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盡管大聲說吧,讓太子也聽聽。”皇後責怪地瞟了一眼君皓。
那姑姑應了聲“是”,又想了想,合計著怎麽把話說得君皓明白,又不太難說出口,畢竟他是個成年的男子,有些話說來尷尬。
“太子妃初承雨露,自是嬌柔,太子年少氣盛,也是難以把持……”那姑姑瞻前顧後,吞吞吐吐地說。誰不知道太子殿下那野性子,假如一言不慎,他要是翻了臉,可就要自己好看了,連平日被他當寶一樣看待的太子妃聽說剛被逼死了貼身侍奉的奶娘,現在又被他弄得滿身傷痕,命都丟了半條,誰還敢招惹這個惡魔一般的太子?
“姑姑,有話就簡潔點直說吧,本宮實在憂心太子妃的身體。”皇後哪能不明白這姑姑的心思,沉聲提點道。
那姑姑忙打住繞了半天的彎子說:“太子妃殿下的狀況很不好,不單是身體嚴重受創,慘不忍睹,禦醫診治說還氣悶鬱結於心,是身心兩傷,恐怕要好生調理一段時間才能有起色,切忌再動怒生氣,尤其——”
說到這裏,那姑姑怯怯地偷看了一眼君皓,見他陰沉著臉,盯著眼前的地麵,太陽穴上的青筋跳動,握著茶杯的手,指關節發白在微微抖動,心裏有些害怕,但皇後威儀之下,又不得不說,隻得小聲道:“還請太子殿下暫且忍耐些時日,不要再急於寵幸太子妃殿下,等到她身子大好,心情愉悅之時,方可再盡魚水之歡,否則,恐怕——”
“啪”地一聲,有什麽東西破碎了,那姑姑嚇了一跳,抬頭一看,隻見君皓手裏的茶杯生生被他捏碎,鮮紅的血從他掌中縫隙流淌出來,一滴滴灑落在桌麵之上,觸目驚心。
皇後趕緊傳來禦醫給君皓包紮傷口:“晧兒,這事固然是你的錯,現在如此傷害自己也於事無補,你又何苦如此?”
君皓臉上陰沉著,一聲不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突然,他對外麵大叫道:“小安。”
小安先前被君皓叫去請皇後來,就知道事情鬧大了,哪裏敢離開半步?聞聲,慌忙進來:“小安在。”
“本殿下現在再給次機會問你……”君皓狠狠一拍桌子,禦醫趕緊按住他根本沒留意揮舞的就是那隻受傷的手,隻得又重新包紮。
小安嚇得“撲通”就跪下了,皇後不知道君皓要幹什麽,坐到一邊休息,且看他如何行事。
“那杯茶裏到底放了些什麽?”君皓聽到冷顏受到那麽嚴重的傷害,心裏一團亂麻,但是那杯茶始終是他心裏最大的疑點,以前沒喝過,但是助興與喪失人性,這說法與感覺簡直是差之千裏。
“是馬公公拿來的,具體什麽配方,奴才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你也看見奴才當麵驗過,的確無毒。”小安趴在地上戰戰兢兢地回答。
於是君皓又將馬公公叫了進來。
馬公公一聽說太子懷疑茶水裏有問題,也和小安一樣,立馬就跪下,對天發誓是按照禦醫配的方子熬製的茶水,按禦醫所說,對於君皓這樣正是精力旺盛的少年郎,隻是配的會讓他心情愉悅,讓氣血流動略微加速,助其適當提高興趣的方子,離那些正經的壯陽類藥效還相差的甚遠,假如有意克製也是很快就會不藥而解,決不會傷害身體。
皇後也聽出點君皓的用意來,馬上吩咐人去取茶水,還有熬製丟棄的殘渣,禦醫開的茶水配方來查。
可惜茶水在君皓飲用後,小安覺得再也用不上了,已經差人將茶具都刷洗幹淨,無法再查了。
熬製茶水的殘渣和茶水配方的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與馬公公說的一模一樣,沒有疑點。
“不可能,本殿下對自己的感覺難道不清楚?根本就不是你們說的那樣。去把開方子的禦醫叫來,本殿下要好好審問,茶裏肯定有問題,今天晚上問不出來個結果,誰也休想安寧!”君皓暴躁起來,一把將桌子掀翻。
小安趕緊去找開配方的禦醫,可那禦醫白日值完班,早已經回宮外家中去了,隻得轉回來向君皓如實稟報。
君皓正要發作,皇後喝止了他:“夠了,晧兒,太子妃還在裏麵躺著,你嘴裏說心疼,卻在這裏大叫大囔,怎麽讓她好好休息?小安,馬公公,茶水殘渣,配方都顯示沒有問題,事情已經很清楚了,你還在這裏胡攪蠻纏什麽?藥物這種東西,同一個方子,不同年齡,體質的人服用了都會有截然不同的反應,也許你的反應強烈一些,也不足為奇。你現在不是小孩子,碰到事情就沉不住氣,以後怎麽處理政務治理天下?你難道還想現在就派人出宮去把人抓進來,嫌事情鬧得不夠大,不夠丟臉,一定要你父皇來再多生事端,弄到不可收拾才罷手?現在當務之急是你要好好想想等太子妃醒了,怎麽向她解釋,安撫她才是。接下來怎麽給她調理身體,別的事情且先放過一邊,容後再說。”
皇後不是沒有懷疑這事有蹊蹺,但最近皇上的態度,很令她擔憂。
雖然皇上沒有直說,但言語間對太子的不滿與日俱增,似有廢長立幼的心思。在這個節骨眼上,君皓要處處小心提防,不能出什麽差錯,萬一被人抓到把柄,借題發揮,不是自毀前途?因此,皇後不得不為大局著想,舍棄細枝末節來保全君皓,如果為這事情夜鬧皇宮,說不定皇上現在就能下旨廢了他。即使是真有人在茶水中做了手腳,也隻能先加強注意君皓的飲食和安全保障,再來暗中仔細調查。
這事情,在皇後的力壓之下,算是暫時平息。
回鳳儀宮的路上,皇後揉著發疼的額頭問跟在車輦旁的馬公公:“你看這事情究竟是太子借題發揮,結果鬧得不可收拾,於是扯個由頭出來說茶水裏有問題,以後好給太子妃個交代,還是那茶水真的……”
她心裏的疑慮是,君皓不曾親近過女色,難保不是那茶水的作用下,少年心性把持不住,傷害了冷顏,卻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茶水上,以求為自己開脫。畢竟,他喜歡冷顏,也許害怕她因此生氣,如此一說,倒也合乎情理,讓冷顏發作不得。
馬公公本來就覺得君皓這事情令他頭疼,好好的茶水,怎麽就成了萬惡的淫藥?心裏正委屈,聽到皇後這話裏的意思,可不就順杆爬了?趁著君皓不在,他好好解釋了一番,那茶水是禦醫如何斟酌了君皓的身體特意配置,他又是如何監護熬製送到鸞鳴宮去的,絕對有益無害。
皇後也覺得馬公公的話比較可信,君皓胡鬧的可能性又大了幾分,穩定了心神,看著沿路喜慶的紅綢和燈籠,想起了君卓,問道:“長信宮那邊情況如何?”
提到君卓,馬公公可就笑逐顏開了:“老奴聽那邊服侍主子的奴才們說,永壽王和王妃入了洞房後,揭了蓋頭,兩人雖然有那麽點不好意思,可是瞧見了對方第一眼,看起來就是歡喜的。他們一起用了晚膳,還斷斷續續地聊了會,似乎還挺投機,喜宴散的那會,他們就已經安歇了。娘娘,你就放心吧,永壽王除了身子弱點,其實呀,真是不需要操太多的心,他那心裏可通透著,做起事來也有模有樣,比別人想到的還要好。難怪皇上這幾年特別喜歡把永壽王帶在身邊親自調教,誇他才情兼備,可堪大用。”
君皓,君卓都是自己十月懷胎所生,聽到有人誇,無論是哪一個,皇後心裏都是高興的。
但馬公公無意間說的最後這幾句,卻讓皇後的心一沉,皇上的心思已經表露的這麽明顯了嗎?君卓溫文儒雅,心思細膩,但性情較弱,君皓雖然囂張蠻橫,卻果決勇敢,兩相對比,不難看出,君皓有天生的霸者之氣,更適合做君主,皇上並非愚鈍之人,為何偏心如此?
皇後隻覺頭更疼了,還有那個象從地裏冒出來黃寶珠的兒子,觸動了多年前的塵封往事,看來明日借著新婚夫妻來拜會自己的機會,要與那永壽王妃好好的聊聊,看能不能打聽到點什麽。
“這麽大的事情,你為什麽不及時來知會與我?這可不是你不管,轉個身忘掉,就可以善了的事情。搞不好,追查下來,謀害太子之名一旦落實,可就是掉腦袋的大事。我是好心幫你,可別連累我和曜兒陪你斷送了性命。”黎貴妃劈手就將一支準備往頭上插的玉簪摔到了地上。
碎成大大小小幾截的玉石碎塊,濺到了薑幼萱的衣裙上,她後退了一步低聲辯解道:“我也知道此事幹係重大,可是昨晚太子下令,鸞鳴宮看守十分嚴密,若是來通傳與貴妃娘娘,恐怕被人發覺。早上我一得了機會就趕過來了……”
“好了,好了,要不是我的眼線夠多,可真被你害死了。想攀龍附鳳,就你這樣的心機和手腕,要沒我的幫襯,早被攆出宮去了,不丟小命就是你的運氣。”
看薑幼萱雖不言語,目光中卻暗現一絲怨氣,黎貴妃心思轉得飛快,好不容易找到像薑幼萱這樣身份特殊,武功也不錯的人合作,如果第一次就傷了和氣,大家一拍兩散,誰都落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