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眼睛一亮,就要撲上去,可是見了毛毛,又厭惡的皺起臉。
原來是送飯的人到了。
一共兩個短衣打扮的男子,一個滿臉絡腮胡子,一個腦門上有顆大痣,各拎著兩隻木桶,往地上一放,桶蓋一掀,立即有香噴噴的味道湧過來。
耳邊響起吞咽口水的聲音,毛毛也不例外,而且比誰吞得都響。
他離柵欄最近,結果一下子撲到鐵欄上,抓住欄杆,無比熱切的望著飯菜。
那兩個男子倒是往後避了避。
“噫,這小子咋恁臭?”絡腮胡子捏住鼻子。
“他們說弄來個仙童,大約仙童就這個味吧……”
“啥仙童?啥仙童?”絡腮胡子上下打量毛毛,嘴一撇:“不過是個小屁孩!”
毛毛不樂意了:“我是聞著臭,吃著香!”
絡腮胡子噗嗤一笑,竟是露出幾分女人的媚態,看得毛毛毛骨悚然,思量著,莫非他也跟自己一樣是易了容?是女扮男裝?
然而再一看身段,還有那骨節粗壯又翹得彎彎的蘭花指……
他打了個哆嗦。
“唉,過來吃飯,吃飯……”絡腮胡子拿飯勺敲著木桶。
孩子們雀躍著奔過來,從柵欄縫隙裏捧過飯碗,又蹲到離毛毛遠遠的地方。
毛毛眨眨眼,看看麵無表情的“大痣”,又瞧瞧動作柔軟的絡腮胡子,往他跟前湊了湊:“姐姐……”
“叫誰呢?叫誰呢?”絡腮胡子敲著木桶尖叫起來。
毛毛計劃失敗,其實他是琢磨著此人如此“嫵媚”大約會比較喜歡與自己性別不同的稱呼,怎承想……
“我有個姐姐……”毛毛立即扁起嘴,眼淚汪汪:“她是跟我在一起的,她現在在哪?”
那二人對視一眼。
他們就是負責送飯,哪知道這許多?
絡腮胡子瞪了他一眼,正要開口,就見他把飯碗一丟:“我這是在哪?你們把我抓來幹什麽?我要回家!我要爹,我要娘,我要姐姐,我要回家……”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蹬著小腿,扯嗓開嚎。
其餘的孩子先是跟著啜泣,緊接著便大哭起來,亦是要爹要娘要回家。
一時之間,簡直是地動山搖。
絡腮胡子手舞足蹈的製止了半天,卻使得哭聲更響。
一蒙麵黑衣人衝進來,持鐵棍將欄杆敲得“咣咣”作響:“嚎什麽?再嚎都拿你們出去喂野狗!”
哭號頓止,隻餘小聲啜泣。
蒙麵人又睇向那二人:“哼,這麽點小事都做不好,小心公子的手段!”
二人連忙稱“是”,絡腮胡子又諂媚道:“大人也是忒小心了,這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地兒,怕是神仙也難尋呢……”
什麽?
毛毛心中一驚,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是什麽地方?
“休要大意。盛京戒嚴,五城兵馬司正在搜人,已經抓了不少,雖是胡亂抓人,咱們亦需各自小心,隻要等到六月初六……嗯,什麽味?”
絡腮胡子連忙翹起蘭指點著豆豆:“是他。這小子臭得很,據說是什麽……”
“哦,是那個仙童?”
毛毛沒想到自己竟是這般有名氣了,莫非就是傳說中的“臭名遠揚”?
“就是他!”絡腮胡子氣得胸脯一起一伏:“這小子壞得很,好端端的就哭起來。他沒來之前,他們都是好好的。依我看……”
他目光一閃:“大人若是不放心,不妨將他……”
他兩手一對,做了個掐死的動作。
毛毛嚇了一跳,卻見蒙麵人搖頭:“不可。眼瞅著日子就到了,可咱們還差十九個。如今雖然合適的孩子不少,可各家都看得緊緊的,再加上那個女人一鬧,怕是要下了套在等咱們……”
“公子這回派來的都是高手,還怕他們?”絡腮胡子撇嘴,卻又忽然想起一事:“對那個……公子怎麽說?”
蒙麵人雖然臉遮得嚴實,但是閃爍的目光依舊泄露了他的心思:“公子說,不到萬不得已,那個不能動!”
“不能動?”絡腮胡子拍大腿:“剛剛還說差十九個,如今風聲又緊了,怎麽就不能動?況那丫頭也不是省油的燈。抓她的時候就把許茂的眼睛射瞎了,現在又……”
毛毛的心砰砰的狂跳起來。
豆豆失蹤當日,小爹的手下發現有外地人在妙手醫館醫治眼傷,而射傷那人眼睛的就是豆豆的暗器……
豆豆在這裏,豆豆一定在這裏!
隻是目前,他們這個牢房隻關了三十幾個孩子,那麽豆豆,豆豆被關在哪?
絡腮胡子依舊憤憤然。
他果真有女人絮叨的品質,不過也難怪,他們周圍都是一些不懂事的孩子,又怎麽會著意設防呢?
“……簡直是當祖宗似的供著,還特意安置了個單間,就差沒給安排倆使喚丫頭了。可是那祖宗好賴不吃,把屋子砸了個稀巴爛,誰去送飯就揍誰,咱得了公子的吩咐,又不敢還手……”
呃,雖然火爆了些,不過毛毛可以肯定,有這等凶悍脾氣的非豆豆莫屬。
“唉,”蒙麵人仰天長歎:“誰讓許茂他們抓誰不好,偏抓了這個災星?”
“誒,你說……”
看絡腮胡子這樣的表情,大約是要開始八卦了。
“公子是不是對那個女人……”
毛毛皺了眉,艱難的消化著。
“難說。”蒙麵人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這事不好辦呐!”絡腮胡子拿指卷著搭在胸前粗硬的頭發,神色“嫵媚”:“其實就算王上屬意公子,可是其他公子不幹呐。此番,公子請命,不就是想在王上和眾人麵前露露臉,立上一功?再說,神龍一出,什麽心願達不成?如今明明知道咱們差幾個孩子,卻不肯舍了她……嘖嘖,就算能把她剩下來,難道還放回去?這話要怎麽說?萬一再被那個女人知道了,公子的事……”
毛毛越聽越糊塗,但有一點可以明白,這其中一定隱著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隻不過這些都是次要的,關鍵是他現在要找到豆豆,到時……
那二人正聊得熱火朝天,冷不防聽到一道長長的聲響,前麵高昂而嘹亮,後麵雖然有些斷斷續續,但很明顯的完成了整個吟詠。
在肚子裏經過攪拌經過醞釀經過發酵的臭豆腐化作氣體蓬蓬勃勃的爆發,於是牢房裏頓時充滿了古怪、不祥且令人窒息的味道,有幾個孩子甚至將吃進去的飯吐了出來。
“你……”絡腮胡子捂住鼻子,被胡子占領下的麵皮漲得紫紅。
蒙麵人早已逃了出去,而因為方才那股黏稠且有質感的氣體恰好兜在收拾碗筷的“大痣”臉上,導致對方已然昏迷。
毛毛捂住屁股,滿臉為難:“我要拉粑粑……”
孩子們驚恐的往後縮了縮。
絡腮胡子艱難的換了口氣,重又捏緊鼻子,瞪眼尖叫:“還不快給老子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