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禦勳的怒火顯然再次升起,而劉延昭一時間竟也找不到緩和的話語,這時,立在不遠處的折禦卿急忙倒了杯桌上涼茶遞了上去。
“兄長勿惱,他劉繼業不就是性子強麽?你跟他生氣豈不是要傷了身子?”
似乎是折禦卿的話起了作用,那折禦勳氣勢收了幾分,沉默了些許,抬首盯著劉延昭,“如此說來,這都是你自作主張?”
“正如舅父所言,眼下延昭被封為親勳翊衛羽林郎將,正要前往晉陽城中……”
“這劉繼業,自己做了多年的質子還不夠,竟然讓親身骨肉也嚐此羞辱之事!”
劉延昭的話還未說完,便被折禦勳厲聲打斷,親勳翊衛羽林郎將,北漢的官職他怎麽會不清楚,這個虛職隻不過是用劉延昭的命要挾劉繼業的。
可是惱人的是愚忠的劉繼業竟然再次的沒有半點反抗,亦如當年的他自己。
折禦勳這猛然再起的喝聲雖讓劉延昭驚了一下,但隨即心中釋然了許多,因為他聽到了關切之意。
“延昭多謝舅父,不過去晉陽也是延昭所想之事,所謂漢朝隻不過是彈丸之地,朝廷昏庸無道,更是與契丹蠻邦稱臣,丟盡中原人的臉麵不說,百姓生活也是日益艱難。”
“相比之,大宋正日益強盛,統一中原隻是遲早之事,所以延昭欲前往晉陽城,攪亂劉漢小朝廷。”
上前走了兩步,折禦勳臉上滿是凝重,“北漢雖小,但也五髒俱全,你孤身前往,且不說能不能做到剛才所說,單單是安危都處於險境之中。”
“這個延昭省的,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家父將忠義看的無比之重,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倘若是劉氏朝廷背棄了他,或許能改變家父的執念。”
折氏兄弟對望了一眼,憑他們對劉繼業的了解,這的確是最好的辦法,不過此刻,二人更多的是對劉延昭的讚賞。
眼光獨特,形勢看得很透,而膽識更過於常人,為了整個家族竟以身犯險,是個有血性的好男兒!
越打量劉延昭,折禦勳便越發的有好感,或許是體內有著折氏的血脈,不然怎會如此的見識?
“你要我折氏做什麽?”
沉寂之後,折禦勳淡淡的幾個字讓劉延昭心生歡喜,忙又執了個晚輩禮,“如果事情順利,延昭想讓舅父為家父美言上幾句,若是情況危急,懇請舅父能出兵相助。”
朝中有人好辦事,投誠並不是你想投就可以的,很多時候,得考慮周全,否則熱臉貼了冷屁股,剛投了誠就被新主子一刀了結。
而且劉延昭還希望以後能過上逍遙的遛狗逗鳥的日子,所以劉繼業這個爹最好還能順風順水的居高位,要是投誠之後被罷免或者貶職,那也是白忙活一場。
雖然曆史上劉繼業仍是北方守將,可是劉延昭不能保證曆史還是沿著原先的軌道行進,因而得到折氏的相助或許能多一份保障。
“事態緊急之時,出兵一事自然不在話下,可是進言之事,怕是有些難做。”折禦卿皺著眉頭,沉聲說著,稍後轉過了身子,“兄長可有何好主意?”
“晗之說的不錯,我折氏雖歸順朝廷已久,皇上也仍派我主持府州的事務,但畢竟聖心難測,以我的身份,美言之事做不得。”
折氏是府州豪強,趙匡胤兄弟未將他們像麟州的楊家調離估計也有代州城的緣由,畢竟府州,麟州以及代州三城相隔不遠。
即便折禦勳想要相助,但也要首先考慮折氏一脈的利益,因為他姓折而不是劉,也不是姓楊。
或許是察覺到了劉延昭不經意中露出的失望,折禦勳歎了口氣,“放心吧,校檢太師高懷德與折、楊家有些舊情,待我修書派人前往,有他出麵,想必要好上不少。”
與二人談完,已是夜幕起之時,而折老太君恰巧使人來喚他們用膳,事情辦好的劉延昭心中也輕鬆了不少,便應了老太君的意識,在折府留宿一夜。
陪著老太君嘮了會,待其困乏之後,劉延昭便欲在下人的引路下,往著西側的廂房走去。
住所是個小院,布置幹淨簡潔,與他自己的院子沒有多少的差別,退去了那小廝,劉延昭走到了屋外。
離入睡的時間還早,沒有東西來打發時間,倒不如練一練拳法。
已經是深秋,夜晚涼氣襲來,倒也是練武的好時節,至少沒有夏日的大汗淋漓。劉延昭雖算不上天資卓絕,但幾個月的摸索之後,那擒拿之技運用起來也熟練了許多。
刁、拿、鎖、扣、扳、點、纏、切、擰、挫、旋、卷、封、閉。
這是暫且想起的招數,共計十四式,每一招都出手利索,旨在一招致敵,使其喪失進攻的能力。
“喝~!”
一聲低喝之後,劉延昭收抓為拳,半晃周圈,穩住身形停了下來,而就在此時,驚歎聲傳來。
“厲害,厲害……”
轉過身,卻見到折禦卿從門口走了進來,手中拿著棋盤,想來是打算找他對弈幾局碰巧看到了劉延昭的擒拿術。
“原來是小舅父,延昭拙劣之計倒是讓你見笑了。”
一日相處,劉延昭對這個年輕的舅父多了幾分好感,特別是今日語中的相助,有了真心結交之意。
“你這可就是過謙了”,折禦卿將棋盤放到院子的石桌上,伸手比劃著剛才見到的招式。
“沒有花哨,幹淨利索,倒是挺適合上陣殺敵,不過對高手,怕是收效甚微。”
折禦卿以與他年紀不相符合的老成口吻說著,劉延昭聽後忙出言求教,折禦勳的厲害他已經見識過,作為兄弟,折禦卿想必也有兩把刷子。
“武道一途,外修技,內修氣,難道你爹沒說麽?”
外修技,內修氣?這句話怎麽聽起來像小說中的內功?
劉延昭也不知道劉繼業是否說過,即便說過,肯定也不記得了。本想待空閑之時再求教,可是馬元,宋軍來襲等一係列的事情讓他無暇顧及。
“你不會真的不知道吧?”
折禦卿有些驚訝,但看到劉延昭認真的模樣,咧嘴無奈了笑了起來,“劉繼業是不是瘋了,如此重要的事情不與你說清。”
“或許是家父覺得延昭還未達到那種境界。”
找了個蹩腳的理由,好在折禦卿沒有在此問題上做著糾纏,負手走在院中開始將他所知的慢慢道來。
練武之人以技強體,以氣強技,對於真正的高手,二者是缺一不可。
有技無氣則為莽,全憑著單純的招式來肉搏;有氣無技則為盲,雖有一身氣勁,但沒有施展之法。
而折禦卿口中的‘氣’與劉延昭所想的‘內力’等也大不一樣,習武者可以集全身氣勁於一處,貫穿心意,收發自如。
真正的高手甚至可以做到氣勁外泄,以威屈人,乃至是殺人!
油燈的火芯發出吱吱聲,劉延昭獨自坐在燈前,眉頭緊鎖,滿臉的苦思之狀。
折禦卿早就離開了,在講了那些話之後,見劉延昭鎖眉苦思,知道後者心思定不會在棋盤之上,便起身回房去了。
但是他的一番卻讓劉延昭有些不知所措,氣勁?到底什麽才是氣勁,這東西也太為虛幻了,就算折禦卿也說不清,留了句隻可意會不可言傳,更增他的不解。
苦思冥想許久,還是弄不清楚,也用了曾經小說中看來的辦法,努力從丹田中尋找出什麽,但結果證明那些都是胡扯。
“真是難啊~”
手托著下巴,聽著外麵的雞鳴,劉延昭雖有不甘,但也隻能無奈的歎氣說著。
天亮了,是該離開府州了,還得趕去與七郎他們匯合,要是行蹤暴露了,可就壞事了,至於內勁的事情,待日後有機會再尋爹問個究竟,至少他肯定是明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