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哀婉
靈聖派，土靈峰。
已是晨曦，黑夜即將過去。處處寂靜無聲，隻有遠處的樹林伴隨著風吹來陣陣沙沙的聲音。
土靈峰原本就人丁稀少，在這清冷的清晨更加顯得孤寂空蕩。燈火早已經熄滅，土靈峰的弟子一個都沒有睡著去，隻是靜靜地守候在天維堂的後邊，還有一盞搖曳不止，即將熄滅的孤燈，兀自在清晨黎明來臨之前留下一絲光明的溫暖。
晨風吹襲，冰冷的寒意，從敞開的窗口吹了進來，發出悲鳴的哀婉聲音。
晨風，也把那一盞孤燈吹得更加搖晃不止，變得明滅不定起來。一隻白皙的手伸了過來，輕輕地將那一扇窗戶關上。孤燈的火焰再次安靜了下來，如風燭殘年，也經不起多少風吹雨打。嶽思盈有些擔憂地坐在桌旁，這一夜，她也沒有睡覺。
晨風，在這樣的高山之上，卻是最大的，不停地吹著，打在關閉的門窗之上，發出輕微的輕響。
嶽思盈坐了一會兒，朝著天維堂內依舊跪著，一聲不吭，沉浸在悲傷之中的四人，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明白，自己去勸，也是無用的。於是，她站了起來，似乎感覺到了什麽，緩緩的走了過去，來到門口，朝著門外看去。
黎明，慢慢地滲透了過來。
她凝神細看，卻是在這陰寒的晨風吹拂之中，沒有看到她想要的溫暖。
嶽思盈的臉上漸漸泛起了一絲淒然，悄悄地走了出去。
似有一聲歎息，伴隨著她走了出去。
她站在風中，在那剛剛透出還不夠半個頭的朝霞看了起來，她的眼神漸漸的變得有些迷離起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不知為何，突然身邊的風大了起來，吹起了她鵝黃色的衣裳，獵獵作響。
秀發如瀑，隨風而舞。
這是一股冷風，好像這些天都差不多。她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又吐了出來，在眼前化作迷蒙的白霧。她皺了皺眉，纖手輕輕抬起，似乎要做什麽，卻又忽兒放下，不覺得有些好笑。縱然表麵看起來雲淡風輕，可是她心裏卻像這淒冷的風，淒然無比，又是心頭堵了一塊石頭，放不下去，擔心害怕什麽。
她歎了一口氣，再次走了回來。土靈峰的景色依舊，可是她卻不願意麵對靈聖派的人。因為那一劍，馮固的死。
這幾天，她也一直躲避著，沒有現身碰麵。往昔，和他一起攜手跳崖，可是這一刻已經又遙遠了。
嶽思盈心中這麽想著，眼前掠過羅奇的身影，憔悴了，心頭一陣擔憂。
晨曦剛開！
她凝望著漸漸亮了起來的夜空，嘴唇輕輕地動了動。或許，一個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於是她低下頭了，默然片刻，幽幽歎息一聲。
靈聖山深處血窟。
同樣的晨曦，卻有人一夜未眠，隻不過卻是不一樣的心境罷了。
隱藏在靈聖山最深處的血窟內那個血池上空，血靈子輕輕地漂浮著。此刻，血靈子仍舊是全身都裹在了血色的光芒之中，看不清楚他的樣子，隱約隻可見到那模糊的神情，麵色之上卻是掩飾不住興奮和狂喜。
血靈子看上去好像在做著什麽法訣。以他的修為，得到了這裏充沛的血氣滋潤，反而隱隱透著更盛的血光，神清氣足，正全神貫注地盯著腳下的血池。
被無數鮮血浸泡的血池，此刻又發生了明顯的變化。除了滋潤血靈子的軀體之外，在血池之中，還凝聚著一把散發極強血煞之氣的虛空血劍，正是血靈子的幻血刀。
一直平靜如水的血池，突然變得動蕩不安起來。血池之中，到處都有不斷從血水深處冒上來的氣泡，同時不斷地發出破碎的聲音，而且速度越來越快，且血泡的速度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大。不消片刻，整個巨大的血池上，看去仿佛沸騰了一般，一股強大無比的的力量正不斷地從血池之中蘇醒凝聚。在這個血窟之中，曾經有的血腥氣味，也比之前更加濃烈了十倍不止。
半空之中，屹立的血靈子，在下麵血池發生了劇烈的變化之後，也發生大的變化，原本被血光籠罩的血靈子，似乎也從下方的那個巨大的血池之中吸收到了許多的血氣，逐漸匯聚成血霧血光，隱隱呈現出奪魄攝魂的詭異。
血霧之中，不斷漂浮出一個個神秘的血色符咒文字，一個個嫣紅如血，全部都亮了起來，就好像得到了生命一般，閃爍著詭異的光芒。而在下方的幻血刀上，也同樣浮現出許多這樣的咒符，組合成一幅血河大陣圖案，閃閃發光，光亮更盛。隻是在這些血色包圍的幻血刀上，隱約折射出一個猙獰可怖的魔頭頭像，豔紅如血，貪婪的吸取著血池之中的血氣。
而圍繞在血窟之中的這一片空間，再次凝聚成無數的血泡，堆疊封閉在裏麵，竟然猶如憑空捏造，雲裏霧裏的漩渦一般，夾著勢不可擋的風雷之勢，在這四周快速的遊走起來。如果有一個人站在這裏，一定會清晰的感覺到這裏蘊含可怕可怖的血煞之力，而這樣的詭異法力，仍然不停地增添著，不斷地變強著。
血靈子的目光冰冷銳利，盯著血池之中的幻血刀。
隻見一個沙啞猙獰的聲音道：“一切都會順利進行。想不到這個血池還能利用。照此下去，隻需要四四十六日之期，圓滿之時，幻血刀將再現雄風，能與仙靈劍一較高下！”
血靈子深深呼吸，麵色血光湧動，眼中更是投射出一道道狂熱，忍不住一聲長嘯：“好！好！好！”
雖然如此，血靈子還是安靜了下來，知道來日方長，不可急躁。
驀地，血靈子身影一晃，離開了血池的上空，飛落血池一邊，豁然轉過身來，仰天大笑。血靈子大笑著，十分高興。他目光落在了血池之中那血光籠罩，浸潤在血池之中的幻血刀之上，眼中又是一陣興奮的狂喜神色掠過，忍不住再次哈哈大笑起來。
在這隱秘的山腹巨大血池之中，濃烈的血腥氣味上，血靈子那誌得意滿的笑容，訴說著他將來的事情，那得意的笑聲久久不散，回蕩在整個血窟之中，揮之不去。
土靈峰。
嶽思盈凝望著半空，此刻早上的太陽已經露出了頭來，照射大地一片光明。不知為何，嶽思盈的思緒，卻陰暗了起來，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蒼穹之上，詭異的黑雲黑沉沉地壓著，雲層很厚很厚，沒有散去的意思。隻是，大雨還不斷地灑落，衝刷著人間的寂寥。
荒野之上，風雨飄搖，寒意徹骨，不久前還存在的那一片廢墟的地方，在一場驚心動魄的鬥法之後，已經完全的淹沒了。甚至，連腳下的大地，也因為法力的波動，而發生了劇烈的變化，被大雨衝洗過後，坑坑窪窪，成為水塘溝壑。
天昏地暗，竟是沒有任何的光亮。荒野之中，隻有那一縷淡淡的紅芒，輕輕地跳躍著。
嶽思盈鵝黃色的衣裳也被雨水打濕了，但是她沒有完全在意，而是更擔心在她不遠處，羅奇閉上了眼睛，就像昏死過去一樣。他的麵前，就安安靜靜地躺著楊易的遺體，被汙泥和雨水沾染了。風雨打在他的臉上，似乎因此悲慟不已，不斷地哭泣。
羅奇依然沒有從悲痛之中回歸過來，借著聚鳳劍淡淡的紅芒，以及那掉落在地，也散發淡淡微光，可以看到他臉色慘白得如同一個死人一般。而他的神情，更是滿臉的悲痛欲絕。那低下的頭，垂下的麵龐，要不是看到他抽泣的起伏微動，幾乎令人產生錯覺，他已經沒有呼吸一般。
嶽思盈心中擔憂更甚，更是不忍，終於放下聚鳳劍，將他的身體抱在懷裏。聚鳳劍靜靜的躺在她的身邊，與齊龍劍一樣，發出一閃一閃的光環，將劍芒之外的雨水都彈開，無形之中形成了之前遮住的空間。
嶽思盈輕輕地將羅奇的頭抱在懷裏，不再讓他看到楊易的遺體。但是，嶽思盈她自己的目光，卻落在了楊易的屍體上，不由得歎氣一聲。
生死難料！
這將是他心中悠遠而不可磨滅的惡夢，很難看到盡頭，再看到光芒的前方。
羅奇的身子動了一下，慘白的臉上悲痛又增加了幾分。片刻之後，不知是不是心中抱在懷裏，憋的緊了，還是因為嶽思盈溫暖的體溫，羅奇緩緩的醒了過來。
青紅光芒依舊，泛起的光輝，在他們的身邊靜靜的漂浮著，縈繞著，守護著。
四周，除了雨聲，除了風聲，除了雷聲，除了急促的呼吸聲，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風雨交加，風雨瀟瀟。
懷抱住羅奇的嶽思盈感覺到了什麽，忽兒低頭看向了懷裏動了一下的羅奇。
淒冷的風，摻和著冰冷的雨，打了過來。
羅奇輕輕顫抖了一下身體，然後他看到了嶽思盈的目光，那一張和他一樣，在黑暗天空之下飽受風吹雨打而變得蒼白如紙的臉。
注定，陪伴著的，隻有這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