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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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2(上)出使海外圖破壁

1月10日家屬

“大伯和阿伯,小六給你們磕頭了。”司馬電六一下子跪在地上。

“好了,起來吧。聽說你做了遊擊官了,讓下人看笑話啊。”

司馬電六沒磕下去,一下子站起來,“娘額,乍浦被英夷打了,可擔心死我了。”

自從去年,楚劍功和李穎修決定將士兵的家屬盡量接來廣東,經過幾個月的時間,家屬們陸陸續續都到了,今天,司馬電六在碼頭上接他自家的親人。他是家裏最出息的一個,所以除了他本房外,長房和支房也跟著來了,一下子到了一百多人。

“遊擊官,你怎麽沒穿補服?”

司馬電六今天穿的是朱雀軍的灰軍裝,上臂外側繡有一隻黑豹,與清朝武官的三品遊擊補服一致,除陸達以外,朱雀軍最高的軍職就是遊擊了。

司馬電六和家中的長輩見過禮後,轉頭大叫:“來呀來呀。”

身後李雲睿帶著二十多人,看到司馬電六招呼,便一揮手:“上!上!幫忙拿東西。”

“小六,這些是你的護兵?”

“哎呦,那可不敢,我們朱雀軍就沒護兵,按說我還有個副官,可現在人在講武堂學習呢,還沒分下來。雲縱啊,見見我家長輩,大伯,這是我同僚,營鴻儒都尉,李雲縱。這位是營都司,莫青岩。”

李雲縱和莫青岩衝司馬電六的長輩一拱手。

“他們都是你的下屬啊。好小夥子,好使喚。”司馬電六的大伯真不客氣。

“大伯,他們是我的同僚,不是我的下屬。就是給您幫忙拿東西的這些人,都是我在黃埔第一期的同學,最低的也是個把總。”

“哎呦,還都是總爺,總爺不也得聽你這遊擊的嘛。好歹從三品呢。”

司馬電六無奈的朝李雲縱笑笑,李雲縱倒是豁達的人,招呼同學們,也是他現在的屬官,幫著抬箱子。

司馬電六繼續給他的大伯解釋:“大伯,您稍微給我留點麵子,我接您是私事,不能調自己下屬的兵,這都是同學看在情麵上來幫忙的。”

他大伯擺擺手,走前頭去了。

阿伯問道:“小六啊,你把我們這一大家子安排到哪落腳啊。”

“您先跟我去白雲山的新兵營住下,過幾日,會有人接你們去臨高。”

“家裏的地可都賣囉。祖宅現在歸大宗的人。我們一家靠什麽營生?”

“臨高有地,好地。”

臨高。

“臨高的土著都清完了嗎?家屬來的原來越多,屯墾的事情要抓緊。”

“不用清,根據東廠早慢熊斯基的調查,臨高現在沒什麽居民。明末的時候,1622年到1629年,連刮了三場怪風,當地本來就沒多少人口,從此就人煙滅絕了,所以稱為臨高三風。”

“怎麽會有三場怪風?”

“我估計是別的時空的穿越者,超光速穿越的時候帶的物資質量太大,能量等於光速的平方乘以質量,如果一艘四千噸的貨輪,不管他用什麽方式穿越,所引爆的能量都相當於一顆新地島氫彈。連續三顆新地島氫彈,短短八年內打在臨高這一個點上,還會有人煙麽。”

“臨高本來人就不多,經過這樣三場時空風暴,也沒什麽大的影響,好吧,馬上組織家屬向臨高移民,開展屯墾。”

“自耕農嗎?”楚劍功疑慮的問。

“對,自耕農。”

“自耕農這一套玩了兩千年了,一定會以土地兼並引發大規模流民起義告終。你就不能有點現代人的思維嘛。”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搞農村工業化組織將農民都變成農業企業的雇傭工人。”

“是的,現代化大生產,要有現代化的樣子,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死路一條,這是你我都知道的曆史。”

“可是你搞企業化農業,那我們從誰哪裏掠奪工農剪刀差呢?不掠奪工農剪刀差,怎麽完成原始積累?”李穎修反問,“我們現在又沒有能力出去搞殖民掠奪。”

“掠奪農業來養工業嗎?”

“廢話,難道掠奪工業來養農業啊?你現在有工業可以‘反哺’農業麽?”

“那豈不是對農民很不公平?”

“經過數百年在數學,物理,化學以及組織學的進步,終於在十九世紀實現了社會化工業大生產,這是人類生產力的一次飛躍進步。可是,處在社會化大生產中的人,資本家也好,管理者也好,產業工人也好,如果仍舊和兩千年前的自給自足自然經濟下的自耕農處於同一地位,那麽社會的進步之處又在哪裏呢?”

“你不用質問我嘛,掠奪工農剪刀差,我沒有半點不安。我隻是更清楚的了解一下,你對農村的安排。上次我們不是說從收絲網絡建立農村組織開始對農村改造麽?不是要大量買進糧食來加速農村的破產麽?”楚劍功笑著說。

“這並不矛盾,多管齊下。你現在去和自耕農說,讓他放棄了自家的田地,進工廠,當工人,他肯定不幹。但我們又不可能停下我們的進度,抽出時間來教育和勸說。自耕農就自耕農吧。農業七字訣,土肥水種藥管工,每一樣,它都離不開工業,當然,這是說我們推廣化肥和農藥,大規模興修水利以後的情況。”

“化肥,農藥,水利,對了,種子,還有收購,可以在南洋總局下麵,成立一家農資公司,專門控製這些。”

“挺上道嘛。化肥,農藥,種子,這些東西真好,用過一次,食髓知味。第二年就必須接著用。農民買不起的話,可以向南洋銀行貸款,還不了帳,自然銀行去收地。管他自耕農還是地主,統統將土地收歸國有,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搞企業化農業,雇傭勞動了。農業生產將由農業工人來完成,農民將隻是一種職業,而不再是一個階級。”

“貸款來收地……,要堅決打擊農村私人信貸。反正私人信貸總是和高利貸、賭博、吸大煙聯係在一起的,可以名正言順的打擊。”

“還有個問題,我們要在臨高進行這項政策實驗,可是臨高現在安置的都是朱雀軍的家屬……”

注:本章和臨高的朋友開個玩笑,但即使沒有臨高三風,海南也沒多少人。所以不影響本書的設定。

二元社會

“我們必須一視同仁,不能因為他們是朱雀軍的家屬,就讓他們困在自給自足小農經濟裏頭,以後每年還要給他們補貼。”李穎修說。

“所以,他們一定要破產,然後,農轉工。對吧。”楚劍功說。

“臨高的屯墾場在國有化的同時,失去土地的人,一部分轉化成農場的管理人員,或者叫國企職工,另一部分則進入南洋實業總局下屬的其他企業,被培養成產業工人。現在即使加上補備兵,兩萬朱雀軍的家屬不會超過十萬人,而十萬產業工人對我們即將鋪開的建設計劃來說,遠遠不夠。這還沒扣除不能參加勞動,也不構成社會不穩定因素的老弱病殘。”

“我怎麽聽得這麽耳熟,你這好像是國企小社會,這些家屬在進入南洋實業總局下屬企業的時候,就獲得了一種身份,國企工人,對吧。由此,我們在廣東省製造了一個二元社會,一麵是南洋實業總局的國企社會,另一麵是晚清的條塊化的封建經濟社會。根據我們在另一個時空的曆史,工業社會將向吸盤一樣,從農村吸取剪刀差,從而成長壯大起來,不斷擴展,最後實現普遍的城市化。當然,這是理想情況。”

“城市化的社會改造?我倒沒有想這麽遠,光想著剝奪剪刀差了,你這種想法有理論根據嗎?”

“尼可拉斯-魯曼的社會係統論,他認為,社會就像一個係統,這個係統一旦成型,就將自行運轉,而不符合這個係統的部分,將自然而然的被改造。舉個你熟知的例子,在我們那個時空,以戶口的形式形成了城鄉二元化,在長達幾十年的時間裏,取得一個非農戶口,吃商品糧,是無數農家子弟的最高夢想了,為了實現這個夢想,他們考大學,當兵,以及做其他許許多多的事情,來獲得一個‘農轉非’的機會。”

“農村自耕農的大範圍破產,將創造大量自由勞動力,他們要麽去給地主當雇農,要麽到城市裏來,成為工業勞動力,這是城市化的推動力。而另一方麵,我們的南洋實業總局的編製,就相當於一個非農戶口,這是吸引力的一方麵,”

“不對,是南洋實業總局和朱雀軍的工兵聯合體,相當於一個非農戶口。”

“聽起來是不錯。”李穎修有些遲疑,“但是,效率怎麽辦?南洋實業總局如果獨家壟斷了,難道不怕效率低下,人浮於事……”

“怎麽會壟斷呢,至少在革命勝利前,南洋實業總局都麵對著最強大的殖民主義和最頑固的封建主義的競爭,不勝利,就滅亡。怎麽會壟斷?至於革命勝利後,我既然能把南洋實業總局建起來,也能拆了它。”

“哈哈哈,”李穎修笑了起來,“不如革命勝利以後,我們兩人把南洋實業總局分了吧。根據‘所有人在位’才會有效率的傳說,我們將南洋實業總局私有化之後會才會更盡心盡力。”

“‘所有人在位’?所有人在位的最高形式是家天下,照這個理論帝製是效率最高的經濟形態,所有的皇帝會因為所有人在位而勤政。好了,別扯遠了,商量一下我們的具體步驟。”

“先將朱雀軍的家屬分批安置到臨高,每對夫妻有地五十畝,自家有錢的,可以另外購置,同時,由南洋實業公司下屬農資公司興修水利,賣水給他們,從現在,就要養成他們依賴農資公司的習慣,明年春耕的時候,賣種子給他們,同時定購糧食,控製住供銷兩頭。”

“如果人家錢多,廣置土地,使用雇農呢?”

“那隨便他們,反正我們控製種子,水利,銷路,將來還有化肥和農藥,我不信他們能反出天去。”

“說到農藥化肥,現在發明了嗎?”楚劍功有些擔心。

“化肥……找兩個化學工程師,氮磷鉀慢慢配,總能成功的,農藥也是一樣。”

“按環保主義者的想法,應該順其自然吧。”

“順其自然?順其自然的話人類現在還在樹上,還不會使用火。”

“扯了這麽半天,都累了,說點開心的事情吧。”

“有什麽開心的事情,錢,女人。”

“庸俗。”

李穎修眉毛一挑:“說到女人,上次談婚姻法的時候,你神色不大對啊。在京師欠下風流債了?”

“沒有。”

“會不會有人抱著孩子來廣州認親?”

“要有的話,盡快承認,我還能幫你想辦法。”

“我的私事,要你想什麽辦法?”

“好了,我不問了,談談錢吧。”

“買貨的一千六百萬兩白銀都到齊了嗎?”

“到齊了。連廣西的二百萬兩都到了。”

“廣西,一下子拿出二百萬兩來,你說太平天國會不會現在就反了。”

“不知道,順其自然。”

“六百噸白銀入庫,可以正式印刷銀圓券了?”

“是的,還是按照計劃,賬目上和東印度公司貨幣互換五百萬英鎊,讓你去英國采購,另外,我們再印刷兩千五百萬大洋的銀圓券,投入廣東市場。如果市場穩定的話,明年後年,一共再印五千萬。”

“這七千五百萬元怎麽花?”

“每年五百萬養朱雀軍,這是雷打不動的。”

“還剩下六千萬元,你有花錢的計劃嗎?”

“當然有了,而且很充實,有另一時空的曆史作參照,還有早慢熊斯基做條件分析?”

“那一段曆史,1952年?”

“不是。是從1867年到甲午戰爭前,日本用在工商業建設上的費用是4000萬日元,大致上也就是四千萬大洋,如果一切順利,三年內我們總共可以拿出6000萬大洋的銀圓券用於建設,如果我們和明治維新一樣有效率,三年時間,我們能夠把工業體係的架子搭起來。”

“三年之後,我們就可以造反了?”

“如果一切順利。”

“有書麵的計劃嗎?”

“早慢熊斯基在寫,後天可以向我們提交。”

“如果早慢熊斯基寫的東西,附和我們在另外的時空的經驗,我該怎麽獎勵他呢?好吧,授予他發改委主任的頭銜怎麽樣。”

“東廠都監,還是‘朝廷腹心’比較有愛。哼哼。”

注:1870年代,按金本位計算,1盎司黃金=4.247737英鎊=20.7美元=20.7日元=25大洋=105法郎

1840年代,書中南洋銀行采用的是銀本位,白銀還未貶值,簡化設定,大致1銀圓券=1日元=1美元=0.2英鎊

1月12日三年計劃:1842年度摘要

自去年戰爭結束以來,廣東地區已經成為脫離京師控製的經濟獨立體。鈞座和李檢察長兼商務司長決定將廣東變成反抗殖民主義進攻的大本營。要求在三年時間以內,在廣東初步建成工業革命時代的經濟體係,其目的為,在不依靠任何外援的情況下,廣東作為反抗殖民主義與封建主義的堅強堡壘,獨立麵對所有殖民主義國家的聯合進攻。

三年計劃第一年度,即1842財政年度,從1842年三月開始執行,1843年2月結束,在這12個月內,總投入兩千萬元銀圓券(合六百萬兩白銀)廣東將建成:

東莞機械修理廠(內部序號301廠):投資14461萬元,設備由鈞座前往歐洲采購(費用另計),車、刨床4台,鍋爐、蒸氣機各1台,傳動係統一套,首批製造30台彈花車以及一些修配件,同時為紗廠、麵粉廠、火柴廠、煤礦等修配機器。

東莞技工培訓學校與實習廠(302廠):為南洋實業總局下屬各個各個工廠培訓技工,實行車間式教學,必要時,也可轉為正式工廠,參加生產動員。

佛山氣動工具廠(303廠):氣動風鎬,風鎬,鑿岩機械,投資40000元

廣東江高鋁廠(304廠):有色金屬冶煉廠,投資7萬元

廣東銅加工廠(305廠):投資85312元

廣東煤礦開發公司(306):開發韶關、清遠、梅州三大煤礦基地,投資41100萬元,生產了6個機械化礦井,合計年產煤炭能力14萬餘噸。需要蒸汽機六套,傳動係統六套(第一期工程,費用另計),為南洋實業總局下屬所有企業供煤。

佛山鐵廠(307廠):采購蒸汽機兩台,平轉高爐十座,投資20萬元,工廠總部總麵積125公頃,其中建築麵積20公頃。廠內鐵路總長度70公裏,火車頭16台,鐵路每年對外運輸量720,000噸,內部運輸量690,000噸,中心站的流通量1,410,00。噸,中心站每日列車數量152輛,即平均約9分半鍾通過一輛。年消耗礦石300,000噸。煤消耗每年250,000噸。供鍛造用的、由蒸汽發動的機器共有馬力6,500匹,要求在1845年初,實現年產生鐵五十萬噸,鋼產量三十萬噸的生產能力。大致上,生鐵和鋼產量達到法國與普魯士總和。投資五十萬元。

廣東蒸汽機廠(308廠):從英國引進機型,生產30馬力通用蒸汽機(引進費用另計)。

廣東鐵路建設局(309廠):在三年計劃期間,以建設南洋總局下屬工廠內部鐵路,建造生產用鐵路為主要任務,暫時不進行民用鐵路和廣域鐵路的建造。

廣東蒸汽機車廠(310廠):從英國複製火車廠。目前僅生產車間用機車。

廣東槍炮廠(311廠):建設規模須鈞座赴英采購確定後再行確定,但至少應能供應朱雀軍主力武器消耗

廣東黃埔造船廠(312廠):采購修船機械,從修船著手,培養工人,爭取三年後能夠自造商用船舶。

南洋金屬結構廠(313廠);

南洋精密儀器廠(314廠);

……

廣東對外貿易公司(350廠):壟斷生絲、茶葉與瓷器的出口,打擊走私。投資主要用於農村收購網絡的建設。

民生物資投資,主要有:火柴廠投資35871萬元,紡紗廠投資59980萬元,麵粉廠投資1049萬元,造紙廠投資1026萬元,純堿廠投資13216萬元,這些不壟斷經營,合適時機將轉售給進步商人。

……

早慢熊斯基的這份計劃,幾乎包含了當時所有重要的工業門類,總投資大約一千四百萬元。1842年另有六百萬元銀圓券交給廣東布政司維持官府的運作。

“規模是不是太大了。”楚劍功的目光,釘在佛山鐵廠那一塊,“等於普法兩國之和?我記得1840年代英國的生鐵產量也才一百萬噸左右。剛剛開始建設,是不是應該謹慎一些?”

“其實,規模並不是早慢熊斯基寫多大,就能辦到多大的,關鍵在於你,在英格蘭五百萬英鎊的采購,能夠買到多少東西,請到多少技師。”

“我聽說你在佛山已經辦了兩個長,鐵廠和錦繡成衣廠,對吧。”

“嗯,架子基本上搭起來了,鐵廠每天出鐵水6000斤,現在還在調試期,等正常運轉了,每天處出鐵6000公斤應該沒問題,那一年就是2000噸生鐵。”

“還太少。”

“明代的老式大爐,年產兩千噸,可以了大哥。你去英國,就算陪維多利亞同學睡覺,也要把平轉高爐搞定。”

楚劍功煩惱的一皺眉頭:“你呀,就是離不開下三路。不過……維多利亞剛剛生下了她的第一個孩子,維多利亞大公主。”

“他們母女同一個名字嗎?”

“嗯,這個大公主就是德意誌皇帝威廉二世的老媽,英國還有條獅式戰列巡洋艦是以她命名的。”

“歐洲的姻親關係真是複雜。說回煉鐵,你準備怎麽把平轉高爐弄回來?”

“買唄。最好能完整的買下一家鐵廠,連設備帶技工,統統打包回來。”

“人家願意來麽?”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總有人願意的。”

“那英語教育要抓緊了,英國技工來了,沒翻譯可不成。”

“我們那個‘綜商大學’辦得怎麽樣了?”

“現在也就是個語言培訓班,學員五十多人,現在已經會說,古德外瑞古德。”

“還有個問題,1842年度第一期銀圓券,一共兩千五百萬元,你準備怎麽投放市場?”

“給官員發俸祿,收糧,允諾可以用銀圓券繳稅。手上有票子,還怕花不出去嗎?”

1月15日錦衣

佛山鐵廠是1841年度建設計劃的重中之重,楚劍功帶著範中流等人,到佛山實地考察,範中流還要實地勘測,畫出具體建設藍圖。而楚劍功,實在是想見一見傳說中的詠春傳人。

到了佛山,範中流找到鐵廠的一些老工人,自去測繪勘量。楚劍功和葉嵐一道嘮嗑。

“楚大人,要說李臬台真是厲害,佛山各個鐵廠統合到一起,每天出鐵五千斤,再過幾個月,等還剩下的幾位師傅撐不住了,入了夥,每天出鐵至少一萬斤。”

葉嵐口中的“斤”,大約合六百多克,與李穎修說每天可以出鐵六千公斤大致對的上號。

“一年出鐵三百萬斤,誰家有這樣的能耐。”當了一段時間鐵廠協辦的葉嵐意氣風發,不再是那個練武儒生的摸樣,卻帶著滿腔的豪氣。

“葉師傅,我們朱雀軍內部係統的人,都叫我鈞座,如果葉師傅不見外的話,也可以這麽叫我。”

葉嵐是知機的人,知道這是楚劍功在拉他,於是順口說道:“鈞座,聽說鐵廠還要擴建?”

“嗯,要建成綜合性的鋼鐵工業,不僅要出鐵,還要煉鋼,我們還要引進蒸汽機,也就是英夷的火輪船上用的那種機器,那種機器,一個就可以抵上數千人的力量,到時候,每天出鐵就有三百萬斤了。”

“想想真是令人神往。”

“佛山還有多少作坊不願意統合呢?”

“不多了,李臬台斷了他們的礦,他們現在已經不能煉鐵了,靠著給人修補農具勉強度日,今年春耕之前,我們出一批農具,價錢便宜,結實耐用,斷了那幾位師父的財路,他們肯定會來求著我們入夥。”

楚劍功一笑,換了個話題:“有人搗亂嗎?”

“有我葉嵐一雙拳頭在,誰敢來搗亂?”

我……,葉大俠這麽直爽!楚劍功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鐵廠走上正軌之後,隻需要專門的經營人才來管理就可以了,葉師傅豪氣幹雲,在這鐵廠裏當個協辦,也是屈才了。可惜了江湖上諾大的名頭。”

“鈞座是說,要將我調往別處?”

“我也沒想好。反正鐵廠現在還需要葉師傅照看,等過一段時間,我再與葉師傅詳談此事。總而言之,不能埋沒了葉師傅胸中抱負。好了,話就說到這裏,尊夫人的錦繡成衣廠,我也要去看看。”

錦繡成衣廠離得也不遠,規模卻比佛山鐵廠小的多了,一共也才二十幾個女工。現在也沒什麽活計,南洋實業總局因為戰爭的原因,積壓了一批繡品,有些久了脫線,掉色,錦繡成衣廠現在就在修複這些繡品。

楚劍功去了一看,也就是一個大院。周妖瞳知道是南洋實業總局實際上的大老板來了,也迎了出來。大家坐定以後,閑談了幾句,話入正題,楚劍功很直接,問:“葉夫人,錦衣廠才20多人?”

“鈞座,一來沒什麽活計,二來女子都不願出來做事。說是傷風敗俗,男家都不喜歡自家婆娘拋頭露麵。”

“葉夫人你肯來帶這錦衣廠,真是女中豪傑。”

“鈞座您謬讚了。”

“隻是這樣的情景,還是不行。難怪李穎修不把軍裝的事情交給你們,一直拖著。葉夫人,你們夫婦在這佛山威望頗高,你還是要多往民家走動走動,勸說女眷們出來工作。過段時間,我們還要上縫紉機等等機械,大規模的生產成衣,沒有人手是不行的。”

“鈞座說的是。民婦也時常到民家走動,隻是大戶人家,實在撥不開臉麵。”

“不要光盯著大戶人家,工廠裏做事,最好還是去鄉間找些貧苦的鄉村農婦,這樣比較踏實肯幹。”

“找外地女子,又是個麻煩。”

“喔,有什麽麻煩?”

“我這廠裏,二十幾個女孩子,剛開始的時候,總有些浪蕩子兒,到這裏來惹是生非,讓民婦給趕跑了。這些女孩子都是本地人,還有家人罩著,如果找外地的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民婦一個人也管不過來,要是鬧出什麽事情來,怎麽和人家裏交代?”

“這倒是個問題,還有工廠的安全,這樣,葉夫人,你們家今天請我吃飯吧,我和你們夫婦好好合計合計。”

“哎呦,鈞座肯賞光,那是太好了,那民婦今天要早點走,好去買菜。”

“不用,我到館子裏訂好飯菜,送到府上,葉夫人你們招待我一壇好酒就成,我畢竟是朝廷二品大員。”

傍晚,楚劍功來到葉家,兩夫婦早就恭候著了,酒席也送來了。

“葉夫人,錦繡成衣廠的安全問題,我倒是想了個主意,可以落在尊夫身上。”

葉嵐聞言,端起酒杯,說道:“鈞座請說。”

“鐵廠男工人多,離錦衣廠也近,不如抽出一部分工人,在上下班時間,到錦衣廠附近巡邏,驅趕不軌之徒。嗯,晚上值夜,護廠,也可以由他們承擔。”

“這倒是個好主意。”

“以後,等朱雀軍建製完備,還可以調一批槍過來,訓練工人們軍事技能和組織習慣,必要的時候,還可以直接補入朱雀軍,協同作戰。”

“好,這樣的隊伍,叫什麽名目呢?”“就叫‘錦繡成衣廠工人自衛隊’,簡稱錦衣衛。”

“錦衣衛?夠威風。”

“葉師傅,等鐵廠穩定了,你就出來吧,專門做錦衣衛指揮使,記名參將。”

“呃……”葉嵐有點猶豫。

“其實我早有這個想法。錦衣衛可不僅僅局限在佛山,也不僅僅是工人自衛隊。工人自衛隊這一塊呢,由於工人們都穿藍色的工裝,就叫做藍隊。葉夫人,我還希望你將來能成立個女子組成錦衣衛,女孩子同樣能打槍,能殺敵,能做男人做的事情,女子的錦衣衛,就叫做紫隊。”

“原來錦衣衛分男女兩隊?”

“不止,”楚劍功擺擺手,“將來漁民、農民、伐木工人,也會成立錦衣衛,護林,護魚。叫做綠隊。按我的設想,一共有十色錦衣衛,藍隊,是第一個。葉師傅,你有興趣和我一同開創這支新軍嗎?”

1月28日舊識

“徐藩台,我這就將巡撫的印信轉交與你。”廣東巡撫怡良對廣東布政使徐繼佘說道,“新任兩廣總督和兩廣巡撫,還有廣州將軍,不日就到,我就不在這裏等他們了,將印信寄托於你處,你轉交便好。”

“撫台何必急著走,您遷任西安將軍,是喜事啊。”

“我身為巡撫,不能保境安民,深感慚愧。徐廣縉徐製台和廣州將軍阿精阿不也早走了麽。”怡良敷衍道。

“你們幾位大員,都將印信由我轉交,可真是折殺我了。新來的兩廣總督是林則徐林大人,而廣州將軍是伊裏布大人,都是通達的人,何不見麵後再走?”

“徐藩台你不用說了,我意已決,就此別過。”

怡良急匆匆的走了。廣州的三位大員,怡良轉任西安將軍,徐廣縉轉任湖廣總督,阿精阿出任伊犁將軍。其實都算是升遷了,但三人都如同待罪一般,不和接任大臣見麵,就先行離去。

“怎麽回事?他們就這麽怕林大人麽?”李穎修和楚劍功商量。

“要說,清廷這次派過來的人,林大人不用說了,伊裏布也算和我們有交情,以後辦事應該很方便。”

“是麽?”李穎修說道:“伊裏布在另一個時空,就是死在廣州將軍任上。這次不知道會不會一樣。”

“說不定。我在京師見他的氣色,就很不好。”

“且不管他。這次總督和八旗將軍和咱們都算好相處,根據大小相製的原則,來的巡撫,一定是個搗亂的。”

“真的誒,說不定怡良就是為這個先跑了。說不定是個剛正不阿的禦史出身,啥的。”

過了幾日,兩廣總督林則徐等一行人等,來到了總督衙門。準備出使英夷的李鴻章和郭嵩燾也一道前來和楚劍功會和。以藩台徐繼佘為首的廣州大小官員都在衙門裏等著。

這次林則徐來上任,是“挾旨而來”,沒有專門傳旨的太監。他們一行人在路上走了差不多兩個月,和楚劍功每天四百裏加急比起來,實在是天差地別。李穎修排在徐繼佘後麵,向林大人、伊大人問好,到了巡撫麵前,不由得一愣。

新任廣東巡撫朝李穎修一拱手:“李臬台,別來無恙啊,我徐一帆又回來了。”

這新任廣東巡撫,正是被李穎修趕走的前任藩台徐一帆。

李穎修笑道:“哎呀,徐藩台,久違了。我還在擔心,怕新來的巡撫不了解廣東的行市,沒想到會是您呐。您對廣東,那是熟門熟路。”

“好了,穎修。”林則徐叫住他,“不管以前大家有什麽恩怨,現在都是在一條船上,要同舟共濟。”

“大人教訓得是!”李穎修應諾了,繼續和下麵的官員打招呼。

“徐一帆居然跑回來了,這是麻煩,早知道當初就在半路做了他。”私下裏,楚劍功對李穎修說。

“是啊,道光派他來的意思,就是看著咱們的,你也是,留下這麽多馬腳。”

“什麽馬腳?”

“東廠啊,錦衣衛啊。以前徐廣縉新晉,怡良和咱們還算過得去,阿精阿百事不管,他們就當是個笑話。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了。現在,這徐一帆是和咱們有梁子的,明擺著就是個‘追思前明’的罪名。”

“徐一帆報上去也就是個笑話,誰會當真哪。”

“那說不定哦。道光看你順眼,也就一笑了之,可萬一他看你不順眼,你怎麽辦?”

“那我們就反了吧。”

“好!等我選個合適的時候,就說徐一帆陷害忠良,倒是一條好借口。”

“不行!”楚劍功斷然否決了,“我馬上要出使了,你不許提前造反,第一槍一定要我來打。”

“那萬一撐不住怎麽辦?”

“兵在你手裏,錢也在你手裏,怎麽會撐不住。”

“我可不光要對付徐一帆,林大人,可還是清廷的忠臣,有些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做,難保他會看見,就算看不見,憑著幾十年官場滾過來,他也能感覺到。奧對了,還有個伊裏布,也是個老狐狸。”

“伊裏布一八四三年就要死了,我今天見他,也是老態龍鍾了,你都不用管它。”

“我盡量撐。你什麽時候出發?”

“過兩天吧,黃埔講武堂第二期,我再帶幾節課。等他們把《家鄉情況》的作文交了,我就走。”

“你這次走,順便帶點貨,六十箱茶葉,陳茶,因為打仗,耽誤了快一年了。”

“那還賣得出去嗎?”

“你不用管,”李穎修說,“我在倫敦有個商業夥伴,叫鮑勃曼,你直接找他,讓他簽單子就行。”

“我知道了。這次誰開船?”

“把我那條汽船給你用,施策跟你去,航海長……我把易水從東廠調出來,你這次去比較重要,易水各個碼頭都熟,幫得上忙。”

“好的。你在倫敦那個女人,要不要我幫你接回來?”

“接吧。我寫封信,你帶給她,她看了我的信,願意來就來,不願來你也不要勉強。”

“好。”楚劍功一口答應。

“你在這邊,有沒有什麽要交代的?嗯,你在湖北的家人,我會想辦法,在不驚動清廷的前提下,把他們接到廣東來。”

“你一定要保證他們的安全哪。”

“你放心。你在京師有沒有什麽人要照顧的?”

楚劍功低頭想了一會,回答說:“沒有。”

“這麽久才回答?有問題,你有事情一定要講,我們可以早作準備。”

“沒有,你不用管了。”

“到底是沒有,還是不用管?”

楚劍功躊躇良久,左手不由得做出吸煙的姿勢來,最後回答說:“不用管!”

“那我就真的不管了。”李穎修點點頭,“說正經事,你這次采購的順序清楚吧。”

“反複複多少遍了。必要的機械,技師和教材,其他方麵人才,其他的機械,配件,糧食。”

“十九世紀的工業發展,你熟嗎?”

“不熟,也就是個大概的印象。不過,1842年,如果歐洲的曆史沒有大的變化,有些政治事件可以利用。”

2月10日海盜

從廣州出發已經幾天了,汽船在茫茫的大海上,楚劍功根本辨不明方向,一切都聽施策和易水的。

“鈞座,我們真的有必要去婆羅洲嗎?”

“聽說婆羅洲那裏有個華人政權,蘭芳國,我想去看看。”

施策和易水聞言都笑了起來。易水說:“鈞座,你從哪聽來的?婆羅洲倒是有不少華人開辦的公司,蘭芳公司是其中較重要的一家,不過自從二十年前劉台二任總舵主以後,向紅毛番卑躬屈膝,已經淪為紅毛番的走狗,每年還要向紅毛番繳納人頭稅和金礦的收入。軍師自從去了一次東萬律,就再也不去了。按軍師的話說,‘奴輩不足與謀’。”

李穎修這麽說麽?這句話的原型是“豎子不足與謀”,李穎修能把“豎子”換成“奴輩”,可見對他們有多麽的鄙夷了。

“不過李大哥倒是常和蒙托拉杜的大港公司來往,大港公司脫胎於和順會,總舵主現任謝祥倒是一代豪傑。”

“這大港公司,和順會又是什麽來曆?”

施策開始介紹他知道的和順會的情況,和順會最開始是來自大陸的客家人,在婆羅洲開金礦,當地有天地會的勢力,欺壓良善,爭奪地盤,先是將羅芳伯的‘十八兄弟會’趕出蒙特拉丹,又壓迫各個金礦,收取錢糧和黃金。各個金礦氣憤不過,便聯合起來,與天地會鬥殺,最終打死了天地會總舵主劉三伯。十四家礦山聯合起來,成立了和順會。

後來由於生意和人情上的糾紛,和順會解散,各家礦山也慢慢改組成類似與洋人的公司。婆羅洲西北部的華人勢力,大致分成三股,一股是蘭芳會,另外兩股是和順會分出來的大港公司和三條溝公司。這三家時而聯合,與土人和紅毛番爭鬥,時而又自相攻擊。

1824年以來,劉台二當上了蘭芳會總舵主,正式向紅毛番投降,每年繳納8000紅毛番盾的人頭稅,以及金礦分成,還派出屬員,幫助紅毛番向大港公司和三條溝公司的地盤滲透。

“三年前,我跟著李大哥出海,”施策說道,“回來的時候,還有兩個遊曆世界的美國傳教士搭我們的船,到了蒙托拉杜和東萬律。據他們說,東萬律非常整潔,卻很蕭條,很多華人因為要給紅毛番人頭稅,都搬去了蒙托拉杜和打勞鹿。”

“那好,我們就去蒙托拉杜,拜會拜會那個什麽大港公司的總舵主,蘇什麽?”

“謝祥。”

這時候,易水又轉了過來:“鈞座,好像有海盜盯上咱們了。”

“盯咱們?好大的膽子,話說這二月寒冬的,海盜也往外跑,看來是餓極了。”施策說這話,那千裏鏡望了望:“就是一條船,鈞座,你說,我們是走還是打?”

“走得掉麽?”

“我們是汽船,肯定走得掉。不過失了海上的威風,回去和李大哥不好交代。”

“打有把握嗎?”

“沒問題,我們五十多水手,人人都有長短兩杆槍,看來的這船,有二十多人了不起了,就算有埋伏也不怕。”

“那好,那就打,海上的事情,你做決定。”

易水聽令,忙著去下號子,把船速減下來,等後麵的海盜船追上來。

海盜船近了些,施策用千裏鏡看了看:“瞧這勢頭,是陳老大的船,對吧,易水。”

“可牙旗不對,陳老大的船,都用‘四海靖平’,這艘船,卻用的是‘淚流滿麵’。”

“別著急,放近了一問就知道了。”

那艘海盜船慢慢追上來了。

汽船幾乎是在挪動,等著海盜船靠近。兩船幾乎是平行行駛了。海盜船上展出一條大漢:“呔,停船過板,等爺爺上船搜搜,要是聽話,饒你們一條狗命。”

“你這船是陳老大的嘛?怎麽認不得我們李氏船行的旗號?”

“姓陳的被我一刀劈到海裏喂魚去了,今後這南海,就是我章肥貓的天下。”

“什麽什麽?敢問大號?”

“我姓章,名子乙,外號章肥貓。”

“就憑你一句話,這南海就跟了你?讓我們先掂掂你的斤兩。”

海盜船慢慢靠了過來,看來是想接舷戰,施策和易水躲在艙房壁邊上,防止對方放冷槍,海盜船斜了斜帆,慢慢的靠的近了些,章肥貓突然一聲大喊,海盜船上甩出幾根搭鉤,一下子就搭載了汽船的船舷上。

“小的們,上啊。讓他們知道我章子乙的厲害。”

十幾個海盜,一齊用手拉繩索,準備靠幫。眾人吵吵嚷嚷的,像是一群爭食的雞。

突然,施策急切的吹起哨子來,三十名水手快速的從艙房裏竄出來,沿著船舷站好,端起排槍,齊射!

砰!

海盜們被打倒了大半,其他的見勢不妙,想斬斷搭鉤,被第二批排槍打翻了。

章肥貓見勢不妙,蹲下身子,割繩索,準備跑掉。

施策大叫:“自己過來吧,不殺你。”

章肥貓還嘴硬:“我信你們才怪。”

“你不長眼睛啊,認不得‘和氣生財’的大旗,怎麽在海上混飯的。”

這下,提醒了章肥貓,他叫道:“你們真不殺我?”

“別廢話,自己過來。你算什麽東西,為你壞了爺的信用?”

章肥貓猶猶豫豫的站起來,自己拿了塊板子,搭在兩船之間。別看他體形肥大,身手到是靈活,幾步就蹭了過來。

施策叫道:“來呀,把這章子乙給我按住,扒光了吊起來打。”

“你說了不殺我的,你不守信用……”

“我不殺你,但要給你長點記性。”施策說著,從艙房裏拎了一條鞭子出來,“小爺我好久都沒有打人了,實在是手癢。”

說著,施策在甲板上啪啪抽了兩鞭子,抽得木屑四處飛濺。

“用這鞭子抽我,還不把我打死了啊。”章肥貓大哭起來,“可憐我那小賤人,年輕輕的就要守二次寡啊。”

“施策,先別打他,我有些話要問他。”楚劍功叫住施策。

“哎呀,大爺,您有話盡管問,我什麽都告訴你,都不瞞著你。陳老大他不是好人啊,我殺了他真是為民除害啊。嗚……”

2月13日婆羅洲

楚劍功的汽船三天後到達婆羅洲,直奔蒙托拉杜。這地方是幫會的地盤,卻沒什麽崗哨,想來承平日久,失了戒備。施策來過幾次,熟門熟路,帶著楚劍功一下子就找到了和順總廳所在。

和順會原先創業的十四家礦主,三條溝公司已經遷去了昔邦,其他的要麽被吞並,要麽遷走,現在留在和順會的,隻有大港、坑尾、新屋三家公司,實際上也是大港一家獨大,大港公司的帶頭大哥謝祥,還頂著和順會總舵主的名頭。

謝祥正在和順總廳,聽說是清國的撫夷欽差到來,趕緊迎出來,臉上卻掛著半信半疑的表情。他們這些人的祖輩,大概是乾隆年間從大陸遷移出來,清朝對他們一直采取不聞不問的態度,怎麽會有個欽差跑來?

楚劍功帶著李鴻章,郭嵩燾,到總廳中落座,上了茶之後,楚劍功將自己的告身取了出來,交給謝祥驗過,謝祥連稱不敢,卻仔仔細細的看過告身,隨後將告身交還楚劍功,站起來深施一禮:“欽差大人,受小民一拜。”

楚劍功坦然受他一拜,隨後,李鴻章和郭嵩燾也與謝祥見過了禮。

幾個人坐著喝茶,聽謝祥介紹婆羅洲的形勢。

現在在婆羅洲西北部的華人,簡單來說,分成三股,蘭芳會在南邊,緊鄰著紅毛番,也受了紅毛番的官職,三條溝公司在北部靠東麵,緊鄰著沙撈越蘇丹國,而大港公司處於婆羅洲的西北角上。

“大港公司現在有多少人口?”

“居民一萬來戶,礦工兩萬人,胡椒園的農夫五千餘人,其他都是老幼婦女,總計六萬人吧。”謝祥說著,不由得歎了一口氣,“我們和順會沒有分家的時候,礦工就有五萬人,那是何等的興旺,現在,哎,真是……”

“恕我冒昧,”楚劍功說道,“當初為何會分家呢?”

“二十年前,三條溝出了一個朱華風,當上了和順總廳的總舵主,本來按照和順會的章程,是各家礦山輪著坐,讓他當總舵主也沒什麽。但這潮州佬甚是可恨,將昔邦的礦山,隻許他們潮州佬去開礦,不準我們客家人去,所以我們海陸豐的客家人,也就是大港、坑尾、新屋三家公司,逼迫潮州佬把昔邦礦山交出來,雙方各帶數千子弟,大大了一場,傷了和氣,他們潮州佬就脫離了和順總廳,以三條溝公司的名義,自己開礦。我們大港和三條溝就此分家。”

謝祥站在大港公司的立場上述說著。楚劍功聽了個大概,和順會分家,一是因為礦權,二是地域糾紛。

“三條溝現在有多少人?”

“一萬礦工,一千多農夫。”

“你們和三條溝現在還有來往嗎?”

“各開各的礦,沒什麽來往,去年三條溝的帶頭大哥死了以後,我們派人去過。”

“三條溝現在什麽人當家?”

“是個叫劉善幫的後生,這人倒是挺能幹,剛剛拿到了在沙撈越的金礦。”

“蘭芳會呢?”

“劉台二前幾年死了,是個從大陸來的新客當家,叫做古六伯。”

楚劍功想了想,問道:“總舵主,紅毛番凶狠嗎?”

“切,”謝祥輕蔑的一揮手,“他們有火槍,還是打不過我們,就算蘭芳會那幫漢奸幫手,他們還是打不過我們。”

謝祥說的倒是實話,1818年,三那蘇丹和紅毛番殖民者聯合起來,進攻和順總廳,被擊退。和順會在1822年分裂後,紅毛番又挑動萬那蘇丹國進攻大港公司所在的蒙托拉杜,結果萬那蘇丹國被大港公司打得幾乎滅國。1825年,蘭芳會內鬥,漢奸總舵主劉台二被囚禁,紅毛番試圖解救劉台二,蘭芳會向大港公司求援,大港公司再次擊敗紅毛番。

這就是南洋華人津津樂道的三敗紅毛番。

但楚劍功作為穿越者,卻知道一個謝祥不知道的關鍵所在:大港公司曆次擊敗的紅毛番,隻是探險家,香料商隊,流放犯等民間武裝,而不是紅毛番的正規軍。楚劍功並不清楚大港公司以後的發展,但婆羅洲所有的華人政權被消滅,卻是不爭的事實。

下人進來說:“老爺,酒宴備好了。”

“鄉野村民,不知道什麽禮數,請幾位大人喝幾杯水酒,吃點野菜,您船上的水手,我也備好酒菜送過去。”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酒桌上除了楚劍功、施策、李鴻章、郭嵩燾,以及主家謝祥之外,還來了兩個人,一個是大港公司的軍師,姓蘇,另一個是護法,鄭洪。

楚劍功不知道,這鄭洪是大港公司的最後一任總舵主,在他的帶領下,大港公司先消滅了三條溝公司,從紅毛番手裏奪得了幫夏,並包圍了紅毛番的殖民地坤甸。但鄭洪自己卻戰死了。此後,紅毛番從南非調來正規軍,並與蘭芳會聯合,進行了長達四年的“公司戰爭”,終於滅亡大港公司。

酒酣耳熱之際,楚劍功決定還是勸一勸謝祥:“總舵主,紅毛番可不好惹啊。你想,紅毛番的母國萬裏之遙,他卻能來到這裏,開疆拓土。我聽說,在西洋,連英國人都要讓著紅毛番三分呐。”

那位蘇軍師接過口來:“總舵主,你看看,連欽差大人都這麽說。”

鄭洪卻說:“紅毛番打不過我們,我怕他何來?”

謝祥沉吟了一會:“敢問欽差大人的意思。”

“剛才閑談之中,你說你自己,蘭芳會,還有三條溝的人,都想要朝廷冊封,做個藩王?”

“是,如果欽差大人能夠周旋,大恩大德,謝祥沒齒不忘,我這裏別的沒有,開著的金礦可就有六座。”

楚劍功笑了起來:“我作為朝廷欽差,許藩王是做不了主,但給你們一個名分,卻不是什麽大問題。”

郭嵩燾在一旁輕聲叫道:“院台……”

李鴻章阻住了他,用筷子沾了酒,寫了“從權”兩個字。

“我覺得,你們這種總廳的形式,挺好,這樣,你去請人,明日正午,就在你們和順總廳,邀齊蘭芳會,三條溝,還有坑尾,新屋,以及其他獨立的小礦山的頭頭腦腦,我代表朝廷,為你們的恩怨做個了斷,也給你們所有人一個名分。可好?”

“啊?”聽謝祥的聲音,可不大願意,“也不知道其他人幹不幹。”

注:和順會的各種官職名稱非常奇怪,簡便從事,采用了軍師和護法兩個便於理解的名稱

蘇家

謝祥專門辟出了幾間客房,讓楚劍功等人歇息。楚劍功在船艙裏窩了這麽多天,也確實想找張大床睡個好覺。

正要洗漱的時候,突然有人敲門。

“誰呀?”

“欽差大人,蘇某人求見。”原來是蘇軍師。

楚劍功讓他進來:“蘇軍師有什麽見教?”

“不敢,大人,我有幾句肺腑之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蘇軍師,我洗耳恭聽。”

“我們華埠,在婆羅洲是危如累卵。”蘇軍師打開話匣子,介紹他所認知的形勢。

楚劍功一麵聽來,發現蘇軍師所說的形勢,和他所猜想的,大體一致。婆羅洲西北部沒有政權,也就沒有邊界。但紅毛番若是要來攻打大港公司,要麽通過三條溝的地盤,要麽通過蘭芳會的地盤。所以,結好三條溝和蘭芳會,大港公司就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但在事實上,大港公司和三條溝以及蘭芳會的關係都不好。1824年以後,蘭芳會總舵主劉台二做了漢奸,大港公司一度幫助蘭芳會的人囚禁了他。但後來紅毛番又收買了另一個漢奸,暗殺了主張和大港公司交好的蘭芳會師爺,又用免除一年的人頭稅的誘惑,分化了大港、蘭芳聯盟。劉台二獲釋以後,死心塌地的給紅毛番做事。五年前劉台二死了,繼任的總舵主古六伯試圖擺脫紅毛番,和大港公司的關係才趨向緩和。

而在大港公司的東麵,是從和順會分裂出去的潮州幫派三條溝,自從分裂以後,雙方為了爭奪昔邦金礦的控製權,已經打了好幾仗,傷亡數百人。雖然大港公司總體上占著上風,已經逐步控製的昔邦金礦,可是自己的東翼也越來越薄弱。

靜靜地聽蘇軍師講完,楚劍功說:“我看謝總舵主的意思,似乎不太想和另外兩家聯合。”

“謝總舵主帶著我們大港,新屋,坑尾三家礦山,將西北角這一塊的其他勢力都掃平了,把三條溝逼得要去沙撈越,蘭芳會也有低頭的意思。他功勞大了,就不太把兄弟們的忠言放進耳朵裏。”

“那護法呢?怎麽看?”

“鄭護法年輕氣盛,如果別人來求著他,他說不定會讓一步,但人家也不願意低頭啊。”

“那我以欽差的身份壓一壓呢?”

“大人,小的說實話,大人聽了不中意,可不要怪我。”

“講!”

“大人雖然是朝廷的欽差,但我們看過大人的告身,卻知道大人隻是路過,對婆羅洲,朝廷並沒有旨意。總舵主隻是希望大人幫忙帶話,從朝廷拿一個名分,可以光宗耀祖。但大人把話帶回去了,朝廷同不同意,卻是兩說。就算朝廷給了名分,可是山高皇帝遠,朝廷也幫不到這裏什麽,最近還剛剛打了敗仗。朝廷的名分,對這裏來說,有固然好,沒有,也沒所謂。而總舵主,還有蘭芳的人,把金礦看得比命還重。所以大人想憑幾句話……”

蘇軍師沒再說下去,但他的意思很明白了。

這還真是個麻煩。總不能跑去跟謝祥說,別打了,幾十年後你們都要做紅毛番的奴隸,而且還要被土著一遍一遍的殺。就算這麽跟他說了,他也不會信。

“你們還有什麽外援嗎?”

“我們在和海峽殖民地的英國人聯絡,但英國人隻想從我們這裏收香料和鴉片,別的事情不想介入。”

也對,楚劍功記得,另一個時空的婆羅洲華人地盤就是被紅毛番所占,英國建立東馬來是很晚的事情了。

“那蘭芳會和三條溝有什麽麻煩嗎?你們可以施以援手那種。”

“三條溝想開發沙撈越的石隆門金礦,已經和沙撈越蘇丹談妥了條件,但據我打探,劉善幫想把金礦搶過來,可又顧忌我們在後麵使壞。而蘭芳會一直在和土邦以及紅毛番聯合開采萬那金礦,紅毛番最近在挑動蘭芳和土人相鬥,從中漁利。”

“我心裏有數了,明天等各方麵人來齊了,我和他們都談談,再作打算。”

“讓大人費心了。”

已經談完了,蘇師爺還沒有走的意思。

“小人有個不情之請。”

“說!”

“小人有個女兒……”

楚劍功一聽,心頭一熱,終於有人把女兒洗白白了送上來讓咱家生奸一下,不容易啊。就聽見蘇師爺繼續說道:

“小人沒有兒子,全指望這個獨生女繼承家業。這樣就隻好找人入贅。小人這個女兒,從小是慣壞了的。小人一直當心肝寶貝捧著,做父母的,總想自己女兒找個好婆家,不說大富大貴,至少女婿該是個有出息的漢子。可是有出息的,又有誰願意入贅呢?婆羅洲這地界,來的都是討生活的,有的開兩年礦,就衣錦還鄉,回家去了,留下來的,肯定無家無業。我說什麽也不會把女兒連同家業交給這些人哪。”

“那你需要我做什麽?幫你找個女婿?把我家裏什麽親人,給你入贅?”

“小人惶恐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大人家裏,小人是高攀不上的。”蘇師爺深吸了一口氣,鼓足了勇氣,大聲說道:“小人想請大人,在大陸挑個好人家,不要嫡長子,好人家的庶子也成,關鍵人要有出息,指給我女兒,入贅,繼承我的家業。那我就沒有牽掛了。以後大人要做什麽事情,我蘇某人一定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原來不是送給我睡的啊。白高興了。

“令愛芳齡幾何啊?”

“十七了。”

“你具體的打算是什麽。”

“我準備把女兒送回海豐老家,我知道大人是從廣州來的,等大人回了廣州,再幫小人料理這事不遲。”

楚劍功突然感覺,這蘇軍師不是為女兒找贅婿這麽簡單,他說要為自己肝腦塗地,空口白話,自己決不會輕信,但是把女兒送回廣東,那就等於是送女為質了。

“令愛叫什麽名字啊?會做些什麽呀?”

“小女叫蘇婉怡,將來是要繼承我的家業的,識字,會算賬,還會洋文呢,取了個洋人名字,喚作露絲雅。”

2月14日名分

“楚大人,他們在您麵前都敢放肆,這還有得談嗎?”謝祥焦急地叫道。

今天中午,婆羅洲華人社團的各方麵頭目都到齊了,主要有大港公司兼和順會總舵主謝祥,蘇軍師,護法鄭洪;新屋公司帶頭大哥,坑尾公司帶頭大哥;蘭芳會總長(總舵主)古六伯,副手謝桂芳,葉騰輝;三條溝公司大當家劉善幫,二當家陳某,另外不屬於任何派係的打勞鹿金礦的霖田公司的老板田霖也到了。

一共十一個人,基本代表了婆羅洲的華人幫派。

楚劍功開門見山,向大家講明了紅毛番的威脅,講明了合則兩利,分則兩傷的道理。英明的指出,不團結起來,就是死路一條。但是,各位當家的倒是客客氣氣,卻各有各的打算。

和順會裏的兩家小礦山新屋、坑尾,對大聯合倒是支持的,他們本來就在和順會裏做小弟,大港公司吃肉,他們跟著喝湯,大聯合以後,還是繼續跟在大港公司後麵做小弟。

霖田公司在打勞鹿,本來就是在大港公司眼皮子底下討生活,他的地位,和新屋、坑尾差不多,所以態度也差不多。

但真正決定性的兩家,卻不好辦了。三條溝本來就是從和順會分出去的,蘭芳會跟著紅毛番,在大港公司手下吃過虧,談到聯合的事情,自然不能不提以前的恩怨。講起古來,那還有個頭?據某些旁觀者回憶說,誰誰誰當時就摔了茶杯,誰誰誰拍斷了手。

談不下去,楚劍功說,暫時解散,休息一下,乘著這個功夫,謝祥跑到跟前來抱怨:“楚大人,我看別談了。”

“總舵主,你們和三條溝有什麽死結解不開嗎?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現在的劉善幫,到和我們沒有血仇,可是,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我們奪了昔邦金礦,這仇就結得深了。我們又不可能把金礦還回去。”

“那你們賠給他們另一個金礦呢?”

“楚大人您是說……”

“你們兩萬礦工,五千農夫,有多少能打仗的?”

“老少齊上陣,我們能出三萬人。”

“三條溝要拿下石隆門金礦,你們幫他們滅了沙撈越土邦,如何?”

“我們出人出槍,好處別人得?不幹。”

“你們可以分兩年的紅,具體怎麽分在和三條溝商量,這兩年的紅,就是你們出兵的酬勞。”

謝祥想了一會,眨巴眨巴:“三條溝願意的話,可以談。如果這次做了,我要所有恩怨,一筆勾銷。”

“蘭芳會那邊呢?”楚劍功問。

“蘭芳會和三條溝不同,關鍵是,蘭芳會做過漢奸,我信不過他們,說不得哪天他們就領著紅毛番來了。”

這倒也是,在另一個時空,大港公司就是在紅毛番和蘭芳會的夾攻下滅亡的。

“那先跟三條溝的人談。”

劉善幫聽了楚劍功的建議,翻過來一句話:“當初把我們從蒙托拉杜趕到昔邦,現在又從昔邦把我們趕到石隆門。大港可是追著我們打啊。他們過兩年再打到石隆門怎麽辦?我信不過他們。”

他說的也是實話,在另一個時空,大港公司在1850年滅亡了三條溝。

楚劍功又找到蘭芳會這邊,聽聽他們的意見。

“楚大人,你不知道,在這婆羅洲,就是我們和紅毛番挨得最近,紅毛番的兩個租界,坤甸和三那,都在我們地頭上,萬那金礦,也是紅毛番壓著土人,讓我們開礦。我們不比大港,我們現在連女人都拉出去,才兩萬人。和紅毛番鬧翻了,和土著打起來,萬一大港不來幫忙,我們就完了。”

也沒錯,就在今年,蘭芳會就要和萬那蘇丹開戰,而且大敗而回,古六伯因此擱挑子,回老家了,謝桂芳過八個月死掉,葉騰輝專心忙自己的生意,於是人心渙散。到1846年再次敗給萬那土著,劉阿生當上總舵主,從此專心做漢奸。

楚劍功這才完全弄清楚問題所在,三大華人幫派,誰也信不過誰

折騰到晚飯之前,郭嵩燾跑來找楚劍功:“院台,這些化外之事,誰也理不清。明天,我們還是趕路要緊。”

楚劍功心想也是,各安天命。自己要內鬥,那是誰也攔不住。於是,晚飯的時候,楚劍功直接把話挑明了:

“我知道各位都想在朝廷要個名分,好光宗耀祖。我給大家透個底,和順會總舵主,我給他爭取從三品的武銜,三條溝的大當家,蘭芳會總長,我給爭取正四品,和順會的軍師,護法,三家小礦的帶頭大哥,蘭芳會的副首領,都給正五品。”

郭嵩燾想說什麽,又被李鴻章攔住了。

眾人聽了楚劍功的許諾,人人麵露喜色,總算有名分了,這是婆羅洲華人幾代人的夢想啊。

“但朝廷的名分不是白給的,”楚劍功話頭一轉,“有了名分,就要為朝廷守土一方,蘭芳會要收回坤甸和三那,控製萬那,把紅毛番阻擋在南邊,三條溝要控製沙撈越,和順會掌握著最大的武力,向南要支持蘭芳會,向東要支持三條溝,你們要同仇敵愾,直到將紅毛番趕出婆羅洲,你們能做到嗎?”

滿座鴉雀無聲,沒有人說話,許久,蘇軍師才說道:“不如大家開香立誓吧。”

“和順會成立的時候,也開香立誓,說分也就分了。”劉善幫反對道。

“就是你們三條溝不講信義。”鄭洪大喝,眼看又要吵起來。

楚劍功咳嗽一聲,壓住了眾人,說道:“也不用立誓,人在做,天在看,當漢奸的,我楚劍功絕不放過他。我有個想法,各位的位子,遲早是要傳給別人的,本院在廣州辦了一所軍校,大家不如把自己的嫡子,傳人,親信子弟,送到軍校去讀書,將來各位的繼承人,就從軍校學員中選擇。我醜話講在明裏,送子弟去軍校,也有送子為質的意思,大家要是真心結盟,就把孩子送過來,如果不送,我也不強求。”

陸六伯說道:“我是無所謂,我家人都在老家呢。可是有些人,隻怕舍不得孩子。”

楚劍功沒有理他,而是對蘇軍師說:“蘇軍師,你把女兒送到廣州如何?你願不願意?”

“好啊,好啊,難得大人抬愛,教導小女。”

“蘇軍師就一個獨生女兒,他都忍得下心,其他人呢,不會想敷衍本院吧。”

葉騰輝站起來:“大人,我就是個生意人,其實對蘭芳會副首領的位置沒興趣,我不做這個副首領了。”

“好,這樣就對了,不願意就放棄位置,不要勉強。”

其他人反複思考之後,覺得還是劃算,紛紛答應了。

“大聯合的事情就這樣定了,以後廣州可以造火槍和大炮,你們有黃金,可以去廣州買。”楚劍功不忘做廣告,隨即話頭一轉:“今天來的十一個人,我看比例挺好,以後大聯合議事,就是這十一席吧。大港公司和蘭芳會都是三席,但和順會是五席,按實力來分,還比較公平。聯合作戰的事情,我們吃完晚飯再來商量,今天一定要定下來。”

2月20日熊的力量

穆拉韋約夫在宴會之後,立即離開上海,然後乘船以外國使節的名義在天津補給,然後繼續北上,直抵俄羅斯在太平洋上的唯一港口畢霍茨克。在冰麵上撞毀了船隻以後,他帶著隨從徒步踏著冰麵到達畢霍茨克的城堡裏麵。稍事休整,便蓋乘冰橇,冒著零下三十五度的嚴寒,到達了沙俄遠東總督製所——雅庫茨克。

“零下三十五度,大人,您居然還活著。”迎接穆拉韋約夫的副官高叫起來。

穆拉韋約夫一句話也不說,進入到城堡裏麵,在火爐邊上解下身上的裘皮,在火邊暖和了好一會,才開口說道:“零下三十五度算什麽?我去年穿過西伯利亞來到雅庫茨克,零下五十度囁。隻要狼能生存的地方,我們俄國人都能生存。”

“是的,大人。”

“我對我們的勇士很失望,這次一起和我離開恰克圖的有三十人,超過一半的人掉了隊”

“那掉隊的人怎麽樣了?”

“不知道,我沒有時間等他們。”

“是的,大人。”副官低下頭去。

“今天我剛回來,叫大家都休息一下。”

“大人,需要這麽急嗎?”

“五月必須開始行動。”

第二天,穆拉韋約夫站在碩大的會議桌的一端:“大家清楚我們的任務了嗎?”

“清楚了,大人,隻是,我們還有疑慮,清國是個很大的國家,而我們隻有一千六百名哥薩克騎兵,一個整團的步槍手,一千名武裝水手。即使算上雅庫茨克下轄的武裝商隊和獵人,總兵力也不會超過五千人。您要知道,去年英國人,動用了大約四千人,遇到了很大的挫折。從英國人的經驗來看,至少需要兩萬人才可以。”

“你們不用擔心。清國的主力部隊已經被打垮了,至於他們取得一定成績的那支新軍,是一支在南方地區訓練和作戰的部隊,他們一旦到達長城以北,就會被凍死。所以,不用擔心他們,至於蒙古和滿洲騎兵,我想你們在近年來的一係列小衝突中都已經領教過了。”

“我們十個人可以打他們一百個。”會議室裏的氣氛輕鬆了起來。

“很好,先生們,來談談我們的任務吧。五月出征的最終目的,就是控製阿穆爾河北岸。但在此之前,我們還要探明阿穆爾河的航運情況,到目前為止,我們還不知道,阿穆爾河能否通航,是否真的通向太平洋。”

“因此,這次任務分為陸海軍兩部分。阿赫傑中校,我命令你挑選兩百人的武裝商隊和獵人,組成考察隊,等四月份天氣轉暖,你們就出發,向著我們在太平洋邊的口岸畢霍茨克行進,到達畢霍茨克以後,乘坐海船出發,進入韃靼海峽,尋找阿穆爾河的出海口。”

“海軍上尉涅維爾斯科伊,你帶領五百名水手,現在立即趕赴烏蘭烏德,烏蘭烏德正在興建一艘新的內河船隻,貝爾加號。你督促他們,一定要在三月冰雪融化前造好,然後利用冰麵,將船隻拖過陸地,在阿穆爾河上遊下水,會和其他在阿穆爾河的船隻,等阿穆爾河化凍,你就帶著水手順流而下,從內陸探索阿穆爾河口。”

“是的,大人,可是……我們現在就出發嗎?您知道,在現在的氣候下,損失會很大。”

“我能夠回來,你就能夠去。你想等雪化以後再去嗎?”

“不,大人,我馬上出發。”

“很好,兩路人將在五月二十日,在阿穆爾河口會和。”

“還有一個問題,根據1889年簽訂的條約。阿穆爾河中下遊是屬於清國的,如果清國官員阻擾我們怎麽辦?”

“清國人阻攔,就用槍打他們。另外,命令所有的哥薩克、步兵以及剩下的武裝水手,為馬養膘,籌集糧食,我們大約在五月底,到畢霍茨克乘海船出發,前往阿穆爾河口。”

“是的,大人。”

在一眾軍官散去以後,穆拉韋約夫開始給尼古拉一世寫信:

“尊敬的陛下:

按照您的高瞻遠矚的計劃,我已經安排好了今年夏天奪取阿穆爾河北岸和阿穆爾河口的計劃。俄國東部地區需要阿穆爾河,就象俄國西部地區需要波羅的海沿岸一樣。我們需要阿穆爾河是為了擴大我們同中國以及整個東方的貿易關係,為了斷然確立我們的國旗在東洋(指太平洋)北部水域的地位,同時也是為了更迅速、更合理地開發東西伯利亞。俄國占有阿穆爾河,無論如何都是不可避免,或遲或早必然實現。這是大俄羅斯的天定命運。必須刻不容緩地采取行動去占領阿穆爾河口。”

“占有阿穆爾地區,在俄國均占東洋(指太平洋)內的世界利益方麵,具有不小的意義。這些世界利益目前己進入偉大發展時代。即使俄羅斯不能假如不占有整個東亞的話,那也得去統治東洋的整個亞洲海岸。雖然我國已經在黑海奪取了溫水港,然而,仍舊被達達尼爾海峽和博斯普魯斯海峽海峽所扼製。即使我們突破了君士坦丁堡,還是被限製的地中海中。相反,清國的廣袤海岸線毫無禁製……

“我知道在您的身邊,有一些對英國身懷恐懼的貴族,他們不但不願意在中亞得罪英國,甚至害怕和英國在遠東發生衝突。這實在是過濾了。遠東的戰火可能波及堪察加半島和鄂霍次克海沿岸,但是,英國人不論想花多大力量,也不會把大量的登陸隊派到那些遙遠的地區。”

……

“英國人以為那裏是一片荒涼的地方,甚至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