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通就對了,所以我覺得對於我們來說,她才是最危險的,因為誰也猜不透她的心機和用意。她說的解法誰知道又不會是一個陷阱?如果我們一步踏錯,不就遂了這個女人的願?我寧願死,也絕不會讓她得逞。”君皓堅定地說。
“可是,我怎麽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冷顏覺得他說的有理,可是心裏好亂。
“怎麽是眼睜睜的?不是還有六天嗎?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做好多快活的事情,你可不能‘眼睜睜’還要積極行動才行。”說著君皓抱住冷顏進行甜蜜的進攻,既然有些事情躲不掉,何不坦然快樂的珍惜這最後的時光?
冷顏在他的感染下,雖然無奈,也隻好接受事實,夫妻兩人約定自此不再提巫蠱的事情,怎麽快活就怎麽過,直到那一天的來臨,使他們不得不分開為止。
他們備置了快馬和簡單的行裝,向著自己從前想去,卻沒去過的地方縱馬奔馳。
第一天夜裏,他們鑽進山坳裏的樹林裏,在溪流邊捉了很多螢火蟲,就像當年去狩獵的那一夜一樣單純快樂。他們在漫天飛舞的流光裏歡笑親昵,述說童年往事……
第二天,他們一起站在雲霧繚繞的山頂看層層雲海中朝陽冉冉升起。想到在花月的冷鋒,冷顏在心裏暗暗祈禱,但願他也能有與心愛之人攜手並肩的那一天。
第三天,君皓說要大漠孤煙,長河落日,於是他們買了駱駝直奔遼闊的沙漠……
這六日中,他們一路奔走玩耍,想看盡一生中最想看到的美景,享盡與心愛之人繾綣恩愛的甜蜜,隻想腳步不停,生命也能就此停留。
但六日何其短暫,縱然他們每日早起,夜間極盡纏綿後還不想合眼,恨不得將一天變成兩天,兩個月來用,還是一眨眼間就到了最後一夜。
漫天星子燦爛,綿軟的黃沙如上好的地毯,夜風吹過,薄沙渺渺,如煙似霧,轉瞬消失。
他們運氣不錯,雖然為了讓君皓一見大漠風光,這幾日他們都少有停歇玩耍,但是在沙漠裏轉了數天後,就碰上了一處小小的綠洲,明鏡般的湖水,半邊黃沙茫茫,半邊綠樹成蔭,寧靜安詳。
君皓從水中鑽出來,帶著一身的清爽走向岸邊,雖然剛剛親熱過,但是他這麽大大方方坦然的走過來,冷顏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
君皓笑著走到她麵前,轉過身,冷顏這才抬頭用汗巾仔細給他拭去身上的水珠,為他穿好單衣,打好衣結,正要將手中的外衣給他穿上,君皓輕輕推開:“把那件我最喜歡的紫紅色衣服拿來吧。”
冷顏一怔,他這是什麽意思?今天是最後一天,難道他有什麽不詳的感覺?
她盡量不讓自己往那上麵想,取來了那套紫紅色的外衣,故作不經意的說:“都要睡了,還穿這麽整齊幹什麽?咱們對沙漠裏的路又不熟,就這樣沒頭沒腦的闖了進來,萬一要很久才能出去,你要是連睡覺都要穿這套,到時候還不都成破爛了,看你怎麽好意思出去見人。”
“我還沒想睡,今晚月色這麽美,娘子也這麽漂亮,所以我也想打扮的漂亮些,和你好好賞月。”君皓說著,穿好衣服,握了冷顏的手在湖邊一顆胡楊樹下坐下,摟著她的肩膀,靜靜地看著那輪高懸天空皎潔的明月。
“顏兒,時間過得真快,咱們成親都十年了。我們與水真有緣,我記得第一次見麵,看見你長得粉粉嫩嫩的,那雙眼睛又大又亮,和宮裏那些總是低眉順眼的宮女們大不一樣,真是天真可愛,於是就想向你表示一下友好,可是走近了,聞到你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香味,我真想咬你一口,嚐嚐是什麽味道,可是一想那樣肯定很疼,你會哭,於是就親了一口,那種感覺啊,真是美妙極了,直到現在我都還記得。沒想到卻把你嚇得掉進了水裏,雖然你討厭我,但是那時我就想要是以後你能天天陪在我身邊和我玩就好了……沒想到,我夢想成真,後來咱們不但一起讀書玩耍,我還娶到你做妻子,真好。”
冷顏怎麽聽都覺得這好像是在說著最後的別離話,她不敢抬頭,隻將頭埋在他的胸膛上,忍著想要哭的感覺,裝作輕鬆調侃道:“原來第一次見麵,你是把我當成好吃的……那麽小年齡就想著娶媳婦,羞不羞?”
嗬嗬,君皓開心地輕笑:“不管我怎麽想的,反正你已經做了我的娘子十年,我終於兌現了此生隻愛你一個的誓言,也沒有什麽好遺憾的了。尤其是這六天,我覺得真幸福,隻是不知道顏兒和我在一起這麽多年,覺得快樂幸福嗎?如果有,是比我多還是少呢?”
“有,雖然你有時候很頑皮很可惡,可是對我來說幸福多於傷痛,快樂比孤獨更多,隻是我們錯過太久,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幸好我們還在一起。”
她用力緊緊的抱住君皓,幾乎不能呼吸。
“顏兒,你太大力了,不要這麽緊張。”君皓將她推了推,鬆開一些,笑道:“我都快被你勒死了。”
冷顏伸手封住他的唇:“不要說那個字,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直到老去。你說過,我們會有很多孩子,你不能不兌現自己的承諾。”
君皓鳳眸閃亮,一頭濕漉漉的長發披散在肩上,更添了幾分男子特有的嫵媚,伸手在冷顏那平坦的小腹上輕輕撫摸:“說不定這裏已經有了我們的孩子,你說會是小子還是丫頭?”
“我不管是小子還是丫頭,都要他父母雙全,一起將他養育成人。”冷顏看著君皓,倔強的說。
“那當然,我有說不管你們母子嗎?我們的孩子肯定長的很美,我要不看牢了,還不被人偷了搶了?”君皓看起來一點睡意也沒有,跟冷顏開起玩笑來。
這幾天冷顏總是想起來就會去看君皓胸前的花紋,剛才他沐浴完,那花紋似乎沒有動了,可是顏色卻更深。冷顏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好轉的跡象,而這幾天,君皓的巫蠱再沒有發作,精神特別好,總是與冷顏纏綿到夜深才相擁入睡,第二天卻不見絲毫倦容。
而今天晚上他這麽反常的舉止,冷顏心裏有很不好的念頭,君皓隻怕是回光返照,也許明天黎明的太陽,他再不能陪自己一起觀賞了。
“夫君,你不累嗎?不如躺下我們慢慢說。”冷顏順手取過一條毛氈鋪到地上。
君皓見她憂心忡忡,取笑道:“顏兒,你不用這麽小心翼翼的,我現在感覺好得很,可見薑幼萱說的什麽解蠱一定要如何如何都是騙人的。難道是你剛才對我的表現還不滿意?要不然,再來一次?”
說著他笑嘻嘻地來抱冷顏,手伸到半空一下僵住了,重重跪倒在地,捂住了肚子,豆大的汗珠就滾落下來,臉色鐵青,額上青筋直跳。
“你怎麽了?”冷顏慌忙去扶他。
君皓緊呡著唇,頭仿佛有千鈞重一般,吃力的擺了一下,看樣子,他想對冷顏笑,可是不等笑紋展開,“撲”地一聲,宛如潑下了一盆黑雨,君皓吐出的全是紫黑色的血。
冷顏趕緊抽出自己的帕子,一手扶住搖搖欲墜的君皓,想為他擦拭,不料緊接著他又接連不斷的噴出了第二口,第三口完全看不到紅色的血來。
血就像開了閘的水一樣,源源不絕的從他嘴裏湧出,地上已經失去了黃沙的本色,終於,他的身體就像一隻沉重的沙袋陡然倒地,雙眼緊閉,臉上蒼白的沒有一點生機。
冷顏急忙將他抱在懷裏,來不及給他整理完全被黃沙和血汙弄得肮髒不堪的衣物,就將手掌貼到他的丹田,催動內力幫他壓製巫蠱。
可是今天君皓體內就像個無底深淵,一個填不滿的巨獸,冷顏的內力一進去便消失不見,而更糟糕的是她的內力一驅動起來,手掌就像被吸住了一樣,源源不絕的往君皓體內流去,完全不受冷顏的控製。
冷鋒曾經對她說過,這種壓製巫蠱的辦法,隻有在君皓有知覺的情況下才能進行,不然,運功之人就非常危險,一旦被吸住擺脫不了,最後隻會被吸幹內力,體力衰竭而亡。
可是冷顏顧不了那麽多,她要君皓活,他活不了,她也沒了生的樂趣。假如最後自己的力竭而死能換來他生命的延續,那也值了。
她覺得腦子慢慢混沌起來,昏沉沉的想要睡過去的感覺,而君皓躺在她的懷裏一點反應也沒有。
或許這就是自己與君皓最後的歸宿了吧?她心裏一點也不傷悲,反倒很高興,終於能在這麽安靜的地方與君皓永遠在一起,天高地闊,是他向往的自由自在,寧靜淡泊,是她理想的家園。
星星漸漸在眼前模糊,感知在一點點消失,她掙紮著低下頭,在他冷冷的唇上用最後的力氣印下深深一吻。
第一次相見在水邊,他吻了她,最後還是在水邊,她用生命還他最後一吻。
冷顏唇邊含著笑意,終於身子一軟,撲倒在他的身上,所有的一切都遠去了,隻有他們再也不分開,這是她最後意識裏所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