史應龍下了鳳凰山,回到眾屬下避風的山坳,卻見韋一笑已經被聞蒼鬆處理好,整個人被包紮得像一顆超大號的粽子,人卻還是昏迷著的。若是一般人這副模樣,立即會引起別人的憐憫之心,但韋一笑這付模樣,再配上那張詭異陰測的臉,還有那對銳利突出的尖牙,卻隻令人感到不舒服,完全提不起半點憐憫之意。
莊錚、聞蒼鬆、辛然三人正圍著韋一笑低聲說話,一見史應龍回來,立即停止交談。莊錚上前問道:“殿下,不知您打算如何處置韋一笑?”史應龍斷然道:“那還用考慮嗎?自然是提回成都,當眾施以極刑,用以震懾宵小。”莊錚三人聞言麵麵相窺,猶豫了半晌,還是莊錚說道:“殿下,我明教如今四分五裂,所剩高層已經不多,韋一笑如今這副模樣,已經受到懲罰,不知殿下能否放他一馬?”
“我知道你們顧念舊情,但韋一笑是什麽人,你們也清楚,此時竟然還要替他求情,實在是令人想不透。”史應龍聞言滿臉訝異,眼裏露出不可思議之色,掃了莊錚三人一眼,肅聲道:“如果你們沒有想起韋一笑所作的惡事,那麽我再給你們提醒一下。韋一笑每次運功過後,必要吸食熱血,用以緩解寒毒反噬之厄。按說世間走獸飛禽多的是,雞、鴨、鵝,牛、羊、馬也時常可見,但他卻偏偏要殺人吸血,這等惡性,已是非人行徑!
“再說他縱橫數十年,也就是說,這數十年來,他可能一天不運功不殺人。也可能一天運功一次,殺一人,或者運功多次殺死多人。以三十年來算,日積月累之下,至少有數千人的命喪他的嘴下。你們自己說說,古往今來,有哪一個魔頭曾親手殺害過這麽多無辜性命?”
莊錚等人都是豪壯之士,經年在戰場上廝殺,早已見慣了殺戮,平日裏對韋一笑有所不滿,也不是因為對方殺人,而是因為對方吸食人血。此時史應龍一分析,他們才霍然驚覺,頓感毛骨悚然。要知道當年謝遜說是瘋狂殺戮,才手刃百來人,便震驚武林,引起公憤,而韋一笑為惡之深、為惡之烈,遠遠勝過謝遜,實在令人發指。若是武林中人知道韋一笑惡行的詳細情況,隻怕早已聯手殺上光明頂,豈會等謝遜返回中原才發難?
“要知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武林中一有什麽風吹草動,立即便會到處傳說,很快便會形成風評。貴教有楊逍、範遙,韋一笑、謝遜這樣的害群之馬,也怪不得人人敵視,被稱為魔教。如今貴教在武林中的印象已定,諸位不想如何審視自家教眾行為,竭力扭轉教派在武林中的風評,反倒想護住韋一笑這樣的惡魔,此舉不啻於主動往身上麻黑,實在令人難以理解。”史應龍見眾人臉色驟變,又加以規勸,看似為他們出謀獻策,實則是在動搖他們的思想,為將來懾服、改造五行旗打基礎。
當年明教將總壇搬到光明頂後,數代教主苦心經營,逐步累積實力,終於在陽頂天之時恢複昔日風光,成為第一教派。那時候明教中稍有身份等人在江湖中行走,也令人欽佩的響當當的人物。但陽頂天一失蹤,各個高層爭權奪利,群魔亂舞,短短數年之間,便將明教名聲敗壞得一落千丈,遭到武林中人敵視,還被稱為魔教,在地方富紳名流間傳播,卻令明教擁有的大好局麵急轉而下。
當年情勢變化如此之快,令莊錚等人抽手不及,喪失了許多起兵反元的大好機會,也犧牲了大量精銳教眾,雖然花費了十倍,百倍的努力去澄清,卻毫無收獲,致使明教眾在各地的活動幾乎陷入停頓,這些教訓一直留在他們心中,此時被史應龍一說,卻又想起往事,紛紛陷入沉思。
“諸位若在不改變做法,一路固守成規,隻怕再如何努力,諸位想要重振明教的想法也是鏡中花、水中月,永無實現的可能。”史應龍循循勸導,繼續說道:“佛家也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說。韋一笑若能知錯就改,治好身上毛病後再不吸食人血,從此循規蹈矩好好做人,本王也不會去為難他。但本王在山上親眼見他意圖殺人吸血,這等冥頑不靈,如何能放過他?按大華律法,若有作奸犯科之人,刑罰之後再犯,則懲罰加倍,以此累計,直至處死。韋一笑在我大華境內,一再觸犯律法,若再饒過他,本王豈不是知法犯法?”
“請殿下以大華律法行事便是。”莊錚思考良久,終於放棄了想要救韋一笑的念頭,和聞蒼鬆、辛然兩人離開史應龍身邊,到了另外一處討論五行旗的將來。黛綺絲低聲道:“應龍,如今大華大勢已成,奪得天下也不過時間問題,又何必太過在意五行旗?”史應龍笑道:“五行旗的機關火器之術獨步天下,若能歸我大華所用,就能減少將士傷亡,用更快的速度平定天下,讓百姓早日過上安穩日子。如今隻不過多花些口舌而已,對比起將來所獲,完全是值得的。”
“這種大事,還是你拿主意好了。”黛綺絲點點頭,不再糾纏這個話題。史應龍叫來侍衛,令其將韋一笑帶走看好,又和黛綺絲說起話來。一個時辰後,風雪漸小,史應龍便率人繼續趕路,走了不過十裏路,便見到大群前來迎接的人,策馬立在前麵的,正是王難姑,其後卻是朱升、廷瑞等人。史應龍和前來迎接的大華官員寒暄一陣,留下馮國用和他們交流,自己卻和黛綺絲策馬前行,與王難姑並肩而走。
紀曉芙和程映秀有孕在身,大雪天裏自然不會出來,武青櫻心脈受損,忌冷怕熱,根本不可能讓她出來。可藍瀾一向不甘落後與王難姑,沒有來已是令人奇怪,阿離、小昭、史紅石三人愛熱鬧的家夥也沒有來,那就太令人驚奇了。史應龍便問道:“難姑,姐姐和映秀姐情況怎麽樣?還有,怎麽不見藍瀾姐和你一起來?阿離、小昭、紅石她們也沒有出來?”
“曉芙和映秀兩人都很好,一切都在預計之內。阿離她們知道你沒法趕回來過年,全都跑去金頂了,會在元宵節前回來。至於藍瀾……”王難姑說到這裏時,卻頓了一頓,秀眉一蹙,才繼續說道:“年前她就開始閉關了,幾個月是出不來了。”史應龍驚訝道:“藍瀾姐半年前才閉關過,難道她內功又有突破?”
“從曆代五毒教住的經曆來看看,修煉百解真經的速度絕不會這麽快,但事實上她的進度已經超出我的預料,就算跟修煉全本小無相功的我比起來,也毫不遜色。”王難姑眼裏露出惱色,繼續道:“這應該是同心蠱的作用,隻要她內功趕上或者超過我,應該就會恢複正常,不會這麽頻繁閉關了。”
藍瀾功力大進,對漢王府其他人來說是個好消息,但對王難姑來說,卻不算什麽好消息。史應龍知道同心蠱的副作用,當下也不敢露出喜色,迅速轉換了話題,三人便說便走,很快便回了漢王府。
因為兩位王妃懷孕的原因,漢王府的婆子侍女已經增加了不少。著緊女兒的紀老夫人入住漢王府,還從家裏帶了不少人過來。遠在漢陽的史火龍,因為暫時無法從戰場抽身,也送了不少侍女回來時候程映秀。而朱長嶺、武烈去了奉元,朱九真帶了些侍女,也跑到漢王府和武青櫻作伴。
這麽多批人同時入住,倒是讓漢王府熱鬧不已。因此史應龍一走入王府大門,迎麵便見到一片鶯鶯燕燕,紀曉芙、程映秀正笑吟吟站在中間,兩人懷孕多時,已經開始顯懷,雖然影響了身材,但臉上卻多了絲絲母性慈輝,更添魅力。
“姐姐,映秀姐……”史應龍輕呼一聲,快步上前,牽起兩女柔柔荑,左看一眼,右看一眼,隻覺老是看不夠,眼裏流露出的盡是歡欣喜悅。兩女也不說話,隻是挽嘴微笑,看著史應龍在那裏發傻。三人默默溫存了片刻,這才牽著手,和王難姑、黛綺絲一起進了前廳。紀老夫人早已坐在上首,史應龍忙上前拜見。
隨後眾人紛紛入座,史應龍便講起此次外出的情況。他怕紀曉芙和程映秀聽得情緒激動,對身體有影響,當下吧一場場激動人心、緊張危急的戰鬥講得平淡無奇,枯燥不已。至於楊映雪那一攤事情,他自然不敢在這時候講出來。孕婦本就嗜睡,史應龍又把故事講得毫無趣味,紀曉芙和程映秀勉聽完故事,已經嗬欠連連,支持不住。
史應龍忙送兩人回房,服侍完兩人睡下,這才和王難姑、黛綺絲離開。三人回到主房坐下,又說了一會兒話,黛綺絲便告離開,臨走時朝史應龍投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卻令史應龍頭皮一陣發麻。
王難姑對黛綺絲的小動作視若無睹,隻是雙手支桌,手掌托著臉腮,柔情萬分的看著史應龍。但史應龍一想到等會兒要交代的問題,一顆心頓時七上八下,漂浮不定。他想起以前王難姑對自己的懲罰,心裏更是沒有底。
但史應龍和王難姑相處多年,深知對方一向執行“坦白從寬,隱瞞從嚴”的規矩,若能主動交代問題,或能幸免遇難,若是隱瞞不報,最後被查出來,隻能是死路一條。當下他深吸一口氣,穩一穩心神,已準備好要交代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