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寄北佯裝疑惑的說道:“如此看來,李安倒的確把你兄長當成了親信?”
薑不同搖了搖頭,歎道:“少主人功利得很,一向是以成敗論感情,他從不會對誰太過於相信,甚至包括他的二師兄強練。”
劉寄北怕他將話題扯遠,便問道:“難道你家兄長做了什麽對不起李安的事情,所以他才對你兄長下了毒手?”
薑不同道:“具體是怎麽回事我不知道,隻不過那一天,家兄他們去了北煥裏之後,正趕上陳頊被刺,於是他們殺了刺客,而後便被崔弘度帶著人捉了起來,關押在秋官大司寇裏麵,隨同家兄一起前往北煥裏的那師兄弟,早早的都被大塚宰要了出來,隻有家兄還被羈留,沒過多久,便傳來了家兄的死訊。”
劉寄北聽到這裏,禁不住問道:“就算是你家兄長死在了秋官大司寇裏麵,可是你怎知便是李安下毒害的呢?”
薑不同歎道:“我聽一起來長安的那些同伴說過,就在家兄死之前,少主人曾在我的那些同伴之中收集過一種叫‘熱甲巴’的毒藥,這種毒藥無色無味,並且見血封喉,很是厲害。”
劉寄北又道:“毒藥再厲害,也不能說明你兄長就是李安害的啊!”
薑不同道:“家兄出事之後,負責陳頊案子的崔弘度便來到了大塚宰府,向醫道高超的姚僧垣討教,當他走了以後,姚僧垣不經意間在言語之中,透露出家兄的死因是中了‘熱甲巴’的毒,由此,我猜測是李安毒死了家兄。”
劉寄北歎道:“你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進而投奔了獨孤楷,可是你這樣做,難道李安就能善罷甘休嗎?”
薑不同道:“他不甘心又能怎樣,獨孤楷和馬經天在大塚宰的麵前說一不二,假如因為我,而使他們之間撕破了臉皮,隻怕對誰都不好,所以他隻有忍氣吞聲,權當不知道而已。”
劉寄北想起今夜馬經天的行徑,仍是心有餘悸,不由得忘情歎道:“本在一起共事,何必急於相煎呢?”
薑不同雖然沒有完全聽懂劉寄北話裏的意思,但也明白了七八分,於是他也歎了一口氣,說道:“其實,在大塚宰的幕僚之間,一直分著好幾個派係,彼此間誰也不服誰,甚至於有些人已經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就拿今夜的事情來說,我本是跟著馬經天前往鳳棲原查探糧草的事情,可是半道上,馬經天卻讓我去找三十六天罡,並且告訴我這是一個很好的立功機會,隻要我把三十六天罡的事情探聽明白了,回到長安之後,他和獨孤楷絕不會虧待我,唉,人在矮簷下,隻好低頭走,沒想到竟是落到了這種地步。”
劉寄北沒有說話,他很是同情薑不同的遭遇,不過,他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麽忙,同時,他聽了薑不同剛才的一番話之後,忽然之間,產生了一絲疑惑,禁不住問道:“你兄長他們捉住了刺客,也算是職責所在,李安為什麽要毒死他呢?”
薑不同歎道:“也許是家兄知道了什麽不應該知道的事情。”
劉寄北道:“你們兄弟親密無間,如果他知道了什麽事情,難道還不會告訴你嗎?”
薑不同想了一下,隨後說道:“我想起來了,在陳頊出事之前,家兄曾和我說過一件事情,據他告訴我,少主人讓他帶著那些師兄弟要嚴密的監視陳頊的居處,一旦有什麽人闖進了陳頊住所,格殺勿論。”
劉寄北道:“這麽說,李安似乎早就知道要有人刺殺陳頊了?”
薑不同眼珠無力地轉了轉,歎道:“其實,對於陳頊之死,在大塚宰府裏一直偷偷流傳著一個說法,有人說殺死陳頊的那些刺客,根本就不是宇文神舉派去的,而是大塚宰,他為了鼓動人心,勾起人們對宇文神舉的仇視,先是派人刺殺了陳頊,接著又故意派了兄長等人佯裝捉拿刺客,把那些刺客全都滅了口,隨後又讓崔弘度把兄長等人帶走,接著,再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兄長等人接回大塚宰府。”
劉寄北歎道:“如果事實真的如此,這條計策確實夠毒辣的。”
劉寄北感歎之餘,禁不住朝著薑不同又問道:“對於剛才你說的事情,可有什麽證據嗎?”
薑不同歎道:“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可是有人傳言,在那些刺客之中,曾有人在大塚宰府中露過臉。”
劉寄北又問道:“你聽什麽人說的?”
薑不同道:“家兄一死,倉促間我也顧不了許多,於是偷偷找到跟他一起前往北煥裏的那些師兄弟,其中有人悄悄的跟我說了這件事。”
劉寄北好奇地問道:“你的那些師兄弟被宇文護命人接回府後,難道沒有像你家兄長那樣,被他滅了口嗎?”
薑不同歎道:“我猜大塚宰倒是想那麽做,但估計是顧忌少主人的麵子,故而沒有對他們下手。”
這時,劉寄北注意到薑不同旁邊的那個黑衣漢子微微的一翻身,身子頓時壓住了一隻手,於是關心的問道:“你既然已經醒了,何不睜開眼睛,況且你的那條胳膊被壓在了身底,也一定很不舒服?”
那人“嗯”了一聲,隨後痛苦地一皺眉,微微睜開眼睛,喘了幾口氣,氣息奄奄的說道:“不用你好心,我能照顧好自己。”
劉寄北討了個沒趣,不過,一看到那人前胸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著血水,便沒有太在意他的言語,歎道:“看來你倒是一條漢子,不過,依著你這麽倔強,恐怕活不了多久。”
那人悶哼一聲,閉上了眼睛,沒有說話。
劉寄北本有心幫他扳平身子,但一看他那表情,禁不住打消了念頭,暗道:這人滿臉戾氣,受了傷之後,還這樣凶巴巴的,料想平日裏也不是什麽善類,死活且由他吧!
薑不同扭頭看了看那人,隨後對著劉寄北說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還沒等劉寄北發問,那人已是低喝道:“住口,老子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說。”
薑不同鄙夷的歎道:“你我現在都剩下半條命,能不能活還要看老天爺的眼色,盡早的收起你的威風,你以為還是在大塚宰府嗎?”
那人悶哼一聲,緊閉著雙眼,皺著眉頭,恨恨的說道:“大爺我今日就算死在了這裏,也沒什麽冤枉的,主公遲早會為我報仇。”
薑不同歎道:“你以為宇文護會在乎你這條小命嗎?真是癡人說夢。”
劉寄北不由得問道:“他究竟是什麽人?看來對宇文護倒是很忠心。”
薑不同道:“他叫賀蘭隆,原是賀蘭祥的遠房親戚,靠著賀蘭祥和大塚宰的關係,成為了大塚宰府裏的護衛統領,並且深得獨孤楷賞識,這一次查探丟失的糧草,他便是來協助馬經天的。”
那人頓時怒道:“薑不同,你這個小人,虧得主公供你這麽多年吃喝,竟然如此的忘恩負義!”
薑不同怫然道:“我忘恩負義?宇文護連同李安,害死了我兄長,這你怎的不說?”
那人沒有說話,氣呼呼的把頭扭到了一邊。
劉寄北沒心情聽他們爭吵,看到不遠處那些屍體已經被燒得七七八八,心裏暗自琢磨道:若是帶上他倆一起前往揭水陂,恐怕深有不便,可是若不帶上,荒郊野外的,這倆人定然活不了多久,我該怎麽辦呢?
他正思忖間,忽然眼光瞥見賀蘭隆猛的翻了個身,立即麵向了薑不同,與此同時,他一直壓在身底的那隻手也不知從哪摸出一隻匕首,一下子便插在了薑不同的胸口上,薑不同哼也沒哼一聲,頓時氣絕。
這一變故讓劉寄北大怒,他閃電般站起身來,一腳把賀蘭隆踢開,心道:此人真是個瘋子,自身尚且難保,竟然還想著殺人?
劉寄北看了一眼薑不同,眼見著是沒救了,禁不住歎了口氣,扭頭再去瞧一旁的賀蘭隆,但見他滿嘴是血,臉色鐵青,也早沒了氣兒。
劉寄北料想自己在倉促之間,腳力頗重,再加上賀蘭隆重傷在身,那一腳定是把賀蘭隆剩下的那半條命也給踢沒了。
他這一次踢死賀蘭隆倒是沒有後悔,並且心裏想著後者是咎由自取,他把倆人的屍體挪到了一起,心道:不管你倆生前有什麽仇恨,死後埋在一起,怎的也該化解了。
劉寄北掩埋了倆人的屍體之後,再又看了一眼逐漸熄滅的火光,直有一種做夢的感覺,唏噓之餘,隻想盡早的離開這裏。
劉寄北回到了藏著墨貼巴的草叢旁邊,一言不發的把她受製的穴道解開,隨後牽著繩頭,便往揭水陂的方向行走。
墨貼巴之前藏在草叢中,雖然不能行動言語,礙著樹枝草葉又不能瞧看,但是她的耳朵可是一直好使,對於剛才不遠處那場慘烈的搏殺以及後來的事情,她聽了個一清二楚,此刻見到劉寄北陰沉著臉,一副不愛搭理人的模樣,打心裏往外有些七上八下,不敢多說言語,任憑著劉寄北的引領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