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何處
“大師呀，那個家夥居然這般罵你，你怎麽就不吭一聲呢？你這樣子挨罵的，卻是失了尊嚴呀。大師，你趕緊加大力度，把他們收拾了，讓他們閉嘴……”
見到白靈出言抱打不平，羅奇突然喝止道：“白靈，不要亂說話。空音大師做事，自有分寸。佛家子弟，根本不看重這些，更何況空音大師乃是得道高僧。你就不要這般興奮，在那裏大嚷大叫了。”
見到自己被羅奇說多管閑事，白靈頓時嘟起嘴，在那裏悶悶不樂，嘀咕著道：“要是我呀，我肯定還嘴，把那妖人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去，看誰的嘴厲害。老和尚就是老和尚，就知道整天念阿彌陀佛，嘴上的功夫，除了念經厲害，其他的什麽都不會。”
看著嘴上嘀嘀咕咕的白靈，羅奇心中也忍不住好笑起來。身邊要是跟著一個這樣嘴角伶俐的丫頭，想安靜一刻都不行。可憐的那一邊的空音大師，一輩子英明於世，受人何等的敬仰，如今不僅被魔教之人大罵不還嘴，這邊還被白靈這個小丫頭埋怨起來，當真是佛祖不保佑呀。
“岩武，你不要罵那個老禿驢了，這樣隻會浪費你的力氣和口水。”幻龍出聲提醒道。
看著上方壓下來的佛光，深處危險之中的四大聖使玄雀、幻龍、星虎和岩武對視一眼，眼中似乎突然做出了決定。猛然間，他們四人眼色相對，手中高舉的法寶，忽而匯聚一處。下方四人，隨著層層的靈力推動之下，竟是轉動起來，運轉越快。很快，他們的身影就消失在光芒與罡風之中。
看著這一切，平靜臉色的羅奇，突然皺起了眉頭。轉頭看向空音，卻見他原本還輕鬆的臉，忽而也皺了起來，越皺越緊。那手中施展的佛力，仿佛受到了極大的抵抗，使得他的手也微微地顫抖了起來。
羅奇轉頭沿著佛芒看去，卻見佛光之下，四大聖使旋轉形成一道四色交匯的風暴，越來越急，仿佛風卷殘雲，怒嘯震耳。
就在這時，羅奇突然感覺到一絲不安。果然，那旋轉的暴風之下，天夕戒、火雀劍、虎杯弓和破岩刀一閃不見。隨即一道巨大的豪光，化作四色光柱，衝天而起，直撞上上方的佛光。隻消片刻，光柱直接灌注在佛珠之上，淹沒在巨大的光環之中。
空音大師還來不及施法，整個身子猛然間一顫，呆若木雞不動。一縷鮮血，從他的嘴裏、鼻子裏緩緩地流出，看之觸目驚心。
“大師！”
一聲驚呼，從一旁的羅奇口中喊出。他身形一閃，直接閃到空音身邊。看著眼前的這個七竅流血的人，羅奇頓時一陣悲傷浮上臉麵。白靈也緊隨而至，神色哀傷。
一竄暗淡光芒的從光環之中拋出，摔落在地，砸起一聲輕微的震響。
空中，完全被光芒淹沒，仿佛有著無數的哀鳴，在嚎啕大哭。隨即一聲淒厲怨恨的聲音，打破了一切。
“空音老禿驢，這筆賬我們四大聖使記住了。總有一天，我們四人一定會讓你不得好死，入不了西方極樂！”
羅奇轉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卻見四道身影已經悄然遠遁，看來是四大聖使逃離去了。
回頭，悲傷的望著眼前，羅奇臉上漫過淒涼之色。他低低地道：“大師，你放心地去吧。西方極樂，你定能夠見到如來佛祖，修成正果的。”
“大師，雖然剛才有些對你不敬，可是你終究還是這麽去了。你放心，你的大仇，我和羅大哥一定幫你報的。你就好好的圓寂，我們會把你的骨灰送上林音寺的。”白靈也低低地哀慟道。
“羅施主，白施主，老僧還沒有圓寂呢！”突然一聲沙啞哽咽的聲音從眼前一動不動的空音口中發出。
“空音大師，你沒死呀！我還以為你死了呢，害我們白難過了一場！”白靈見空音突然說話，猛然間驚訝地叫起來。羅奇的定力卻比白靈好了許多，並不像他這般大驚小叫起來。
空音大師微微眯著眼，一臉頹然之色，顯得很無力的樣子。他低低地歎息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施主口下留德，老僧還沒那麽容易去見佛祖。”
羅奇疑惑地道：“那剛才大師是怎麽回事？”
空音大師沉聲道：“那魔教四大聖使最後突然反擊，力量竟然不斷地攀升，我就有預感自己必定誅殺不了此四人，而且還會被其反挫，不死也重傷。無奈之下，我隻能夠封閉神識，使得我林音寺佛門真法禪心定梵的防禦全部開啟。而佛門防禦注重在內，所以你們才沒有看見。但也因此，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七竅流血就是最好的見證。”
羅奇聞言，頓時醒悟，想不到佛門的心法竟然真的有著如此神奇的之處。雖然以前剛入門不久，就被大師兄楊柳和師父傾心說過，但也隻是聽說過而已，沒有真正的見識過。就算是望塵嶺那一次，卻也隻是真正的見識佛門真法禪心定梵而已。
羅奇看向空音，還是有著一絲擔心，道：“大師，那你的傷……”
空音輕輕搖頭道：“老僧的傷勢，隻是外傷重了一些而已，體內基本沒事，所以施主不必擔心。倒是你，我看得出，你的外傷雖好，但是內傷卻未完全痊愈，一旦激烈的鬥法，就會牽引到傷勢的複發，這就是之前施主和魔教四大聖使鬥法到了最激烈的時候，原本略占上風的，卻突然間被反挫而回。”
羅奇點點頭，這個他早已經想到了。他笑了笑，道：“空音大師，這些我亦知道，至於這傷，我也不在乎了。”
空音眼睛眯著，仿佛深邃如藍天深處，清澈但不可見。空音笑道：“世間情緣，是緣是孽，施主表麵看似一切放下，但是，心中可是真的放下了？亦或是還隱隱牽掛著擔心著什麽？”
羅奇仰頭看著青天白雲，仿佛想要從那深邃的藍色之中尋找答案。可是，憂愁於麵，凝重之色，絲毫不減。
真的放開了麽？
“我不知道……”
他輕輕地，幽幽地道了一句，仿佛這一句，卻是最容易回答這個問題。至少，能夠讓自己的心安定一些。徘徊在左右，卻還是有著那麽一絲難割難舍的眷戀吧。即使將死複生，即使她劍還情，一切糾糾纏纏，情緣約定，真的就這麽容易還得清麽？
空音目光深邃，輕輕地笑了一下，道：“羅小施主，紅塵俗世，老僧乃是世外佛門之人，本不該多管。但是，還是勸你一句，是緣是孽，是否有緣，一切看天意吧。”
“是呀，一切看天意吧……”羅奇依舊看著他，低低地念著。
“休走，我還沒玩夠呢！”
突然一聲驚叫，卻是從那邊傳來，讓羅奇、白靈和空音都是一驚，紛紛轉頭看去。隻見原本還戲耍著那些黑衣人的百靈，看到那些黑衣人不敵於它，被它玩弄，而且見到四大聖使已離去，頓時一個個倉皇逃竄。百靈哪裏能夠讓這些讓它玩得盡興的玩偶溜走，這才怒叫起來。
見到百靈驚怒交集之狀，羅奇突然出聲道：“百靈，別玩了，把他們盡快收拾掉！”
說著，順手一劃，一道青影急射而出，快如閃電，把急速逃竄出去的一個魔教仁王宗高手，當場殺斃了。
羅奇一招，青芒飛回，接在手中，露出齊龍劍，劍上滴滴鮮血留下，正是他們正道痛恨的魔教之人的血。
“隱翼疊影！”
一聲怒喝，百靈身形飛起，竟是施展出了他的絕技隱翼疊影起來。頃刻間，漫天的光華，疊影重重，立刻將快要逃出去的幾個黑衣人高手擊斃。
百靈擊斃仁王宗高手，如箭飛回到羅奇的身邊，盤旋一圈，得意地道：“看，我厲害吧，要他們生，他們就生，要他們死，他們就死！”
“罪過罪過，阿彌陀佛！”空音大師念了一句。
羅奇笑道：“百靈，幾個仁王宗的高手而已，不是被你玩弄於鼓掌之中麽，幹嘛小題大做，最後使出了絕技隱翼疊影？你這是想要炫耀不成？”
百靈連忙辯道：“不是，我這可是試一下絕技的威力呀。自從在夢澤之中使用過兩次，好久都沒有施展出來了。今天，我想驗證一下絕技的威力，是否退步了。”
“這百靈……”
羅奇聞言，嗬嗬的笑了起來。
白靈突然從一旁冒出來，驚聲道：“哎呀呀，你這隻鳥兒，還真的看不出來，居然還有些本事，當初真是小瞧你了。”
百靈一對上白靈，仿佛如名字一個多一筆，一個少一筆，如糾纏不休的歡喜冤家。隻可惜一個是人，一個是鳥。百靈哼道：“那是你眼睛瞎了，看不出我百靈的厲害。話說，我可是還有一項絕技，叫做靈翅分合斬。要是我施展這一項絕技出來，定會天崩地裂，無人可逃……”
看著滔滔不絕的百靈，羅奇指著它輕罵道：“你看看，又在那裏吹噓了！”
眾人聞言，頓時紛紛嗬嗬大笑起來。百靈以為大家是讚揚它，這才笑起來，再次揚起激情，嘰嘰喳喳地說起來。一旁的白靈，一臉不滿的瞪著百靈。
過了片刻，百靈終於是炫耀完了。羅奇看著這裏柏寒鎮的出口，那一塊石碑，依舊還記得，自己就是撐到那裏，在那裏暈倒過去的。如今，這一塊石碑上，卻也被剛才的打鬥給破壞了痕跡。
而這出口，卻也被剛才的鬥法，給破壞了，一片狼藉。
即使是破壞了，鎮上的鎮民，相信他們也不忍心，這麽他們賴以生存的小鎮出口，就這樣子永遠殘破下去，一定會動員起來，再次重新恢複的吧。
如果是人呢？
……
迷茫，疑惑。
又陷入了沉思，低低地出神。
“羅大哥，你在想什麽？”
一聲低喚，把羅奇拉了回來。羅奇輕輕地笑了一下，道：“靈兒妹妹，我沒事的。”
空音卻如光匯聚，他七竅上的血跡，在他的僧袍擦拭下，擦幹淨了許多，但是依舊可以見到一些幹了的殘留血跡。那僧袍的衣袖處，更是由金色變成了嫣紅色的一大片，有些格格不入。
如果不明所以的人見到這一大灘血跡，還以為佛門中人不是不殺生的麽，怎麽衣袖上有著如此大的血跡，定會以為是惡僧，遠遠地離開吧。
空音大師看向羅奇，道：“羅小施主，你乃靈聖派首座楊易門下弟子，此間事已了，你可是有打算回去的主意？”
羅奇漠然低頭，沉默不語。
“我該去哪？何去何從？她已經不該存在於自己的生命之中，已是不在意了。之前自己就是為了她，偷偷離開了思悟洞。此刻，相比師門已經發現了吧。自己回去了，那會是怎麽樣結果？會不會受到更嚴厲的懲罰？”
“更嚴厲的懲罰自己縱然不怕，可是心真的靜得下來麽？千百次的等待，隻為了讓你在失憶後想起我，歲月的蹉跎卻讓你我犯了錯。一生情太多，注定走不了了……如果你恢複記憶，那就都怨我，就此忘了你。”
羅奇心中想著。好一會兒，他的嘴才動了一下，緩緩地抬起了頭，心事重重，幽幽地道：“空音大師，我雖是靈聖派弟子，但是上一次，火雲穀一事，我被罰思悟洞，之後卻是偷偷溜出來的。恐怕……恐怕已經回不去了。”
空音大師道：“青玄真人胸襟寬懷，你私自偷跑出來，他應該不會怪罪你的。”
羅奇搖頭道：“大師，你想得太簡單了，如果掌門師伯知道我是為了她而偷跑出來，不知道會是怎麽樣的後果。”
空音大師苦歎一聲，道：“羅小施主，你可是有何打算？”
羅奇沉聲道：“何去何從，我也不知道。但是，靈聖派，我是暫時不願意回去了。”
一旁的白靈突然嬌聲道：“羅大哥，既然你不知道去哪裏，又不想回靈聖派，那就陪靈兒一起浪跡天涯，遊戲人間吧？”
羅奇漠然不語，輕輕地搖了搖頭。白靈見狀，一陣失望。
羅奇道：“聽說佛門是一個祥和安靜之地，正是修行內心的最好地方。林音寺廣為俗人開放，被世人參拜，普度眾生。如今我心緒難平，一切看不看得開，正是需要一段時間卻平靜。但是，我思來想去，除了佛門之地，別無最好的去處。不知道我這個靈聖派的弟子，是否可以和空音大師你，一起回去。也算是我一直以來，心中仰慕與我師門齊名的林音寺，到底是何方神奇世界。”
空音大師笑道：“羅施主，你我門戶雖然不同，但是林音寺乃是為天下之人開放，除了妖魔邪道，誰都可以來，更何況你是靈聖派弟子。你心中所想，老僧已然明了。回去林音寺，我會和師兄詳細說明你的原因，也讓你能夠好好地參悟。或許，佛門的清靜之地，能夠讓你在心性修為上更上一層樓，看破浮雲塵緣，超脫世外。如此以後，定是我正道之福呀！”
“多謝空音大師。”羅奇道。
百靈心中想道：“這佛門之地，又是什麽地方，這一次，定要好好地見識一下！”它立刻嚷道：“羅奇羅奇，這佛門之地一定很好玩。我早就知道，跟著你，就會見到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羅奇瞪了它一眼，轉頭看向一旁，卻見白靈一臉悶悶不樂，疑惑地道：“靈兒妹妹，你怎麽了？”
白靈嗔道：“你們一個個都去那和尚住的地方，我一個女孩子家，我該去哪呀？”
羅奇一愣，忽而歎息道：“白靈，你遇見我，救我一命，也算是我們有緣。你還是回家吧，這一次你偷偷地跑出來，不辭而別，要是你爺爺回來，突然見到你不在家，一定會擔心你的。”
“我爺爺他才不會擔心我呢！”白靈低聲咕噥了一句，臉色一變，道：“羅大哥，。你是嫌棄我，要趕我走？”
羅奇搖頭道：“我怎麽會嫌棄你呢？可是，你終究是一個女孩子，跟著我前往佛門清靜之地，總是有些不太方便。”
白靈抿了一下嘴，忽而斬釘截鐵地道：“不管，羅大哥，我也要跟著你去林音寺！”
羅奇一愣，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空音大師歎氣一聲，道：“既然有緣，那就隨緣吧。羅小施主，我們現在就出發。”
如果這一切沒有發生，是不是回到了原點？
決定去林音寺了，羅奇在那裏，真的能夠靜下心來，受到佛門的洗滌，脫胎換骨麽？
蔚藍的天，在頭頂，很藍很藍。四周，漸漸再次聚齊了膽大一些的鎮民，輕輕地，偷偷地觀看著。
四聲呼嘯，光芒急卷，衝天而起，朝著遠方天際飛去，化作星點，消失不見。
驚悚之中的鎮民，仰天看著消失的四道光芒，忽而醒悟，紛紛地回過神來，唏噓嘩啦地說著什麽，一時間又熱鬧了起來。片刻之後，一個個跪在地上，齊聲跪拜。
“神仙呀，佛祖呀，謝謝保佑，謝謝保佑我們柏寒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