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許聽潮答應,老者開懷一笑,揮手將虛空劃出個十丈大小的裂縫。
“小友,請!”
透過這裂縫,可見另一方黑氣迷蒙,還有道道晶瑩的水流錯落有致地在懸浮半空蜿蜒流動。尚未踏足其中,許聽潮似乎就已覺出那般清新陰寒的氣息。
老者為了表示誠意,故意把這虛空縫隙開口附近的天地元氣盡數攪動,將幾個隱藏的巧妙禁製顯露出來。
許聽潮謝過之後,便催動雲頭,遁入那裂縫之中。其實有如意金卦在手,他早已覺出這老龜並無惡意,否則就不會停下來與他交談這般久。
沒了那鋪天蓋地的土氣,許聽潮隻覺一身清爽,因煉化了先天元水之精的緣故,在這水行之地中,他恍惚有一種熟悉親切的感覺。不自禁地,麵上就帶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老者緊跟而來,將他表情都看在眼裏,小心將裂縫彌合之後,才笑道:“小友以為老龜這方天地如何?”
“甚好!”
許聽潮身心無不如意,自然不吝讚美之詞,雖說神色淡然,語氣也嫌冷漠,但老者還是十分歡喜,伸手一捋長須。
“這水流怕不是凡物。”
許聽潮兩眼五色清光微微閃動,盯住麵前一道搖曳生姿的修長清泉。
“不過是些玄陰明液,普通得很,小友若是喜歡,盡管取去。”
老者滿麵慷慨,許聽潮也不客氣,揮手就將這清泉攝來,用個碩大的青皮葫蘆盛了。
這玄陰明液被老龜貶得一錢不值,其實無論在丹、器兩道大師手中,還是水行修士眼內,都是十分寶貴的靈物,便是說句可遇而不可求也不過分!如今許聽潮建了鈞天上院,有數萬門人須得供養,這等用處廣泛的靈物自是多多益善,也不在乎旁人說吃他相難看。
他如此幹脆,老者卻很是愕然了一番。驚愕過後,就是歡喜。這老龜換上一副笑眯眯的容顏,連道:“小友莫要與老龜客套,看上什麽,盡管收了!”
正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水行之地中旁的物事沒有,諸般靈水卻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老龜巴不得許聽潮多拿多占,稍後提及自己想要的那物事,才方便討價還價!
許聽潮也知曉這老龜的盤算,自忖拿出來作為交換的物事分量足夠,因此一路前行,但凡眼中所見的靈水,都是一掃而空!其中最珍貴的,要數天一幽水、元癸真水、冰晶髓液、壬水精英、玄陽靈水、玄冥真水、玄陰造化露等幾種。
盡管老龜有言在先,但許聽潮這般“所過之處天高三尺”的架勢,還是讓他側目不已!
也正是因為許聽潮“看得上眼”的物事實在太多,老者耐著性子陪伴了大半日,行出的路程也不過千餘萬裏。眼見麵前這小友好似個無底黑洞,他也不敢再作大方,將人領到自家洞府,因此找了個機會說道:“小友倒是好興致!此去前路漫漫,可否讓老龜先見見那物,也好稍解心頭饞蟲?”
許聽潮一想也是,雖然這番搜刮尚未達到自家心理定價,但給這老龜看看東西也好,總不教他生出了異樣念頭,覺著自己太過貪婪。
“前輩請收好!”
一片靈水抽絲織就的巴掌大漆黑錦緞從袖中飄飛而出,被一團五色清光托住,徐徐送到老者麵前。
老者見得此物,麵上錯愕再現,就在許聽潮皺眉的瞬間,已是迫不及待地將東西抓到手中!急匆匆瞟了一眼,一股狂喜瞬間湧上滿麵!
此事怕有些誤會。
看這老龜方才的表情,所求之物分明不是這河圖拓本。但事已至此,便是將拓本收回,也不能將他記在腦中的東西抹去。比合道修士更勝一籌的半吊子玄武神獸,盡管河圖拓本繁複紛雜,也能一眼盡數記住。
“好!今日得此法,前路明矣!”
老者將拓本珍而重之地捧在手中,對許聽潮道:“此劍物事,小友盡管收取,請恕老龜不能相陪了!三月後你我再見!”
也不等許聽潮回話,破開虛空挪移遁走!
靈水遍地,一法難求!拓本到手,便是方圓數億裏的靈水被搜刮幹淨了又如何?話雖如此,他老龜終究做不到這般豪氣!
許聽潮淡然一笑,這般誤會,看來也不壞。目光從老龜消失處收回,落在身側不遠那道潺潺流動的碧水之上……
老者急著趕回去參悟到手的河圖拓本,同時也是為了找個借口擺脫許聽潮這饕餮一般的小友,說是三個月後再見,哪知還不到一月,就巴巴趕了回來。
許聽潮見其滿麵“幽怨”,以為他察覺光隻河圖拓本算不得完整。
“小友,你究竟做了何等天怒人怨的事情,把老龜坑害得好苦。”
一句話,許聽潮就知麻煩來了。
這老龜口中說苦,麵色也跟著變作了黃連:“那白虎和土狗兒聯手打上門來,要老龜將小友交出……”
說到此處,老者麵上多少有些不自然,頓了一頓,才又道:“倘若隻其中一人,便是那土狗兒前來,拚著小友贈法這般情義,老龜必舉界相抗!如今……老龜縱然有心庇護,也是有心無力,還請小友見諒!”
許聽潮不言。
這老烏龜說得客氣,其實就是要過河拆橋了。不過此乃人之常情,倒也沒什麽好置氣的。
老者避開許聽潮目光,抖手取出個漆黑的玉瓶,往許聽潮拋來:“這瓶中盛有三千斤‘北方壬癸玄冥黑水’,乃老龜十一的存量,如今就贈與小友了。”
這東西倒是不曾聽說過。
許聽潮將玉瓶接住,神念稍稍一彈,便知此物非同小可!雖然比不得那先天元水之精,但也相差不遠,更難得的是數量極多。其實大半月來,他收取的東西已是極多,甚至還得了數十枚珍貴異常的先天水精,足以抵償河圖拓本的價值了,但如今這老龜贈送如此靈物,自然也沒有推拒的道理,當下謝過了收起。
見許聽潮依舊一副淡然的樣子,老者更是過意不去,又道:“老龜與青龍速來交好,不如小友從他處借道,走個七八月,也好多些時日來打算。”
“有勞前輩費心。”
許聽潮拱手施禮,老者似乎自覺沒有麵目見人,擺擺手,扔下句“小友稍待”,取出一截青氣盎然的木枝來。幾道法訣打出後,他便舉起木枝,嘴唇蠕動不停。
良久,看他麵上表情,就知此事十分不順。
“前輩,請聽小子一言。”
老者側頭,麵上頗有愧色,道:“小友請講!”
許聽潮正色道:“此番小子與兩名長輩同來小靈天,隻是破開虛空進入時不慎失散,倘若前輩能將他二位尋來,我等四人合力,未使不能與那麒麟白虎一戰!”
老者沉吟不語。
許聽潮又道:“此事太過為難,但小子總不會教前輩吃虧。先前小子拿出的,不過河圖、洛書兩拓本之一……”
“此話當真?!”
許聽潮話還沒說完,老者頓時就精神煥發,哪裏還有之前那般頹喪的模樣?
許聽潮不言,隻翻手將洛書拓本也取出,用法術遮掩了其上大半內容。
老者定睛一看,眼中頓時現出灼熱!佝僂的身軀也不自禁地挺直了些!
“前些日子聽說朱雀那邊來了兩個外人,想來就是小友長輩!老龜這就與那潑辣婆娘商議一番,定然將兩位道友請來!”
這老龜活了不知多少年月,盡管僻處這幾乎與世隔絕的小靈天,但於人情世故卻半點不含糊,立時就有了決斷!隻見他揮手劃開,一道赤紅灼熱的裂縫,取出一枚棱角分明的透明冰晶,眉心祖竅中射出一道黑光,打入其中,而後將之拋入裂縫內。
裂縫緩緩合攏,老者好整以暇地站在當地,隻是兩眼不時往許聽潮手中的黑色錦緞上瞟來。
許聽潮隻作不見。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老者就麵色一喜,道聲:“來了!”
一道赤紅裂縫陡然生出,太虛和一臉倦容的鶴老道帶著一身火氣,並肩從中走出。
“師伯!鶴翁!”
許聽潮忙上前見禮。
太虛點點頭,麵上笑容一閃而逝。鶴老道卻甚是歡喜,疲倦的麵容上擠出些笑容:“總算找到賢侄了!”
“老烏龜,莫要忘了你許下那東西!”
三人不及互敘別情,那赤紅裂縫中就傳來個清亮柔媚的女聲,老者笑嘻嘻地應聲,鶴老道身軀卻微不可查地一抖。
看來,這朱雀在小靈天中非同小可。老者身為玄武神獸,五行上還要克製於她,卻不得不賠笑應對。而鶴老道則不知在那火行之地中經曆了怎樣的凶險,以致聽到朱雀的聲音,都會心生懼意。如此又如何能修得大道?
許聽潮暗自搖頭不已,那老者卻自來熟地上前。
“老朽乃玄武化身,見過兩位道友!”
……
雙方通過姓名之後,便說起許聽潮方才那提議。
他早知許聽潮不凡,如今親眼見得太虛本人,這老龜也不再害怕麒麟和白虎聯手來攻了,很是樂意做成此事,向太虛許下了三千斤北方壬癸玄冥黑水作為報酬。鶴老道的本事他不大看得上眼,但也許了五百斤。
之前遭遇朱雀太過凶險,鶴老道打心裏不願招惹另外兩頭神獸,但得知那“北方壬癸玄冥黑水”是何等物事後,最終咬牙答應下來。話又說回來,若是不允,他孤身一人又能到哪裏去?尤其是見識了小靈天中神獸的威風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