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園春來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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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蠢主意

蒲草和李老太一邊做著針線,一邊聽得春妮和喜鵲在東屋折騰,都是覺得好笑不已。李老太捏了針尖劃劃頭皮,歎氣道,“這春妮啊,剛才還恨不得打這丫頭一頓,結果一見人家可憐就又心軟了。”

蒲草也是好氣又好笑,原本還指望春妮厲害到底,以後幫她好好磨磨喜鵲的性子呢。這下倒好,人家掉了幾滴眼淚,她就心軟了。

不過轉念想想蒲草又覺心暖,春妮若不是生來就有這副好心腸,日日省了餅子偷拿給原來的蒲草吃,又怎麽會有如今的她呢。看樣子,以後這家裏的“惡人”,還是要她親自扮演才行。

桃花和山子從東廂房回來,好奇的趴在東屋門口看了一會兒,再笑嘻嘻趴在嫂子腿邊時就說道,“嫂子,那壞人姐姐好笨啊,燒炕都不會。”

蒲草嗔怪的輕敲他們的腦門兒,笑道,“不可笑話別人,她隻是以前沒做過,以後多學學就好了。”

兩個孩子調皮的吐吐舌頭就又點了一隻油燈,安安靜靜坐在桌邊寫起了大字。燈光映著兩張認真又乖巧的小臉蛋兒,別提多惹人歡喜了。

李老太偶爾抬頭瞧見這般,再想起自家的兩個孫子也已經四虛歲了,再過兩年也該送去學堂啟蒙了。隻是,如今家裏這般模樣,吃飽穿暖尚且困難,哪裏還有銀子置辦紙筆之物?怕是待他們長大,一家人能攢夠銀錢替他們娶一房媳婦傳宗接代,就已經不錯了。

蒲草聽得老太太歎氣,抬頭掃過一眼倒是明白了三分。再想起早晨進城前突然得的那個靈感,於是就趕忙放了手裏的針線,上前扶了李老太笑道,“大娘,我早晨忙著進城倒是混忘了,原本有個好手藝要教您呢。這兩日咱們娘倆就好好琢磨一下,興許是個發財的大好機會。”

李老太難得見蒲草這般興奮歡喜,又聽得是發財之事,於是就笑道,“好,好,大娘跟著你學,若是發財了,大娘分你一半。”

一老一少兩人說笑著進了東屋,蒲草也不理會蹲在灶坑門口的春妮和喜鵲,徑直去摘了牆角的小布袋倒了大半斤綠豆出來,末了又尋了個小陶盆裝水泡上了。

春妮一臉好奇的跟在蒲草身旁轉悠,小聲問道,“你泡綠豆做什麽,難道明早要熬綠豆粥?”

蒲草卻是笑嘻嘻不肯替她解疑,糊弄道,“等過個五六日你就知道了,保管你大吃一驚。”說完,她就把陶盆塞到了過去囑咐道,“這個要放在菜棚子角落,記得別讓陽光照見啊。”

春妮撅嘴抱怨道,“每次都弄得這麽神神秘秘,最後還不是要我幫忙。”她嘴上這般說,腳下卻是極聽話的邁步往外走去。李老太擔心她脾氣毛躁半路再滑到,就笑道,“蒲草啊,我也跟著去菜棚走走,過會就直接回去睡了啊。”

蒲草應了一聲,這娘倆就相攜出門了。

蒲草回去西屋把家裏的兩床舊褥子找出來,抱去東間扔給喜鵲。喜鵲不知是已經被打擊的麻木了,還是肚子裏又打了別的鬼主意,垂著頭沒有道謝也沒有怒目相向。

蒲草也不理會她,招呼兩個孩子洗腳睡下,然後就研墨執筆忙著給方傑寫相聲段子。偶爾寫到得趣處,她那嘴角就忍不住也翹了起來,笑得歡喜又得意…

第二日一早天色還沒徹底放亮兒,東子就上門來取了蒲草的手抄本,駕著爬犁匆匆趕回城去了。

蒲草站在院門口張望了一會兒,繼而又失笑搖頭,仿似要搖去心裏那一絲惦記和不舍一般,末了轉身小跑兒回了屋子繼續扮演惡毒的地主婆,催促喜鵲早起做飯。

喜鵲昨晚蓋著破被褥,聽著屋外嗚咽的冷風,一時惱恨一時後悔,輾轉反側到半夜才勉強睡去。此時她在夢裏又回到了念恩園,正是一邊做著針線一邊同畫眉笑談發了月錢就偷溜出去逛鋪子。不想突然被蒲草大力推醒,一睜眼又是重新掉進了冷冰冰的現實,她心裏的失望不舍立時奔湧而出,激得她猛然坐了起來,怒道,“這還讓不讓人活了?沒有好屋子沒有好被褥,也就算了。但我就是頭驢,大晚上是不是也該歇著了?”

蒲草嗤笑一聲扔了手裏的被角兒,冷冷說道,“你如今還趕不上毛驢勤快,等你哪日@比得上毛驢了,我自會賞你一塊豆餅!”

“你…你!”喜鵲伸手指了蒲草一時不知罵些什麽好,不想蒲草卻是用力一巴掌把她的手打落下去,嗬斥道,“以後叫主子,若是再犯就給我滾出去睡!趕緊下地做飯,差了一點兒,今日你就餓著!”

喜鵲氣得臉色泛紫,狠狠喘了半晌粗氣,到底攝於凍餓的威脅,萬般不情願的下地穿鞋去了灶間。

蒲草指點她找到了存放米麵和調料之處,就回屋去繼續睡回籠覺了。

半個時辰後天色徹底亮了,一家大大小小紛紛爬起來洗漱忙碌。待得春妮母女也是打理幹淨趕來的時候,喜鵲動手整治的早飯就端上了桌子。

蒲草掃了兩眼,雖是覺得那苞穀粥稀薄得能照出人影兒,鹹蘿卜條也粗得堪比手指頭,但好在兩合麵兒的饅頭卻是熱氣騰騰,總體來說也算勉強過得去了。於是,她就招呼春妮母女一起上桌兒吃飯。

張貴兒昨晚聽得妹妹說起家裏買了婢女,還有些埋怨嫂子為何不給他買個書童回來。這會兒見得喜鵲站在眾人身後,低眉順眼伺候著盛粥遞筷子,突然心情也覺大好,胸脯挺得更高。畢竟他們張家以後也是用得起奴婢的上等人家了,先不說別處,隻這南溝村裏就是頭一份兒。

這般想著,他也忘了要等嫂子先動筷子的規矩,喜滋滋低頭就喝了一大口粥。結果那粥剛剛入口還沒等咽下去,就被他一歪頭呸呸吐了出來。

蒲草瞧得他眉毛眼睛都擠在了一處,還以為他是燙到了,趕緊起身倒了一杯涼茶遞過去,說道,“怎麽吃得這麽急,等粥涼一涼再喝啊。”

張貴這會兒也顧不得什麽君子風度了,接了茶水咕嘟嘟大口灌了下去,這才長吐一口氣怒道,“這是誰熬得粥,怎麽這麽鹹?”

眾人聽了這話,都是低頭用筷子在碗裏挑了一丁點嚐了嚐,末了各個都是皺了眉頭。李老太挨餓吃苦過了大半輩子,最是看不得人家糟蹋糧食,但喜鵲又不是自家奴婢沒法喝罵,隻得歎氣道,“造孽啊,造孽啊。”

春妮也是摔了筷子嚷著,“這死丫頭是成心禍害誰呢?”說著,她就要挪開凳子去拾掇喜鵲。

蒲草卻是起身攔了她,說道,“我去蒸幾碗蛋羹先對付一頓,至於這粥…喜鵲既然做成這個口味,她必是喜愛之極,就都賞給她吃了吧。”

喜鵲原本以為蒲草會第一個喝粥,盤算著拚著挨打也要出口惡氣。沒想到反倒是張貴兒先遭了秧,當真是功虧一簣。她正是懊惱的小步往後挪,眼珠子滴溜亂轉,防備著眾人抓了什麽物件打她。卻不想聽得蒲草要她把一盆鹹苦粥都喝掉,她簡直恨不得抬手給自己兩巴掌,怎麽就想了這麽個蠢主意?

蒲草仿似還覺這般不解氣,臨出門又扔了一句,“春妮看著些,不許她喝水!”

這是明擺著要齁死她,還不如打一頓更痛快。喜鵲一口氣憋在胸口,噗通就坐在了地上。

農家人最看重糧食,平日再是惱怒也沒有拿糧食出氣的,喜鵲這般實在是犯了眾人忌諱。所以,一桌子人都是扭頭閑話兒,誰也沒打算替她說上一句情。

蒲草做活麻利又幹淨,不過一刻鍾就端了熱騰騰的蛋羹回來。眾人一邊津津有味吃著,一邊看著喜鵲磨磨蹭蹭喝湯藥一般喝著苞穀粥,都覺得解氣之極。

臨近晌午,有個小媳婦來找蒲草要幾個繡花樣子,見得張家多了個大閨女很是新奇,問詢幾句得知是買回來的婢女,立時驚得張嘴瞪眼。待得她轉回家去,村裏男女老少自然也就很快聽說了這件新鮮事兒。

於是,有人羨慕說張家發達的,有人酸溜溜怨怪蒲草好吃懶做不會過日子的,總之南溝村又一次熱鬧了起來。

幾個平日同蒲草走動比較親近的小媳婦兒,實在忍不住好奇,聯袂上門來閑坐。蒲草自是熱情招待,端出半盒子榛子核桃,一邊招呼眾人嚐鮮一邊陪她們說些閑話兒。

小媳婦兒們各個都是笑嘻嘻瞧著喜鵲,這個誇讚她長得俊兒,那個誇讚她臉白個子高。春妮卻是抱了醃梅邊吃邊抱怨,“長得好看有什麽用,不會燒炕不會做飯,就是個擺設兒!”

眾人聽了這話自然要問,春妮兒見得蒲草沒有阻攔的意思,就把喜鵲進了院門之後的言行統統說了一遍,惹得一眾小媳婦兒都是笑得開懷,瞬時就把心裏那點兒小羨慕都扔到天邊去了。可不是嘛,女人過日子靠得是勤快手巧,隻是臉蛋兒長得好有什麽用,又不頂吃喝穿戴的。

喜鵲早晨灌了一肚子的苞穀粥,鹹得嘴唇都發白了。若是平日被人這般當猴子一樣評頭論足,她早惱怒了。可是這會兒她的眼裏隻有桌子上的那隻茶壺,恨不得幾步衝上前抱起狠狠灌上一氣徹底解解渴才好。

但是早晨蒲草不打不罵,隻幾句話就讓她遭了這般大罪,她死活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今日有件重要的事要忙,還要單更,再欠一章啊。加一起三章了吧,羞愧遁走,表打我啊,一定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