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站在朱雀台上,尚官睿的心境平和了很多。
不敗的神話被打破,功利心和好勝心也隨之煙消雲散。對現在的他而言,這裏的一切都是場遊戲,雖然屬於他,也不屬於他。當一個人更深刻的剖析自己,往往能發揮出比平時更高的水準。
莊修竹一襲青衣,自台下漫步而上,嘴角噙著一絲笑意。發絲飛舞,風度翩翩,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位濁世佳公子,年輕女弟子心目中的夢中情人。
尚官睿無論賣相還是氣質,都與之相差甚遠。
很多人包括莊修竹本人都無法理解,莊寄柔一代佳人怎麽偏偏看上了那小子,難道喜歡重口味?
不至於啊!琉焰青府弟子千千萬萬,什麽雞零狗碎的人物找不出來啊,還用拉外援?
就算對她有救命之恩,也不用以身相許啊,都什麽年代了?
想不通也不願往深處去想,莊修竹對尚官睿簡直恨之入骨,恨他橫刀奪愛,恨他搶走了屬於自己的榮譽。總之,男人的仇恨很多時候都是不可理喻。
恨歸恨,莊修竹也不會狂妄的沒邊,他覺得自己勝算不大,就從大師兄手中請來一件寶貝——匯靈丹。
從這裏就能看出莊修鶴的陰險和狡詐,匯靈丹雖然能短時間匯聚人體內靈氣,提高修為,卻有很強的副作用,被很多門派列為限製藥物。
服下之後,元氣大傷不說,還有可能降級,為今後的晉升埋下隱患。有些人甚至身體過敏,落個終生無法修煉的下場。
莊修鶴打得就是漁翁得利的主意,不管雙方最後誰勝,都會大大減輕對他的威脅。
莊修竹不是不知道大師兄沒安好心,但他沒得選擇。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後的師傅離去,他能依靠的人少之又少。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不付出一定的代價,別人憑什麽幫你。
服下匯靈丹之後的莊修竹麵龐紫氣縈繞,有種詭異的病態感,產生的威壓卻隱隱增強。
尚官睿眉頭一皺,有過李若空的前車之鑒,他對服用禁藥的行為非常反感,這玩意典型的害人害己。可標榜自由民主的比試竟然不禁止此類行為,讓他很鬱悶,隻能硬著頭皮去接受。
比試一開始,莊修竹就先動手了,留給他的時間不多。
尚官睿這回學乖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拉開距離再說。
唰!
兩張符紙從衣袖中飄出,直直飛向莊修竹飛來的方向。
莊修竹見識過他雷劈公羊奎和任情的手段,哪敢怠慢,手中長劍轉了半圈,一圈火環迎了上去,欲燒毀符紙,讓符咒失去載體。
尚官睿心中冷笑,白癡,符咒一旦成型,水火不侵,隻有物理攻擊才能將它銷毀,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照著你那姓秦的師弟差遠了。
嗖!
符紙穿環而過,直撲莊修竹的麵門。
莊修竹大驚失色之下在空中一個羚羊掛角,用靴子將符紙踢飛。
可惜已經晚了,兩張符紙交匯,發出一聲爆響。
水霧蒸騰中,莊修竹的褲腿去了半截,靴子早被炸沒了,露出了腳底板。
莊修竹狼狽的落地,下意識用下擺遮擋,臉色陰晴不定。
尚官睿哈哈一笑,調侃道:“怎麽樣,我的欲*火焚身!”
台下眾人大汗,好猥瑣下賤的名字。
再看看莊修竹一副被煙熏火燎,全身還濕嗒嗒往下滴水的樣子,確實挺形象的。
莊修竹鐵青著臉,寒聲道:“休要逞口舌之利,等會兒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行啊,我等你!”尚官睿一臉不屑,暗地裏卻提高了警惕,把毛爺爺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的思想發揮的淋漓盡致。
莊修鶴冷笑一聲,將佩劍插在身前,雙手交錯快速結印,一道道印記打在劍身,跟尚官睿的某些招式有異曲同工之妙。
琉焰青府眾高層臉色漸漸凝重起來,莊卓更是歎了口氣:“妹夫又要遇到些麻煩了。”
蓮夜在身邊聽得清楚,極為不滿道:“合著你們琉焰青府弟子都喜歡扮豬吃虎啊!還有完沒完?”
莊卓無奈道:“主要這次比試牽動了太多人的利益,為了取勝,無所不用其極,什麽幺蛾子都可能發生,我也無法事前預知啊。”
蓮夜不耐煩的擺擺手:“行了,不用解釋了。有點麻煩更好,贏得太輕鬆就沒看頭了。”
莊卓聽得目瞪口呆,感慨妹婿有這樣的極品下屬還真夠倒黴的。
台上,莊修竹已經結完最後一道印,沉喝一聲雙手握緊劍柄,緩緩拔了出來。
隨著劍身露出地麵,赤紅的火焰將其籠罩,尤其劍尖吞吐的火舌,足有數丈長。莊修竹高舉過頂,劍焰衝天,給人莫大的威壓。
這就是琉焰青府有名的無雙劍技——赤龍劍焰。
尚官睿見狀下意識的把手伸向脖頸,摸到月寒劍那冰涼的觸感又縮了回來,最終抽出了三張一模一樣的符咒。
符咒通體藍紫色,毫無靈力波動。
他托到嘴邊輕輕一吹,符紙隨風而舞,漫無目的的飄向莊修竹的方向。
莊修竹沒去理會,用力揮劍劈下,滔天的烈焰滾滾撲來,尚官睿額前的劉海都被炙烤的微微卷曲,但他的身體沒有離開原地半步。
直到火龍襲到身前不足一丈處,他才伸出食指將身前的幾道防禦法陣一一點亮。
六道藍色雪花形防禦牆依次排開,有種整齊的美感。
莊修竹這一記夾雜著劍氣的火係術法威力還是很強的,毫不停滯的穿透了第一道防禦牆,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
可到了最後一道,無論如何都無法穿透,火焰龍頭嘶吼著咆哮著,盾牆巋然不動。最後烈焰隻能不甘的消散,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尚官睿食指放在嘴唇,搖頭晃腦道:“強弩之末勢不能穿縞素,古人誠不欺我。”
一副彈指間灰飛煙滅的風流姿態引得眾女子美眸一亮,哪怕敵視他的女弟子也不能免俗。
蓮夜搖了搖頭:“到底是小人,得誌便猖狂,沒救了!”
妍清淑笑著接口道:“你不覺得他這樣很有男人味嗎?”
蓮夜冷笑道:“不覺得,我早已經過了少女情懷的年代,他這樣隻會讓我覺得欠揍。”
妍清淑掩嘴輕笑,眼底深處卻是若有所思,無意中的對話讓她探聽出了一些鮮為人知的東西。
莊修竹氣急敗壞,打不敗對方也就罷了,他對此早有心理準備,可是赤裸裸的羞辱怎麽辦?自然不死不休!
“你找死!”他怒吼一聲,火焰劍掄了個半圓,比剛才更猛烈的火龍瞬間成型,咆哮著,怒吼著,欲擇人而噬。因為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鮮血不要錢似的從他的七竅湧出。
看台上一直無動於衷的莊寄柔眼眸中閃過一絲心疼,嘴唇動了動,最終化為一聲歎息。
路是自己選的,沒有任何人逼他。
之前扔出去的三張符咒已經到達指定位置,本來要發動致命一擊的尚官睿忽然停下了動作。搖了搖頭,手一招把符咒又收了回來。
莊修竹現在的狀態已經不需要他多做什麽,自己就把自己壓垮了。顧慮到他是莊寄柔的徒弟,火上澆油的事尚官睿不想做。
果然,莊修竹高舉著火焰劍踉踉蹌蹌,最後一擊怎麽都揮不出去。
撲通一聲,雙膝跪倒在地,可是雙臂還是固執的高舉著,搖搖晃晃。
無處發泄的火龍開始向下席卷,反噬其主。這一下要是挨實了,大羅金仙都救不回來了。
“不要!”場下響起了莊寄柔的哀呼,養育了十幾年,到底是有感情的。
尚官睿歎了口氣,一閃身,趕在火龍落地之前擋在莊修竹上麵。
五指微張,又是數層防禦盾。
火龍借著下衝之力轟轟衝擊著搖搖欲墜的防禦盾,一層,兩層……最終還是歸於沉寂。
由此可見,莊修竹無論再來幾次都是沒用的,這一招完克赤龍劍焰。
尚官睿剛要鬆一口氣,忽然腰眼劇痛,耳邊傳來眾人的驚呼。
低頭一看,發現本該奄奄一息的莊修竹一臉獰笑的雙手握著短刃,另一端深深插進了他的腹部。
“沒想到吧,哈哈哈……”莊修竹狂笑著站起身來,嘴角的鮮血噴濺的到處都是。
尚官睿呻吟一聲,皺眉道:“苦肉計?”
“哪能啊,我知道你狡猾異常,普通的騙局蒙蔽不了你,所以這些傷都是實打實的,咳咳……”說著說著,他又咳出了一大團汙血,裏麵夾雜著肺葉殘片。
尚官睿歎了口氣:“沒想到你對自己下手也這麽狠,我不如也。可你想過沒有,你這樣做,會斷送掉你師傅心中僅剩的一點兒好感。”
“我當然知道,但是顧不得了,人都要被你搶走了說那些沒用的幹嘛。反正我得不到的東西任何人也別想得到。”莊修竹笑的很快意,也很傷感,淚水順頰而下。
尚官睿本不想在這煽情的節骨眼上打擊對方,可他是個實在人,還是決定秉承優良傳統:“那個……你沒發覺哪裏不對勁嗎?”
哪裏不對勁?莊修竹笑聲戛然而止,聽他這麽一說,確實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不,是很不對勁。
首先,他的匕首是淬了劇毒的,沾之即到,可尚官睿還好端端的站在那兒。
其次,傷口竟然沒有流血。不管黑的紅的,你總得流出來一點兒吧。
再看看尚官睿一臉壞壞的笑容,莊修竹的心頓時沉到了穀底。
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