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弘度一揮手,製止住自己這邊躍躍欲試的官差,朝著達奚震冷冷的說道:“既然達奚將軍與這位劉壯士是熟識,便該好好勸勸他,不要負隅頑抗,否則刀劍無眼,若他真與刺死陳頊一事無關,卻為此丟掉了性命,屆時後悔隻怕也來不及了。”
達奚震心想:既然今日崔弘度不肯放過劉寄北,我縱然低下臉麵來求他也是枉然,還不如讓劉寄北放手一搏,以劉寄北的武功,脫離此地該不是什麽難事。
達奚震冷冷地回敬道:“我的這位劉兄性格剛烈,最受不得人家冤枉,事已至此,我勸也是白勸,崔都督想怎樣便怎樣,就當此處沒我便是了。”
說完,他竟然一揮手,帶著手下人躲到了一旁。
崔弘度仰天打了個哈哈,隨即瞧著達奚震,淡淡地說道:“看來達奚將軍是想獨善其身,不過在下還是得提個醒,若然這位劉壯士真與本案有關,隻怕你達奚將軍也脫不了幹係。”
達奚震搖了搖頭,淡然一笑,說道:“多謝提醒,自古以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達奚震問心無愧,自是不怕。”
劉寄北手撫“王霸”刀身,心裏忽然湧起暖意,暗道:有它在手,天下何處不可去得。
想到這裏,劉寄北心裏頓生一股豪氣,眼光瞄向崔弘度和他的手下人,淡淡的說道:“怎麽還不動手?”
說也奇怪,盡管劉寄北語氣淡然,可是,崔弘度等人卻是感覺到一絲寒意。眾人的眼光不約而同的凝固在劉寄北的身上,陡然間,幾乎都有一種錯覺,劉寄北似乎已不是一個人,仿佛化作了一把刀,周身上下殺氣森森,令人不寒而栗。
崔弘度一開始雖是覺得劉寄北不簡單,但他並沒有太過於放在心上,然而,轉瞬間猛的見到劉寄北發生了如此玄之又玄的變化,禁不住大吃一驚,暗道:這難道便是傳說中人刀合一的武學至境?
劉寄北並沒有將氣機鎖定達奚震等人,既而他們感受不到劉寄北驟然間的變化,所以,當他們忽然見到崔弘度等人臉色大變時,均都感到莫名其妙。
劉寄北見到崔弘度等人遲遲不肯出手,便反手提刀淡漠的說道:“如果你們再不動手,在下可就走了。”
他說完一轉身,真就朝著院門口走去。
劉寄北這一動身,原本鎖定在崔弘度等人身上的氣機頓時發生了變化,眾人立時醒悟過來,一起向著崔弘度看來,等著他決定。
崔弘度望著劉寄北的背影,心道:若是如此便讓他走了,定會遭來達奚震的恥笑,怎的也要有點作為。
他想到這裏,猛地一揮手,沉聲說道:“不要讓劉寄北走了!”
話一出口,那些官差立時蜂擁而上,“呼啦”一下把劉寄北圍了起來,其中三個手腳麻利的已是舉起兵刃向劉寄北身上開始招呼。
劉寄北眼觀六路,借著酒意大笑一聲,先是一記耳光,把最先衝過來的官差打成陀螺,然後順手奪下一名官差迎頭砸下的水火棍,並且一腳將這名官差踹倒,接著又把水火棍一擺,還沒等另一名官差的環首刀劈至,已是後發先至掃在了他的腰上,那名官差頓時撲地,哀嚎不已。
劉寄北還未出刀,就在舉手投足之間連傷了三個官差,若不是他手下留情,隻怕這三人早就一命嗚呼。盡管如此,此舉已是大大的起到了震懾的作用,餘下的官差見狀,俱都猶豫了起來,畏畏縮縮的不知道該上還是該退。
崔弘度見狀,已然知道今日絕留不住劉寄北,不過他仍是心有不甘,便對著其餘的官差擺了擺手,說道:“你等且退到一邊,看我來捉他。”
話音未落,劉寄北便見到崔弘度像豹子一樣撲了過來,暗歎一聲,心裏十分欣賞崔弘度執著。
一旁的達奚震先是見到劉寄北輕描淡寫便傷了三名官差,心中感歎名不虛傳,同時也暗自慚愧,責備自己有眼無珠,初時竟然以貌取人,小看了劉寄北。
達奚震對於崔弘度曆來心裏排斥,每每聽到有人頌揚崔弘度的時候,心裏都會很不舒服,倒不是他嫉賢妒能,受不了別人的長處,隻是他向來自視甚高,在現有的北周軍中除了他父親和楊忠之外,最為佩服的便是韓雄,其餘的人他都沒放到眼裏。包括宇文神舉和王軌,他也覺得有些名不副實。不過,好在宇文神舉和王軌都有軍功,爵位和名聲是實打實的拚出來的,衝著這一點他並不鄙視那倆人,然而崔弘度雖是生於官宦世家,卻是靠著親近宇文護起家,雖然做到了都督這個職位,但是沒有絲毫軍功,對於這樣靠著逢迎過活的人,他打心眼裏看不起,心裏時常與崔弘度齊名而感到羞恥。
達奚震因為對其人有成見,所以向來覺得崔弘度的武功也是言過其實,心想他的武功縱然不錯,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由於這種心理作祟,達奚震從來也不去求證崔弘度的武功到底如何。不過今日,達奚震算是真正見識了崔弘度的武功。
就在崔弘度展開身形的一刹那,達奚震的眼光便緊鎖著他,當看到他的身法是如此的迅疾時,情不自禁的吃了一驚。
俗話說“靜若處子,動若脫兔”,能夠達到這個程度的人,便不是泛泛之輩。
崔弘度說動便動,毫無征兆,身形變幻猶如行雲流水,一點沒有牽強之處,而且,他的身法展開之後,有著一瀉千裏之勢,尤其殊為難得的是,在他兩條腿穿梭之間,肉眼竟然分不清個數,足尖飄逸靈動,直如淩空飛行。
達奚震是行家,輕功也極為了得,身法展開後疾如奔馬。他一向以此自傲,今日見了崔弘度的輕身之術,大有相識之感,仿佛看到了他自己一般。
另外,崔弘度身形逼近劉寄北的時候,雙掌幻化不定,好似多出了幾個手臂一般,看得讓人眼花繚亂,分不清虛實,而且掌臂變換之際,勁氣四溢,顯得極為霸道。
見到了這些,達奚震心裏翻騰不息,暗道:原來他還真有兩下子。
崔弘度自是不知道旁邊達奚震的心理變化,他如今隻有一個念頭,就是不惜任何代價也要捉住劉寄北,要不然無法在達奚震的麵前抬起頭來。
崔弘度的性格也很自負,他早就知道達奚震瞧不起自己,故而時常憋著一口氣,總想找到機會,讓達奚震看一看自己到底是不是浪得虛名,今日適逢其會,所以他也格外賣力,一出手便全力而赴。
劉寄北見到崔弘度奔著自己來了,心道:此人武功的確不弱,不過比起強練亦或是何泉的修為似乎有所不及,倒是可以和獨孤盛之流一較長短。
劉寄北既不退也不躲避,迎身而上,嘴裏低吟一聲,寶刀一閃,對著崔弘度便是一招“碎虛存真”,逼得他身形一滯,就在這一瞬間,劉寄北空著的手已是輕飄飄的一掌劈出,手心對著手心正印在他的前掌上。
這是實打實的硬拚了一招,隻聽得一記沉悶的聲響過後,崔弘度衣袂飛舞,蹬蹬蹬,接連向後退卻,而劉寄北卻卓然如山,反手提刀站在了原處。
崔弘度站定之後,長長地出了口氣,冷峻的臉上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直盯著劉寄北看了一會兒,才黯然的說道:“走吧!我留不住你。”
劉寄北將寶刀插在身後,朝著達奚震看了看,見他滿臉的敬意,便歎道:“在下先走一步,達奚將軍隨意。”
達奚震點了點頭,目送著劉寄北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便來到了崔弘度旁邊,一本正經的說道:“你的武功很不錯,但不是他的對手。”
隨後,他又感慨的歎道:“其實我也絕不是他的對手!”
崔弘度似乎沒有料到達奚震會這般說話,禁不住愣了一下,隨後會過意來,直視著達奚震,卻沒有言語。
倆人對視有頃,彼此間都看出了對方的的心思後,十分默契的各自移開了目光,神情頗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達奚震眼光望向了門口,淡淡的說道:“我以名聲擔保,劉寄北絕沒有參與到刺殺陳頊的事情之中。”
崔弘度也淡淡的答道:“我知道。”
達奚震一怔,投以詢問的眼光。
崔弘度難得的展顏一笑,說道:“天下間誰人不是明哲保身,又有哪個肯胡亂去趟禍水,達奚將軍人中翹楚,自然知道這個道理。
他的話說得比較隱晦,不過達奚震還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崔弘度言外之意是指陳頊被刺一事,關係到陳、周兩國之後的關係走向,朝廷上下都對此極為重視。特別是宇文護已經宣告天下,刺客幕後的指使乃是宇文神舉,為此正緊鑼密鼓的召集人馬,想去征討宇文神舉,希望捉住他之後,給陳國一個交代。在如此風聲鶴唳的關頭,隻要有點心思的人,避免牽涉還唯恐不及,誰還會不顧一切的往裏麵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