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在你祝福我跟陳然的時候,我還以為……我以為我真的會幸福的。他被關天澤的人綁架了,我還特別著急,我甚至跪下來求關天澤放過他,沒想到,那時候,陳然在玻璃窗外麵看我的笑話……”
“等我被關天澤侮辱夠了……然後……”
“然後他一臉笑容的走了進來……他對關天澤說,表哥,這個阿齊,果然跟你說的一樣好騙。”
阿齊嘴角的弧度上彎的更大,這樣的笑容卻是難看的。
他瘦了很多,臉頰上的骨頭在笑的時候也更顯分明,哪裏還有當初Crazy夜店裏的光彩。他的眼睛也是灰蒙蒙的,空洞的,好像找不到焦距了。
蘇倩還記得在青島揭穿他脖子上有吻痕的時候,他那局促的、害羞的樣子,像是情竇初開的青澀少年。那時候,他看向陳然的時總會紅著臉低頭微笑,目光中帶著依戀,那時候他的笑容是好看的,臉色也是紅潤的,他的眼睛裏還滿溢著單純的幸福。
蘇倩也還記得他對阿齊說的那句話,以後就待在青島,好好過吧。阿齊乖乖點頭,臉色依舊有些紅,眼神卻很堅定,他似乎相信,那個叫陳然的人會給他幸福。
可現在,他提起陳然這個名字的時候,居然會不由自主的發抖。那個陽光般燦爛的陳然,卻有著那麽陰暗的心機。
誰叫阿齊傻呢?誰叫他好騙呢?誰叫他明明上過一次當,還笨笨的以為自己可以得到幸福呢?
蘇倩緊了緊拳頭,最終還是輕輕伸出手來,把顫個不停的阿齊擁進懷裏。
“沒事了,以後你繼續跟著我,過去的事,就忘了吧。”聲音也依舊像多年前那樣,帶著點誘哄。
阿齊抬起頭來:“大小姐,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告訴你。”他頓了頓,整理了一下思緒,“我在被他們軟禁的時候,聽到陳然跟沈敬舒通過電話……說什麽‘綁架’之類的。雖然我不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麽,不過我覺得,肯定不是好事……”
蘇倩目光一冷,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拍了拍他的肩:“你是怎麽聽到這些的?”
“我一直裝睡,他們也沒怎麽防著我。後來關天澤和陳然一起去了紐約,我裝瘋賣傻騙過仆人逃了出來。”阿齊似乎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回憶,輕輕從蘇倩懷裏掙出來,想了想,又問:“陳然是不是給你送過什麽禮物?”
蘇倩點頭:“一個風鈴。”
“那裏麵應該有竊聽器的,因為我被他們關起來的時候,很多次聽到你的聲音。”
蘇倩笑道:“果然,手段之卑鄙跟我有得比啊。”
當初收到那份禮物的時候心裏還是很開心的,雖然是普普通通的風鈴,可看著陳然的笑臉,蘇倩也覺得那份禮物似乎就多了分重量。
蘇倩也好,沈天一也罷,大家都是骨子裏寂寞透了的人,所以,有人對自己好的時候,雖然裝作不在乎,心裏卻還是開心的。所以才被對手抓住弱點,每一刀都能紮到最柔軟的心底。
阿齊說累了,直接在沙發上睡著。這場惡戰,也終於因為阿齊的出現而有了新的轉機。
他出來的時候從陳然書房裏偷了幾個本子,上麵大部分是打電話時隨手記下的話,幾點開會,幾點的飛機等等。卻也有一些數字,是手機號碼。蘇倩看著那一串手機號碼,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撥了過去。
嘟嘟兩聲,手機接通了,那邊傳來一個男人冷漠的聲音。
“你是誰?”
“蘇倩。”
那邊沉默了很久,這才輕輕笑了笑:“哦,聽聲音還挺精神的,一點也沒有想象中崩潰的感覺。看來你受的刺激還不夠。”說著又把聽筒拿離了一段距離,似乎對旁邊的人說道,“鄭先生,你不想對著電話說幾句話嗎?”
良久後,耳邊一陣聲響,聽筒好像被人接了過去。蘇倩甚至聽到鐵鏈在地板上拖動的聲音,尖銳且刺耳。
“鄭宇,你說話,讓我知道你活著。”蘇倩的聲音像是很平靜,手指卻早就緊張到發抖,手心裏,後背上,都出了一層冷汗。
等那邊說話的幾秒時間,像是一個世紀一樣漫長,蘇倩甚至摒住了呼吸,連自己的心跳都聽得異常真切。
又過了很久,耳邊終於傳來了刻意壓低的聲音,略微帶著點沙啞:“你聽著,千萬不要來紐約,待在家裏,等我回來。”頓了一頓,聲音放柔了些,低低的道:“還有,我愛你。”
他的聲音雖然沙啞,好像很多天沒有喝過水。可語氣中卻是滿滿的溫柔,沒有流露一絲一毫被折磨後的痛苦,那三個字居然如此沉重,像是巨石一般,沉沉壓在人的心上。
蘇倩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話來,電話聽筒響起那個人的呼吸,拚命克製痛苦的緣故,頻率似乎都有些亂了。
“我愛你。”這句話又重複了一次,之後電話就被掛斷了。
瞬間心中一陣酸楚,有灼熱的水汽湧上了雙眼,卻被蘇倩很好的控製住,她緊緊攥著聽筒,發現自己額頭出了一層冷汗,指尖還在顫個不停。
他離開的這段日子,每一天都在漫無邊際的等待中生活,每一刻都在盼著能夠盡快得到他的消息。
那種由想念、擔心、絕望、害怕,甚至後悔,融合成一張複雜的網,緊緊的把心髒包繞起來,每當夜半驚醒時,甚至會有種自己將要窒息而亡的錯覺。
等了這麽久,真正聽到他聲音的刹那,卻發現,自己什麽都說不出來。就連簡單的幾個字的回應,都被胸口洶湧而上的痛楚,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嚨裏。
“他的聲音聽起來,並沒有預料中那麽痛苦。”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一身黑色西服,似乎融入了夜色當中。那雙眼卻黑亮的讓人不敢逼視,像是夜裏巡視獵物的野獸。他全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可怕的嗜血氣息,聲音也像是來自地獄深處的惡魔。
“鄭宇,那個女人並沒有那麽在乎你。”
“那又怎樣。”鄭宇輕輕揚了揚唇角,抬起頭來平靜地跟他對視。
鄭宇的目光是冰冷而銳利的,跟這位傳說中心狠手辣的黑道大哥對視時,氣勢上居然一點都不輸於對方,哪怕此時的他全身是傷。
或許,那種溫柔的目光,是他在所愛的人麵前才會流露的,而那個習慣了他溫柔的人,是不是也終於明白了他的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