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送了糧,幾位老爺子和裏正就找了個午後進了張家門,一是謝過蒲草在村人送糧時供茶水飯食,把她誇得好似西天菩薩下凡一般。第二當然就是商量動土建溫室的事了。
村裏總共四十幾戶人家,裏正早早挨家挨戶問詢過,村人們有兄弟合夥的,有父子齊心的,也有整個家族湊銀子的,林林總總算下來,差不多要起十二棟溫室。
蒲草原本也沒打算在這事裏圖謀什麽好處,於是痛快的與裏正等人說好各家加緊打土坯,明日再請方傑帶著村裏幾個後生趕車進城去采買青磚和鐵皮筒子。
裏正等人自然無有不應,蒲草想了想沒有什麽遺漏就又說道,“裏正大叔和各位長輩,咱們這種菜的生意馬上就要開始了,我有句醜話可要先說在前邊。”
裏正等人都指望蒲草帶著全村發家致富呢,聽得這話趕緊應道,“蒲草你有話盡管說,隻要對村裏好的事,大叔保管沒人說個不字。”
蒲草輕輕一笑,又替眾人添了茶水這才開口道,“進了冬日,咱們村裏這菜一旦種出來,必定轟動整個翠巒城,到時候自然不愁銷路。但是,銷路好了也是個麻煩,畢竟那城裏有錢有勢的人家極多,誰人都想嚐個新鮮。一旦爭搶起來,咱們小農小戶夾在中間極難做人。”
裏正和幾位老爺子邊聽邊點頭,也覺這是個道理,“蒲草這話說得對,那些官老爺們可是得罪不得。”
蒲草笑了笑繼續說道,“所以,到時候還要裏正和長輩們同鄉親們說好,青菜割下來之後統一交到方公子手裏,由他出麵售賣,這樣極有利於調整價格,不會因為大夥兒搶生意導致價格忽高忽低,讓外人撿了便宜。還有最重要的是方公子的姨母是孫府尹的正室夫人…”
蒲草最後這句話隻說了半截兒,但裏正和幾位族老的眼睛卻是越瞪越圓。原本大夥兒都在一村裏住著,方傑又是和氣沒架子的,平日見到村人說笑寒暄起來,平易近人的就同鄰家後生一般。人人都當他是個有些門路的富商,誰也沒特意打聽過他的身世,自然也不知道他居然有這等高貴身份。這以後有了他替全村人保駕護航,那豈不是翠巒城裏都能橫著走了。
這般想著,裏正和族老們更是激動了,哆嗦著嘴唇一迭聲的應著,“蒲草你放心,有方公子張羅這事兒,大夥再是放心不過了。我們今晚就同大夥說,隻管好好種菜,若是賣菜的時候有誰敢起幺蛾子就立刻攆他們一家出村去。”
“就是,就是。”
蒲草見目的達到就笑著說起冬日的光明“錢途”,隻把裏正和幾個族老哄得樂顛顛跑去找村民們說道了。
蒲草送客回到屋門前就見得方傑正笑吟吟站在屋簷下,折扇輕搖,鬢角碎發飄動,一副悠閑自在模樣。她於是嗔怪道,“你早就來了,為何不上前幫我應對兩句?”
方傑上前兩步牽了她的手邁步進屋,笑道,“家有賢妻,我自然要偷得半日清閑。”
蒲草臉紅,瞪了眼睛就要伸手去掐他的腰側,方傑哈哈笑著躲閃。兩人正是笑鬧的時候,突然聽得院外有人高聲笑道,“好你個方財迷,怪不得多少時日也不回趟都城,原來是陷在溫柔鄉裏不肯挪動了!”
方傑和蒲草兩人一驚之下迅速鬆了手扭頭去瞧,原來那院門口不知何時已是站了一個年輕公子,身穿寶藍錦緞長衫,頭戴赤金嵌寶冠,一副富家少爺的標準打扮。可惜那錦緞衣衫包裹下的身軀卻是過於富態了一些,圓鼓鼓的小肚子,圓滾滾的胳膊和大腿,外加圓溜溜的眼睛和鼻子,怎麽看都是分外的“喜人”。
蒲草忍著笑意剛要開口問詢,不想她身旁的方傑卻已是大步迎去了門外,一把抱了那圓滾滾的公子就是重重拍打起來,嘴裏驚喜嚷著,“趙胖子,你怎麽來了?難道都城的美人都已被你厭棄,你就跑來我們這偏僻之地尋‘寶’不成?”
趙胖子手下也是不客氣的重重回拍幾下,哈哈笑道,“本大爺可不是那喜新厭舊之人,倒是你這財迷多日都不去看看兄弟,原來卻是偷偷壘了個溫柔鄉啊。老實交代,你什麽時候養成這偷啃‘紅杏’的雅趣?”
方傑聽得他話裏調侃略帶輕浮,趕忙鬆開他正色說道,“不可胡言,這是我將來要明媒正娶的妻子。”
趙胖子一愣,轉而立刻衝著慢慢走來的蒲草打躬作揖,笑嘻嘻說道,“哎呀,兄弟給嫂夫人見禮了。嫂夫人莫怪,兄弟就是個心直口快的。”
不過幾句玩笑話,若是平日蒲草也不見得會計較,更何況剛才眼見方傑同他這般親近,自然猜得出兩人相交莫逆,當然更不會放在心上。
她笑盈盈回了一禮,應道,“趙兄弟不必客套,我還沒有嫁進方家,兄弟稱我一聲張東家就好。”
“好,好,都聽嫂子的。”趙胖子答應的痛快,可是開口還是喚著嫂子。他回身從馬鞍一側扯了個鼓囊囊的布袋子,雙手捧到蒲草跟前笑道,“小弟@第一次見得嫂子顏麵,原本也沒準備什麽好禮。正巧來時路上碰到幾個‘朋友’,他們極是熱情豪爽的把多年積蓄送與小弟做盤纏。小弟在此借花獻佛就送與嫂夫人,還望嫂夫人不要嫌棄。”
蒲草掃了一眼那明顯分量不輕的包裹,又扭頭看向方傑。方傑可是清楚趙胖子的手段,猜得必是他路上碰到了什麽歹人,結果被他扮豬吃老虎反打劫了。正所謂不義之財,人人見而分之,他也不甚在意,笑著接過遞給蒲草,“自家兄弟送的,你就留下吧。若有中意的就挑揀出來,剩下不合心思的我再幫你換成銀錢。”
蒲草點頭接過,隨手打開袋子一瞧,隻見裏麵亂糟糟放了很多首飾和銀錁子,甚至還有幾張小麵額的銀票,粗粗一算怎麽也值個千八百兩。這見麵禮可著實太驚人了。
她抬頭再次看向趙胖子,他臉上雖是笑嘻嘻,但眼眸深處恍然總有幾絲評判之意。
蒲草心下暗笑,開口淡淡說道,“趙兄弟這份見麵禮可是太重了,我有心不收卻又怕趙兄弟心有芥蒂。不如這樣吧,我和你方大哥這些時日正商量要開一家釣魚山莊,趙兄弟這些銀錢就當入股好了,以後趙兄弟若是再到得翠巒城也有個落腳遊玩之地。”
方傑趕緊笑道,“好,你看著處置就是了。天時已是過午,我先帶趙兄弟去我那院子,你若是不累就幫忙做些飯菜送來吧。”
蒲草點頭應下,轉身回了院子。
趙胖子眨巴眨巴小眼睛,嘿嘿笑道,“財迷,我先前還奇怪,這會兒才知你為何看中這女子。你本就是個聰明絕頂的,沒想到尋得這女子也是萬裏挑一的精明啊。”
方傑挑挑眉毛,一拳頭砸在他肩頭,低聲責怪道,“她是個脾氣硬的,尋常男子都是比之不及。以後這樣試探的小把戲就不要拿出來丟人現眼了。”
“好,好,是兄弟錯了,一會兒兄弟斟酒給嫂夫人認錯可好?”
“那倒不必,她也不是心胸狹窄之人。”
“方財迷,你這次可是真陷進去了,每句話都離不得嫂夫人。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我瞧著嫂子也不算美人啊。”
“你懂什麽,以後待得你碰到了命裏之人許是就明白了。”
兩人邊說著話邊回了方家小院子,蔣嬸子在院角的樹蔭下擺了茶水點心,兩人一邊吹著秋初的涼風一邊低聲說起京城之事。
方傑先問詢了康親王的身體,末了隨口又道,“朝中局勢如何,丞相等人可曾為難親王?”
趙胖子咽下一塊點心,大大灌了一杯茶水,這才黑著臉應道,“那起子小人什麽時候消停過?九叔的頭發眼見又白了一層。
月前丞相和太師又上折子攛掇皇上開礦賣鐵,九叔自然要阻攔,他們就派人滿都城造謠說九叔有異心,打著替子孫後代留根基的旗號,其實不定是替誰留根基呢。這話裏話外就是說九叔要造反,氣得九叔摔了最愛的那套青花茶杯。
好在,皇上雖然耳根軟些,到底還明白九叔忠心,駁了那些折子。但這事兒有一就有二,那些被銀錢迷了眼睛的貪貨不定什麽時候又要卷土重來。
可惜,我平日吃喝玩樂倒是在行,遇到這事也幫不上九叔的忙。你倒是長了顆聰明的腦袋,又躲到這麽遠。”
趙直說著說著更是氣憤,恨恨的抓了塊桂花糕,把它當小人咬成兩截,嚼得粉碎了。
方傑眉頭緊皺,手下轉著茶杯,半晌又問道,“這次那些人又找了什麽借口要開礦?”
“還能是什麽借口?糧食唄!南邊幾國又抬高了米價,趁機要挾皇上賣鐵礦換米糧,若不然就要限製米糧買賣。那起子小人就打著為民請命的旗號要皇上同意尋礦開采,其實老百姓哪裏吃得起米糧,還不是他們盤算著從中撈一筆。”
(中午睡過了,先傳一張,剩下兩張沒改,明天再來傳。外麵天色很陰暗,都說還有大雨,如果明天傳不了,就後天一起多傳幾章。剛理順了情節,要加快速度碼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