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夜濃燈稀。
出了折府,楊延昭與何鈺往小院走著,兩人依舊沒有說話,各自心中掛記著事情。
“延昭兄。”
平川街轉到河邊小道時,何鈺終於忍不住的喚住了楊延昭,“延昭兄,這兩萬紋銀就由何今夕自己想辦法來解決吧。”
一直在悶聲想湊錢的楊延昭轉過頭,“你打算和府上言明此事了?”
“恩”,何鈺臉上多了些無奈,“折家兩位將軍已經把價格壓得很低了,換句話來說,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爹他或許會應允。”
十天的時間,湊齊兩萬兩,楊延昭心裏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蘭桂齋,可是晉陽城他不辭而別,杜掌櫃是生是死還未料,更不用說代州城的蘭桂齋還是否完好的開著。
那天,他與排風來府州之時,從蘭桂齋提了些銀子,但也隻是三百兩而已,除去一些生活花銷,最多能拿出來的僅有二百兩了。
兩萬兩,對於眼下的楊延昭來說,確實是一座大山壓在身上。
何鈺雖開口承擔下這筆錢,但楊延昭明白,要他拿出兩萬白銀,也是很吃力,也許得換些路子,不如將齊家的店鋪專賣一兩間,這樣也能多個喘息的空隙。
“今夕,照你看,齊家的妓院出多少銀子有人願意買?”
楊延昭這不著調的問題讓心中已暗下決定的何鈺錯愕了些許,繼而認真的說道,“紅苑樓在府州城也算是數一數二的青樓,生意非常好,沒有個兩三萬兩怕是買不到,而且這還是在齊家願意賣的情況下。”
“好,你現在就速速帶我去找那些城中富商,看看誰願意接下這青樓的買賣,如此一來你我也就有銀子了。”
這時何鈺才明白楊延昭所說,臉上頓時大喜開來,“延昭兄說得有理,我這就領你去,翠鶯樓的王大掌櫃也許會感興趣。”
兩盞茶的時間,二人到了城西的翠鶯樓,這還是楊延昭第一次來青樓,城中其他地方已經人跡稀少,但這翠鶯樓仍有些一片喧囂。
“哎呀,何公子,今個兒終於有空來了,小的可是有好一陣子沒看到你了。”
門口迎客的龜公見到何鈺立馬上前搭話,頓時讓他麵紅耳赤,楊延昭則是笑了笑,朝著滿是鶯聲笑語的大廳走去。
“錢媽媽,帶我們去見王大掌櫃。”
臉色依舊緋紅,何鈺將熱情似火套近乎的老鴇話給打斷,直接道明了來意。
“我說何公子,你不要見桃兒了?難不成不常來生疏了,或者是又看上了其她的姑娘了?”
“錢媽媽,我找王大掌櫃有正事,你直接帶我去見他!”
聽出何鈺語中多了些惱怒,那老鴇笑著打了兩句圓場,遂領著二人穿過鶯鶯燕燕與貪得紅顏之人圍繞的打廳,朝著後院走去。
“何公子,待事情辦完了可得到前邊坐坐,桃兒可是念道你好久了”老鴇笑著用手中香氣飄飄的手絹揮了何鈺一下,然後轉過頭對著楊延昭,目光流轉,“奴家見這位公子俊朗非凡,等下給你安排幾個漂亮的姑娘兒,定讓你舒服的很。”
手絹捂著嘴,笑聲卻略帶放、蕩,老鴇扭著掛滿贅肉的腰跨著細細蓮步慢慢的離開了,何鈺很是尷尬的咳嗽了兩聲,“延昭兄,這,這都是誤會……”
“人不風流枉少年,沒想到今夕也有如此瀟灑一麵。”
見楊延昭臉上的曖昧神色,何鈺隻能更加的尷尬,但深知這種事越描越黑,隻能不去做解釋,上前敲起門來。
門開了,是一個精瘦的中年人,鷹鉤鼻,三角眼,讓他更添了些戾氣。
楊延昭暗自皺了下眉頭,何鈺怎麽想到了此人,麵有心生,這王大掌櫃估計也不是什麽好角色。
“你來我這作何?”
“嘿嘿,王大掌櫃”,何鈺笑臉如花,胖胖的身子往屋中擠去,“我找王大掌櫃當然是做買賣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鈺這般死皮賴臉那王大掌櫃也不好在堵在門口,側身讓二人進了屋,但仍滿是警惕,“老夫與你這小娃能有什麽買賣好做的,即便是談買賣,也該是何永,何大同來,你這小娃兒口中能有什麽!”
“王大掌櫃此言差矣,有誌不在年高,今夕雖未及弱冠,但經商之道也初入門徑,況且今夜前來所談之事與何家無關,自然無需何家叔父前來。”
楊延昭淡然從容的話語將王大掌櫃的視線吸引了過來,看著這張陌生的臉,當即言語更加冷冽,“你又是誰,做買賣的事情難不成還要你們這些黃口小兒來指點老夫?”
“我是誰並不重要,隻是今晚前來確實如今夕所說,是給王大掌櫃送一分富貴來的。”
“有話直說,再這般支支吾吾老夫就要送客了!”
“不知王大掌櫃對紅苑樓有沒有興趣?”
紅苑樓?聽到這三個字本還麵若寒霜的王大掌櫃微楞了片刻,齊家被抄,紅苑樓也受到牽連,老鴇妓女一幹人等也全部下獄,不過現在聽楊延昭提起紅苑樓,混跡多年的王大掌櫃沒有覺得好笑,反而語中謹慎更多了幾分,“你到底是誰?”
能將官府查抄的紅苑樓轉手賣出來,身後肯定有背景,自古民不與官鬥,王大掌櫃可不想惹上禍事。
“這個王大掌櫃就不必知曉了,還是剛才這句話,送你富貴之人,紅苑樓,王大掌櫃想不想買下?”
買紅苑樓?王大掌櫃沉思了片刻,“老夫為何要買紅苑樓?今後府州城便隻有翠鶯樓,有沒有紅苑樓對老夫來說並無差別。”
“哦?真的麽王大掌櫃?既然你無興趣,那便不打擾了。”
說著,楊延昭毫無征兆的轉身要離去,一邊的何鈺眼中閃過焦急,但看楊延昭要走,也隻能跟著離去。
“等一下!”
在兩人腳剛跨出門時,身後王大掌櫃聲音傳來,“紅苑樓的人算不算在其中?”
“那是當然,否者隻是賣幾間房屋誰肯出價?”
“多少銀子?”
“兩萬兩。”
“太多了,減去兩層。”
“不行,最多給你九層的價,否則在下回去難以交差。”
“好,三日後給你現銀,一手交銀子,一手交契約。”
王大掌櫃靠在椅背上,喘著粗氣,心猛烈的跳動著,府州城中齊家的紅苑樓乃是第一大青樓,作為行家,他明白自己的翠鶯樓與其的差距。
今夜翠鶯樓的客人是比尋常多了幾分,但與紅苑樓相比,還是差上幾分,更為重要的是沒有那些姑娘與手段,所以,他要買下紅苑樓裏麵的人。
幾位頭牌的身價已經抬到數千兩,因而今夜,確實是得了場富貴。
“延昭兄,果真是大才!”
將難纏的老鴇打發了,何鈺疾走幾步追上楊延昭,語中滿是佩服,如此一來,隻需兩千兩銀子,這點錢,他家中還是拿得出來的。
一想到隻用了兩千兩便買了齊家的酒樓,布行與藥鋪以及客棧,何鈺便興奮難以抑製,對楊延昭也崇拜異常。
“我也隻是借雞生蛋,反正青樓這行當你們家不喜涉及,賣出去換銀子倒也是一舉兩得。”
“是極是極。”
銀子的事情差不多,二人的心情也愉悅了幾分,回去的路上何鈺的心情已經歡喜的很,開始憧憬起今後做買賣的情形。
回到小院,燈還亮著,排風仍沒睡,拿著楊延昭的論語看著,見到他們回來,忙去打些水來給兩人洗漱。
時辰也很晚了,楊延昭便沒有再繼續看書,齊家的事情能告一段落了,明日也該去書院繼續求學了。
第二天,楊延昭正照常在院中練習拳法,而何鈺雙眼紅腫的走出來,正打算洗漱完了便回家取銀子,這時,院外卻突然傳來腳步聲。
不多時,折禦卿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他的身後,幾名漢子抬著木箱。
“馬車走不了這河邊小道”,讓人將箱子放下,折禦卿指了指箱子,“這裏是五千兩,兄長讓我借給你。”
五千兩!
正在想著怎麽與家中開口的何鈺聞言猛的來了精神,但畏懼折禦卿的身份,隻能再楊延昭身後瞪大他那本就不算大的小眼。
“多謝舅父,延昭日後定會奉還,當然利息也少不了,不如將齊家產業收入的兩層送予舅父,小小心意還望成全。”
折禦卿這時也明白了兄長為何昨夜那般說,看來這楊延昭的確是心思靈巧,齊家產業收入的兩層,哪怕接手的是個紈絝敗家子,也有些銀子可分。
“將銀子湊齊之後便派人通知兄長,由他出麵,胡知府他們也懂的怎麽辦事。”
折禦卿走後,何鈺立馬撲向那些箱子,打開其中一個,裏麵閃閃的銀子頓時讓排風驚呼了一聲,也撲向另一個,隻是沒打開,用她瘦小的身子將箱子給壓著,生怕突然有人將這些銀子給搶了去了。
見二人這模樣,楊延昭笑了笑,繼續練拳,之後洗漱,吃了早點,便跨著布包與前來的張謙一道往書院去了。
排風和何鈺仍躲在房間,即便將木箱藏到了床底下,二人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最終像是商定好了,一同坐在了床鋪之上,屁股不願移動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