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劍俠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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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帝陵穀,周承雲

也不知過了多久,俞和昏昏沉沉中感覺有人一邊大聲呼喚他的名字,一邊猛烈搖晃他的肩膀,他睜眼一看,麵前是六皇子周淳風轉悲為喜的一張臉。

“俞兄,你終於醒轉來了!”周淳風歡呼了一聲,把一個灌滿人參藥酒的牛皮囊遞了過來。

俞和一笑,接過酒囊灌了一大口,清涼微苦的人參藥酒穿喉而過,落到腹中,不多久便蕩漾起一片暖流。

“淳風昏迷之時,俞兄與人鬥過一場?可有哪裏受了傷?”周淳風一雙眼睛在俞和身上掃來掃去。

俞和低頭一看,啞然失笑,那一套靛藍的羅霄道符,如今是千瘡百孔,前胸和雙臂上的衣袍全是大大小小的裂口,風一吹,渾身涼颼颼的。他腰間一挺,站了起來,愕然發覺周身上下竟全沒有一絲不妥,被那灰衣道人封住的穴道沒也有半分異樣,深吸口氣,真元滾滾流過周身經絡,全無阻滯之感。兩腳輕輕一踮,身子便欲騰空而起,倒恍如剛才那一場凶險之極的鬥法,全是南柯一夢。

俞和皺了皺眉頭,有些恍惚。方才那灰衣道人一袖甩來,他便以為自己就此身死道消,肉身還成了別人的口食,可眼睛一睜,竟依舊好端端的活著,連傷勢都痊愈了,莫非方才那真是一重幻境?

可再看麵前的泥土地麵上,橫七豎八的交錯著密密麻麻的劍痕,白蓮赤鳶和破甲三柄飛劍,靜悄悄的躺在雜草之間,加上自己這一身破破爛爛的道袍,分明在證實著那一場幾乎令俞和丟了性命的惡鬥。

自己和周淳風都人事不省,可那灰衣道人卻為何沒下殺手,反而不見了蹤影?莫非有人暗中保護六皇子,現身出來驚走了那廝?可若真是有人暗中庇護,那又怎會坐視容昭娘娘遭劫?

俞和搖了搖頭,他想不通其中關竅,但既然逃得不死,已是萬幸。

探手一攝,三柄飛劍輕鳴著從地麵躍起,繞著俞和飛旋不休。俞和嘬口一吸,便作三道發絲般的流光,吞入了腹中,自回白玉劍匣中溫養去了。

“俞兄,方才發生過何事?何是有人截殺我倆?看情形你與那人已作過一場,可知道對方是什麽底細?”

俞和從玉牌中去了一套換洗的道袍,抖手一甩,便換到了身上,“隻看到是個穿灰衣的邋遢道人,會使一種極厲害的迷神術,我鬥他不過,被製住了。”

“俞兄沒鬥過那人?那……”周淳風看了看俞和,又看了看自己。

“我也不知為何,那邋遢道人將我打昏後,卻沒下殺手,反倒不知去了何處。殿下醒來時,可發覺周圍有什麽異樣?”

周淳風細想了想,搖頭道:“就好像睡了一覺似的。”

“殿下,供奉閣或者大鎮國寺等,是否有高手暗中隨扈殿下?”

周淳風不屑的咧了咧嘴道:“怎麽可能?那些世外高人,豈會在乎我這個小小的皇子?恐怕唯有父皇身邊,才藏著供奉高手護駕。北宮賦春娘娘,料想也該有佛宗高手暗地裏護著。宮中其他人,包括我家母後,在那些和尚道士們眼中,也不過就是些裹滿綢緞的螻蟻。”

說著說著,周淳風恨恨的啐了一口。俞和扁扁嘴,臉上有些尷尬。

六皇子趕忙擺手道:“俞兄莫怪淳風言語不周,你自是不同的。你與寧仙子兩人古道熱腸,仗義援手,大有俠義之風。淳風打心底裏,從未將你兩人與鎮國寺和供奉閣那些人混作一團。”

俞和笑了笑道:“我隻是不懂,究竟是何原因讓那邋遢道人棄下我們而去。還以為殿下身邊藏著高人,出手驚退了他,於是便有此隨口一問罷了。”

周淳風聳了聳肩,兩手一攤。

“如此我們還是去典山帝陵穀尋四皇子吧。”俞和望了望北麵的山影,不知道前麵還有沒有什麽艱險,所以這次也不敢再大張旗鼓的禦劍飛行,他身子一轉,化作一道朦朦朧朧的青煙,裹起六皇子周淳風,緊貼著地麵,朝典山方向悄無聲息的飛掠而去。

走了大約一頓飯功夫,便到了典山腳下。前麵有條足供八輛馬車並行的青石大道,大道兩邊每隔一丈,便立著一根五丈高的漢白玉立柱,柱子上半段雕著龍虎盤雲,下半段刻滿了文字,寫的是大雍朝曆代帝王的豐功偉績。

青石大道上空無一人,卻掃灑得一塵不染。道路兩側,栽滿了高大的青鬆,風一吹過,有鬆韻綿綿,那肅穆莊嚴的氣氛,好似凝在了虛空中不散。

穿過大道再向山中去,有一大排的宮殿,全是以青石原木搭成,修葺得絲毫不見浮華,宮殿前有人影攢動,是一隊隊白盔白甲的兵將高舉著火把,在往來巡守。那是看護帝陵的禁軍。

俞和施法潛行,身化清風一縷,悄無聲息的掠過營盤,沒有驚動皇陵守軍。

去到青石大道盡頭處,是一行數百級的漢白玉石台階,每一道台階邊,都立著一丈來高的石像,左邊一列是文臣,高冠廣袖,手捧石笏。右邊一列是武將,頂盔披甲,手按長劍。台階頂端是個漢白玉平台,平台上雕著九條大螭,拱衛這中央的雲座。雲座上端坐著大雍開國帝君的三丈黃玉雕像,這雕像雙目中鑲嵌了明珠,顯得炯炯有神,透出兩道輝光,千萬年遙望京都定陽城。

當俞和挾著六皇子周淳風經過這尊開國帝君玉像時,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這尊宏偉的雕像。刹那間,俞和身子一震,按住遁法顯出了身形。

“俞兄?”周淳風看俞和忽然止步,有些詫異。

隻見俞和一臉慎重的擋在六皇子周淳風身前,破甲劍在他手邊顯出一道淡淡的虛相。

看俞和一副全神戒備的模樣,兩眼直瞪著大雍開國皇帝的黃玉雕像,他身後的周淳風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死死攥住了手中的那柄法劍,屏息四望。

就在剛才的瞬息之間,俞和的眼神掠過了這雕像的麵龐,他分明察覺自那雕像的雙目中,遊離出了一縷視線,掃過了俞和的身形。可當俞和此時細細再看,卻又再找不出任何的異相。

周淳風不敢出聲,隻是慌亂的到處觀望。俞和側頭低聲問道:“殿下,這座雕像,可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

周淳風瞟了一眼那三丈高的先帝雕像道:“自打開國皇帝駕崩,葬在典山帝陵穀之後,這座雕像便有了,除了兩眼中嵌了一對東海明珠,可日夜生光之外,從未聽過有其他特異之處。我每次來帝陵穀祭拜先祖聖皇,都會見到這座雕像,雕像身後,就是通向帝陵穀的階梯。”

“啊,對了!”周淳風忽然一拍腦袋,“皇城大金殿前,也有跟這完全相同的一座黃玉雕像,具說兩座雕像遙遙相望,端坐在大雍龍脈上,以示開國大帝威嚴不散,鎮壓大雍王朝之氣脈。”

俞和繞著雕像緩緩的走了一圈,搖頭不語。

“俞兄,這雕像怎麽了?”

“沒什麽,可能是我的錯覺。”俞和擺了擺手,“繼續走吧。”

周淳風點了點頭,帶著俞和向雕像背後的階梯走去。

後麵的階梯便是一路向下行,直轉入前麵的山穀中,俞和能聽見山穀中傳來隱約的水聲,卻又看不見溪流瀑布。

剛下了七八級台階,俞和猛覺得身後有人冷眼看著自己,背脊一陣發麻,神識中仿佛被根冰冷的鐵針輕輕紮了一下。

俞和猛然轉身,右手劍訣一引,“嗆”的一聲輕鳴,破甲劍迎風而現,三尺劍芒吞吞吐吐。

可那高大的雕像隻是背身坐著,並沒有半分變化。風吹過鬆林,隻有一片沙沙聲傳來。

周淳風有些詫異的看著俞和,可俞和望了半晌,默默收回了法劍,猛甩了甩頭。

“可能是方才那場拚鬥太過凶險,我神智有些緊張,總會下意識的覺得附近有什麽異樣。”俞和深深的呼吸了幾口,“殿下莫怪。”

“俞兄謹慎一些,自是好的。”周淳風點點頭,俞和這一番古怪的行為,令他也開始疑心生暗鬼,驟覺得周圍似乎有些微冷,左近的樹林中暗影綽綽,似乎藏著什麽鬼物。

沿著漢白玉的階梯一步一步的朝帝陵穀中走去,前麵徐徐一轉,便可望見穀中的全貌。

這大雍帝王陵寢,端是擇了一處絕好的地勢而建。隻見九座不高不低的山嶺,團團圍作一個數十裏的小山穀,山嶺上盡是青鬆,四季都是碧綠的,彌散著沁人心脾的鬆木香氣。

更絕妙的,是九座山嶺上,全都垂下一道細細的瀑布,九道瀑布在月光的映照下,好似銀鏈一般。山穀中央偏北處,水流自然聚成一個小小的湖泊。而湖泊的南麵,以巨石築起了十裏方圓的高台,高台上有石人石馬數百,護衛著高台中央森嚴壯麗的宮闕殿宇。

這石台之上是宮殿,石台之下便是陵寢地宮。北方壬癸水位有小湖,南方丙丁火位有開國大帝雕像鎮壓,西方庚辛金位豎著六隻十丈高的四足青銅方鼎,東方甲乙木位則是千柱蒼鬆參天,中央戊己土為帝王陵墓,這帝陵穀中半天然半人工的,自成一道五行陣勢。而那圍繞著帝陵穀的九道瀑布,加上流水匯成的小小湖泊,又自構成風水堪輿學中的“九螭爭珠”之相。

加上九州龍脈從山穀下穿過,如此絕妙之地,果真是帝王埋骨的不二之選。

“閣下不必躲了,出來講話吧。”俞和忽然朝前麵的樹影暗處沉聲喝道。

隻見一柱二人合抱的古鬆後麵,轉出來一個身披銀色軟甲的男子,借月光一看,這人麵貌也就三十多出頭,眉眼生得與六皇子周淳風倒有七八分相似,都有對細細的丹鳳眼,隻是這人眉宇間更多了一分威武,身子也比周淳風要健碩得多。

“承雲兄長!”周淳風大呼一聲,以手中的法劍,直指這男子,“你搞得是什麽玄虛,宮中那銀鏡是怎麽回事,母後又怎麽了?”

“淳風,這種事情,你非要摻合進來做什麽,懵懵懂懂的做你的六皇子,在京都定陽風流倜儻一世,不是很快活麽?”

“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母後被人害了!承雲兄長,你這到底是怎麽了?”

周承雲嘿嘿獰笑,“很想知道麽?那便隨我來吧。”

隻見他一擰身,竟施展出了道家的神通法術,身形化作一道黑煙,倏地直朝帝陵穀的中央石台越空飛去。

周淳風看呆了,他萬萬想不到自家兄長怎的就學會了這等法術。俞和清嘯一聲,揮袖卷起周淳風,劍訣一指,身化劍光,直朝周承雲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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