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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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雅儒

與張謙同道而行,他沒有追問齊家的事情,楊延昭也未提及震動府州城的風波,兩人說了些詩賦與策論,信步朝著書院走去。

清晨,清潭煙霧飄渺,幾幾學子結伴走著,手中揚著書卷,口中論著經書要義。

齊文彥入獄之事與科舉相比確實也隻是一件談笑,說不上,也算不上是件大事。

在竹林邊誦讀了半個時辰,書院的鍾聲響起,楊延昭遂收拾了手中的論語,往著菊院走去。

課先由徐師授,他依舊言辭精準,暢談著古今科試,楊延昭認真的記錄著,絲毫未察覺徐師的目光總是時有時無的朝他看來。

一個時辰後,徐師散課之時並未離開,門外進來一白發披在身後的灰衣老者。

見到此人,書院裏的眾學子皆口出驚歎,楊延昭有些不知所以,這時張謙側過身來,小聲的說道,“這是書院的院長,瀾溪先生,常在外雲遊,學通古今,曾被文素先生譽為天下八鬥才,瀾溪獨占七鬥。”

見楊延昭麵露疑惑,張謙又小聲解釋道,“文素先生便是乾德年間的侍中,為人謙厚,才學過人。”

說道這,楊延昭當即明白了,心中暗歎,原來眼前之人是個大家,他怎麽也沒想到府州城的小書院中竟然藏著如此才學大儒。

“有些日子未來菊院,諸位倒是依然勤勉,這讓老夫倍感欣慰。”

儒雅的氣息頓時貫穿了整個屋子,如同春風拂過,讓在座之人心神舒展,極其的享受,就連楊延昭也不例外。

“秋闈在數月之後,所以爾等還有光陰可乘,老夫希望你們都能登科及第,大展胸中抱負。”

雖然是聽了多遍的話語,但從耿元符口中說出的影響卻與尋常大不相同,眾多學子卻為之心血沸騰。

可在這時,一聲歎息傳來,耿元符手指挑起肩頭的寸染霜花,“可惜歲月蹉跎,老夫也到了殘暮之年,這一生也並無所長,唯有胸中這幾分筆墨,少陽天資聰慧,才華已橫溢,自然不再老夫需要傳授,因而,老夫苦思良久,決定三日後小試一場,拔頭籌者將其收為關門弟子。”

一句話之下,頃刻在菊院中學子心裏刮起了難以抑製的風暴,瀾溪先生雖是三醉庵院長,可是親自授的課並不多,但他的才學是毋庸置疑,若是能得到他的細心點撥,秋闈之事想來也是手到擒來。

眾人之中,楊延昭也不列外,望著已走出門外的耿元符眼中露出幾分精光。

菊院外,耿元符往後院走著,風撩起滿頭白雪,跟在身後的徐少陽麵露憂傷,失聲低喚,“恩師,少陽還有許多未學透……”

聽到這跟隨自己半生的弟子如此說,耿元符笑著轉過身,“少陽,若論筆墨,為師卻再無可教你之物,而音律,你的技藝也早已超過為師,而你本性淡然,不喜爾虞我詐,官場之道不學也罷。

我真的老了,時間不等人,既然少陽你不合適,為師隻能另尋他才,隻望他日辭世之時,那也能被那無賴少罵兩句。”

說罷,耿元符笑著擺了下寬大的衣袖,繼續往著後院走去,身後的徐師深吸了口氣,回首看了看那變得熱鬧的菊院,此子真的值得恩師這般麽?

這一天,因為書院院長的出現,菊院的學子都變得異常的興奮,都在摩拳擦掌的準備三日後的比試。

午間,休息之時,楊延昭與張謙一同吃著炊餅,沒了何鈺,二人的夥食也大打折扣,兩張餅子對著一壺冷開水,倒也能填飽肚子。

趁此之時,楊延昭又問了些關於早晨出現的院長之事,無奈張謙也知之甚少,但言語中滿是雀躍,似乎也對即將到來的考核很感興趣。

整個下午菊院也是彌漫著這種緊張與歡喜的氣氛,直到日落散學之時,仍是三五成群的談論著此事,甚至有好事者開始猜出其考核內容來。

楊延昭收拾著布包,與張謙一同往回走去,此刻,比起周圍的同窗之人,倒是少了些歡喜,隻因他委實不知三日後會用什麽來做考核。

倘若是言古論今,或許還能歪打正著的碰些運氣,可若是經史子集,或者作詩論賦,心中底氣仍舊少了許多。

一路上,與張謙說道著東南西北,道路之旁也有同歸學子,也不覺得走的累,在殘陽還未全部落下之時,楊延昭也到了小院之中。

“公子你回來了!”

小院的門口,排風瘦小的身子亦如往常的衝了出來,滿臉歡喜的要接過楊延昭的布包。

將包遞給排風,楊延昭伸了個懶腰,“好香,在路邊聞到別人家的菜香味就已經感覺到餓了,如今自家中也是香味撲鼻,還當真是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那當然香了,這可是我德春樓的招牌菜,桂花酥雞。”

何鈺旁腦袋從他屋子門邊探了出來,樣子跟做賊並無區別,楊延昭見了啞然失笑,這家夥為了幾千兩銀子可真是勞苦的很。

看到何鈺那幽怨的目光,隻好將笑意忍住,“如此時節也有桂花了麽?”

“公子,此桂花非彼桂花,這可是德春樓大師傅的絕活,桂花是用魚腦清蒸後雕刻而成,排風之前也不曉得,待見了以後,這菜肴確實很精致。”

與排風說笑著,楊延昭走進了屋子,桌上擺著兩個食盒,似曾相識,仔細想了想,原來何鈺的夥計往書院送飯菜便用的這些式樣的食盒,吃了他不少頓,也難怪會看起來眼熟。

“今晚本公子帶你們吃美味佳肴?”

楊延昭回來了何鈺也就用不著那麽緊張的守著床底下的銀子了,跟著二人走進了屋子,很是神氣的說道。

望著排風從食盒中拿出的數道香氣逼人的菜肴,楊延昭讚同的點了點頭,但隨機轉首望向何鈺,“你不是和你爹說了去保德城的麽,怎麽還能弄到這些?”

“本公子是什麽人,弄些菜還不是手到擒來!”

看著何鈺那不可一世的模樣,排風不禁嘟起了嘴巴,“還不是用銀子買的。”

一句話讓何鈺啞口無言,惱怒的縮了縮脖子,“這常老頭也真是的,本公子的親筆信都不管用了,待日後定是要與他好生的說道說道。”

沒理會何鈺的氣憤,楊延昭將衣袖略微的卷了卷,接過排風遞來的飯碗,率先的吃了起來。

“確實不錯,排風,你也來一起吃。”

“哎。”

排風應聲盛了半碗米飯,坐到桌邊也開始動起了筷箸,這些菜肴可都是出自德春樓的大師傅之手,美味自然不在話下,為了等楊延昭回來,小丫頭也是垂涎的忍了好些時刻。

見兩人這般,一旁的何鈺急了,“延昭兄,怎麽不給小弟盛個飯碗?”

話對著楊延昭說,但是雙眼卻望向了正在吃著酥雞的排風,可是後者卻絲毫不受影響,邊吃邊說著,“家中隻有公子一人需要排風伺候,何大哥,你要是想吃飯,自個兒盛便是了。”

小丫頭說的有鼻子有眼,那何鈺看著楊延昭兩人吃得那歡快樣,隻能一跺腳,飛快的跑進炤房盛飯去了。

“米飯做的還夠麽?”楊延昭吃著鮮嫩的魚肉,含糊的問著。

“應該夠了,今天特意多加了兩碗米,萬一不夠,還有隔壁張嬸早上送來的炊餅,讓何大哥對付對付也差不多了。”

一陣風卷殘雲之後,楊延昭與排風心滿意足的看著桌上一掃而空的盤碟,而何鈺則是苦瓜臉的握著半個炊餅。

沒管何鈺,楊延昭進書房看書去了,排風則是照舊的煮著茶水,待忙完之後,正欲到隔壁張嬸家時被閑的發慌的何鈺給喚住了。

“排風,你可覺得夜間無聊的很,可有什麽消遣之物?”

聞言,排風大眼瞪起,很是吃驚,“何大哥你不是在計劃著日後的買賣事宜,怎麽又突然無所事事了?”

“別這般看我,何今夕又不是財迷,怎麽能整日對著銀子打主意?”

說道這,見排風滿臉的不屑,當即訕訕的笑了笑,“好吧,我承認銀子是好東西,不過齊家的鋪子我早已經打探的一清二楚,也有了計較,自然不需再勞心費神。

秋白此刻怕也要用功苦讀,你我經常去也不太方便,倒不如尋個消遣的樂子,打發些時間可好?”

排風歪著腦袋,思索了許久,“在家的時候,娘叫我刺繡,後來可以與八小姐一道習文練武,如今跟著公子出來,晚上便是去張嬸那幫幫忙,一時間,倒也沒有什麽消遣玩樂之物。”

聽她這般說,何鈺有些著急,“你再想想,平常可有什麽好玩的物件?”

排風緩緩的搖了搖頭,須臾,眼睛一亮,“對了,公子曾給排風講的西廂記很有趣兒,以前在府裏的時候,一有時間,公子便會講給八小姐與我聽。

隻是公子現在整日忙著求學,沒有時間繼續講了……”

西廂記?聽起來是有趣的故事,何鈺雖然也喜歡聽,但看排風這模樣,明顯是隻聽了半段子,這種有頭沒尾的故事最折殺人了,他寧願不去知曉。

眼巴巴的望著排風,何鈺語中有著不甘,“排風,你再想想,難道除了這些,就沒有別的了?”

“有了,我還會公子所創的象棋!”

突然間,排風像是想起了什麽,歡喜的說著,何鈺聞言也是極為高興,“你說的是代州城傳出的象棋?”

“是的啊。”

“這個我也會!”

像是找到二者的共同喜好之物,何鈺滿是笑容,胖胖的臉上肉也隨之顫動著,不過很快笑意僵住,小眼便猛睜,“等等,排風你是說蘭桂齋賣的象棋是延昭兄所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