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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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此為何計

李總管知道自己表現的時候到了,急忙道:“當時小的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見著鬼了,可是鬼怎麽會有影子呢?難道是死而複生?可是世上怎麽可能有這樣的奇事?”

他適時的配上了驚恐的表情,卻沒看到,東方凝的唇角牽出一絲冷笑。

“後來再一看……像雖是像,可是又不像……”

“到底是像還是不像?”

東方凝已經坐在紫檀描金軟椅上,接了宮女遞上的金邊雪瓷盅,揭了盅蓋,輕輕撥弄浮茶,指翹得蓮花般好看。

李維一略一思忖:“乍一看是像,簡直是一個人,可是細看……”

他努力回想:“也說不上是哪,總歸是有點區別,尤其是性子,那簡直是……”

他不知道該選個什麽詞,半天方道:“若說夢妃是水,她就是火,得誰燙誰……”

話音未落,東方凝突然笑出了聲。

李維一就奇怪了,當初為了爭寵,東方凝可沒少使手段,然而王上與夢妃情比金堅,無論如何也離間不得,最後隻能除掉聶紫煙了事,怎麽過了五年,王後竟然大度起來?

不過看到那斜挑的眼尾飛出的一道厲光,李維一心裏有數了。

“小的心裏就想,此番她能逃過一劫,是不是王上也……”

話隻說一半是最有效果的,因為東方凝雖丹唇微翹,眼底已了無笑意。

“聽說這個女人是千羽翼弄回來的?”

李維一連連點頭,卻聽東方凝冷笑道:“這算是什麽計?”

什麽計?美人計?

李維一眨眨眼,不明白。

蠢貨!

東方凝暗罵。

“既是計,要不要……”李維一做了個“殺”的動作。

東方凝已經不屑看他一眼了,她繼續撥弄茶湯,動作優雅閑適:“不要凡事都做得那麽絕,要知道,活人永遠比死人有用!”

如果活人比死人有用,夢妃為什麽要死?

李維一更不明白了。

東方凝已然不耐煩了。既是千羽翼弄來的女人,還與聶紫煙長得那麽像,偏偏又在殿上暈了過去,誰知道他做的是什麽打算?千羽墨這幾年也算消停,至少聶紫煙死了,沒人再拿他娶平民女為妃的事來說道,千羽翼是不是覺得不大滿意?

也難怪,王位角逐,隻差一步,他又戰功赫赫,威望日高,如何甘心?

就不知王上是否會中計了。

千羽墨看似遊手好閑,心裏卻比誰都精明,留下這個女人不殺,誰知道他又是做的什麽打算?長線?大魚?

千羽翼,你以為你對聶紫煙的癡迷隻有自己知曉嗎?

她冷笑一聲。

李維一以為她要發布什麽密令,急忙上前。

徐遠誌已是老了,那個內廷大總管總是需要人做的,如果他能夠……

於是擺出一副更為殷勤的姿態,卻聽東方凝悠然道:“左不過是計,不妨將計就計!”

李維一迷糊。

就你這腦子還想著內廷大總管的位子?

修養再好的東方凝也忍不住露出鄙夷之色了。

李維一倒渾不在意,若是奴才都比主子強了,哪還顯得出主子的智慧?

他正自我感覺良好,卻聽東方凝似是自言自語的歎了句:“或許是本宮想多了,但願……”

東方凝也隻說了半句,李維一便重新陷入迷糊。

這又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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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洛雯兒在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上翻來覆去。

自殿頂垂下的明綃煙羅帳仿佛從天而降,如一幕水簾般將她籠罩其中,外麵,是十二扇琉璃金絲燈,光影映在帳簾上,好似最柔美的月光在流動。

洛雯兒盯著看了一會,翻了個身,將臉埋在燈草包芯的水色蜀錦枕上,還是睡不著。

都怪白日的那場風波,如今回想起來,方覺後怕。

原來生與死,隻在君王的一念之間。

回來後,盼雲和念青不停的跟宮女們講述當時的驚險,又因為王上特開恩例,死裏逃生,所以開心得不得了,念青還一個勁說,她是違反這條宮規的唯一幸存者,她是不是該表示慶幸?

冷笑一聲,翻過身,望向懸在帳頂的用絲綃攢成的牡丹。

無風,簾幔卻如霧輕搖,像極了那幕紫藤蘿……

她出了會神,歎了口氣,取出懷中的夜靈星。

千羽翼,你在幹什麽?這麽多天過去了,怎麽一直沒有你的消息?把我放在宮裏,你就這麽放心?萬一我今天真的……

鼻子忽然有些發酸。

將夜靈星攥在掌心,放在胸口,隻覺心裏亂糟糟的。

當初為了教訓盼雲和念青的囂張,不惜以那個價值連城的翠玉瓶為代價,雖然沒有傷到她們的性命,然而想來,真是險之又險,若一個不慎,這世上便多了兩個冤魂。再看今日那幾位娘娘身邊宮女的戰戰兢兢,誰又敢預料她們今後的命運?

王宮,果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而自己,險些成為這個陷阱的幫凶。

不行,她不能再在這鬼地方待下去了,可是要如何才能給千羽翼傳個口信,讓他趕緊接自己出去?

她掏出手機,卻恨恨的摔在一邊。

這個東西如今還有什麽用?

又折騰了半天,待盼雲聽到動靜給她換了安息香,她方漸漸的睡了。

迷蒙中,好像有個什麽東西爬上了床,冰涼的手臂挽住了她的胳膊……

她立即想到了宮中的冤魂,甚至好像看到那個東西抬起了頭,淩亂的發中透出兩束通紅的血光……

心中一驚,想要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被魘住,動彈不得,隻能任由那隻手臂將她抱緊,還有個聲音在顫顫的說:“好冷……”

她幾乎要驚叫了,恐懼就盤亙在胸口,將心弦繃得緊緊的,仿佛隻需輕輕吹口氣,便會砰然斷裂。

而那東西又不肯安靜,大概見她一動不動,於是一會捏她的臉,一會揪她的耳朵,又拿一樣毛乎乎的東西執著的搔她的鼻子。

她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終於醒了過來。

正要喊人,卻在對上一雙眼睛時猛然怔住。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如畫如繡,如勾如描,極美極媚,極妍極麗,此刻正水波盈盈霧氣蒙蒙的望住她,眼底滿是委屈與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