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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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那一夜,一杆長槍震府州

這次張謙沒有反對,馬車將他送到了家門口,裏麵一個婦人聞音走了出來,卻是孫明的娘親。

“孫嬸,我娘她還好麽?”

“張家小哥,錢大夫來瞧過了,說沒大礙,隻是受了撞擊,很快醒來就沒事了。”

“多謝孫嬸”,張謙行了一禮,隨禮從胸口掏出幾粒散銀子遞過去。

孫明母子也是坐著小買賣,單不說生意耽誤了,請大夫也是要銀子的。知道張謙的為人,孫嬸也不做推辭,拿了塊小的,便帶著孫明回去了。

見張嬸沒事,楊延昭隻身回到了屋中,放下筆墨書卷,從床邊拿起被黑色麻布包裹起的點鋼槍。

解開黑布,槍鋒寒光閃耀。

仔細的擦著點鋼槍,讓它本來就不染一絲灰塵的槍頭更加清意冷咧。

“延昭兄你這是?”

何鈺不知何時走了進來,見楊延昭手中的長槍當即傻了眼,在他心中,對方可一直是謙謙君子,何時有這讓人看了便心驚膽戰之物了?

楊延昭沒有作聲,放下手中的長槍,繼續用布將它包好。

“延昭兄你這是要作何?難不成要單闖竹節巷?”

何鈺臉色頓時白了幾分,忙坐到楊延昭一旁,“延昭兄,此事萬萬不可,他們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且莫說今夜的凶險,即便你救回排風,也要惹上命案,對你日後的科考可是極為不利。”

排風的名字是從張謙那聽來的,雖然他心中也擔心這侍女的安危,但想到楊延昭要以此來犯險,何鈺還是有些不忍。

在他眼中,報官才是上上之選。

“排風是我妹子。”

吐出這幾個字,還想說話的何鈺頓時啞口無言,一時呆住了,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楊延昭的臉色沒有絲毫的緩和,走到隔壁的書房,提筆快速的寫了封短信,之後交到何鈺手中,“今夕,此事我心中有著分寸,你若是想幫我,便將此信交到折府的兩位將軍手中。”

接過信,何鈺胖胖的臉上擔憂更加的濃鬱,還想繼續規勸,但見楊延昭目光中的堅定,隻是低低的道了句,“延昭兄,莫要失了理智……”

何鈺走後,楊延昭繼續坐到桌邊,手輕撫包好的槍身,眼中竟是殺機。

夜終於寂靜開來,楊延昭始終坐在桌前,油燈都未點燃,往常,此時排風都會輕手輕腳的到書房給他添著熱的茶水,可是今夜沒有。

於是,今夜有些人是該死的。

黑暗中,一直靜坐的楊延昭突然伸手抓起點鋼槍,大步往外走去,竹節巷,雖不曾熟悉,但他相信很快便能到了那裏。

出了小院,周圍的屋舍都已經燈滅人眠,平時很晚睡的張嬸受了傷,因而隔壁未有熟悉的暗黃色燈光。

抬起頭,月黑風高,當真是殺人的好日子。

提著槍,楊延昭沿著靠河小道大步急行,幾隻關在院中的狗聞聲而吠,驚了幾個夢中人,引來聲聲謾罵。

小道之上便是平川街,在楊延昭拾階而上的時候,一輛馬車正靜靜的停在道路中央,何鈺肥闊的身子頓時映入眼瞼。

“信我已經交給折家二將軍了,夜深,怕延昭兄迷路,所以留下送送你。”

白晝的駕車小廝不在,或許是怕他口舌不嚴,或許是怕連累於他,至於是哪種原因,楊延昭也懶得去猜想,對何鈺點了點頭,便要到車上去。

這時車簾掀開,張謙有些疲憊的臉露了出來,“夜涼人清閑,岐路難行,延昭兄,張秋白願與你結伴而行。”

如此情形,二人定是知道他所為,卻在此守候,願共赴險境,這份情誼,楊延昭暗自的記在了心中。

上了馬車,鞭子甩出的聲音尤為的清脆,楊延昭將長槍放在盤膝的雙腿上,閉眼不出聲,一旁的張謙則是靜靜的坐著。

除了車轅滾動地麵的聲音,夜,依舊是一片寂靜。

“吱呀~!”

是馬車停下時車輪在青磚路上磨出的聲音,何鈺將馬車停下,看著眼前深不見底的竹節巷,轉過身輕聲道,“延昭兄,我們到了。”

聞言,楊延昭睜開眼,右手提著點鋼槍便跳下馬車,“今夕,秋白,若是一個時辰我還沒出來,你們便立馬駕車離開,去找折府說明經過,之後忘了今夜,也忘記楊某。”

說完,楊延昭隻身走進黑霧迷繞的竹節巷,身後的何鈺大急的欲跟上,卻被張謙給拉住。

“秋白,放開手!”

“讓他去吧,我們二人隻會拖累了他。”

張謙的話有些落寞,何鈺聽後忿恨的一甩衣袖,坐到車邊,“那我們現在做什麽?”

“等。”

眼望著早已經看不見人影的竹節巷,張謙輕輕的說著。

沿著小巷道前行,楊延昭不知道對方在哪裏,但直覺告訴他,該繼續往前走。

前麵微弱的亮光傳來,而頭頂之上,烏雲再起,遮住了本就不算明亮的月光。

突然間,兩道寒光起,在這夜間,竟有些晃人眼睛。

沒有給對方喊出因殺人心生痛快的呼聲,黑布隨風而落,長槍花分二朵,染出兩道鮮紅。

麵無表情的跨過兩具屍體,再往前行,殺機更濃,無數長刀迎麵撲來,甚至還有呼嘯如雨的箭矢,可依舊破不了那杆長槍。

槍花亂舞,紅蓮點點綻放,槍後之人,亦如殺神在世。

四當家死了!

三當家死了!

最終,隨著二當家也死了的哭喊聲中,還在做抵抗的魚龍幫殘眾嚇破了膽,紛紛開始逃躥。可這竹節巷本就是他們選來作為擊殺楊延昭的地方,四周當然沒有可逃之路,唯有朝著巷子深處的燈光之處飛奔而去。

可是,雙腿再快也快不過身後的那一杆長槍,無力的哀嚎之後,摔在冰冷的青磚之上,便是他們最終的宿命。

一路殺戮,終於到了巷子的盡頭,一個還算大的院子,裏麵亮光在黑夜中尤為明顯。

解決了幾名在門口抵擋之人,楊延昭大步跨進其中,一個黑衣漢子手上套著鐵勾,架在口中塞著布的排風脖頸上。

鐵勾在院子中火把的照耀下閃著紫色的光暈,顯然是塗有劇毒。

“放我走,不然我殺了她!”

魚龍幫大當家聲音有些顫抖,也有些憤怒,本以為小事一樁,卻踢到了鐵板上,幫中數百人便剩他一人。

眼前之人對他來說是個噩夢。

但不管如何,隻要這小侍女仍在他手中,便有著活下去的希望。

見對方沒有說話,大當家慢慢的架著小女孩往門口移去,待到院門前,雙目寒光射出,左手抬起,一支泛著幽幽綠光的短矢直飛楊延昭而去。

“去死吧!”

大當家麵露猙獰,害他一手打造出的心血毀於一旦,怎麽會輕易饒過!

鐺!

火花在黑夜中格外的耀眼,短矢頃刻間換了方向,在院牆上劃過一道深痕,落在了地麵上。

“別過來,否則我殺了她!”

藏在袖中的弩箭一擊失手,大當家語中的膽戰多了幾分,鐵勾直逼排風細嫩的脖頸。

“啊!”

突然間,一直安靜的排風腳踩大當家的右腳,頓時讓他吃痛一聲,不過稍後他就再也叫不出來了,胸口冰冷,楊延昭的已脫手,貫穿了他的身子。

幫排風結了繩子,理了理她淩亂的頭發,“你沒事吧?”

“排風沒事”,小丫頭聲音如常,像是回答楊延昭那些排風你吃了麽的問題一般。

說完,排風轉過身子,費勁的將點鋼槍拔出來,在死人的衣服上擦了擦,“公子,槍髒了。”

接過槍,楊延昭手牽著排風,“髒了回去洗洗就好了,天這麽晚,你餓了麽?”

“是有點饑餓。”

“我也是,回去做兩碗麵吧,給我的那份加兩個煎蛋。”

“恩,公子。”

竹節巷外,何鈺正伸著他不算長的脖子努力的朝著巷子裏望去,張謙雖不如他這般,但耳朵也豎著,生怕漏聽到聲響。

可是,長巷幽深,縱使他們翹首張望,凝神傾聽,也不過是看的漆黑一片,聽得風吹過卷起灰塵的沙沙之音。

一個時辰,眼看就要到了,難不成真的就這樣棄延昭兄而走?

何鈺終於忍受不住內心的煎熬,“秋白,時間馬上要到了,折府你也認識,便駕這馬車去吧。”

說完,何鈺便要往巷子裏鑽去,而恰巧此時,兩道身影由暗及明,緩緩的走了出來。

“延昭兄!”

何鈺失聲驚呼,繼而上前滿臉慌張,“延昭兄,你可安好,有沒有受傷,我這就帶你去找大夫。”

聽到何鈺的聲音,一邊的張謙心中終於舒了口氣,但見到楊延昭身上以及長槍所染的血跡,當下一絲擔憂上了眉頭。

馬車再起,這次,何鈺沒有來時的悠悠慢行,甚至還有微微的顛簸。

車廂中,張謙的臉色有些發白,“延昭兄,今夜會不會……”

楊延昭知道他語中的所指之事,隨即搖了搖頭,“秋白兄,應該無事。”

他之前讓何鈺送到折府的信隻有七個字,‘今夜竹節巷,殺人。’

而在楊延昭殺進殺出這麽久,都未見到官府的人,說明折氏兄弟願意替他收拾殘局,所以,應該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