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生命還有兩個月的時候,
靜靜的柳樹灣一片春意濃濃,嫩綠的柳條輕輕的在微風飛舞,婆娑搖曳,像姑娘纖細的手臂羞答答的歡迎著春天的到來。
嘩啦啦的小橋流水,夕陽西下的水灣風景,水墨色的江南徽風建築,高高的簷角飛翹。墨白相間,暈染天成,加上江南鄉村的濕漉漉的潮氣,一副濃墨淡彩的水墨畫悄然躍上你的眼簾。
她的臉色更加難看,清晨她起得早,雙手推開中門,一片清新空氣迎風而來。
深深的吸了口,香甜美好,沁人心脾。
她是被門外柳樹上的小鳥叫聲吵醒的,渾身些酸軟無力的走出門外,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很久,總感覺身上若有若有的用上不力氣一般,
晨風習習。
驀的,她感覺身子一涼,她轉身回屋取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感覺四肢越發的無力,望著中廳的鏡子,她發現自己臉色一片蠟黃,眼眶都是青黑,還有浮腫。腮是深深的陷了下去。
滿臉的暗淡無光,像一層濃重的霧霾層層的遮住了她光亮的眸子。
唇角泛起一絲傷感與酸澀,難道自己真的不久於人世了,隻有兩個月?心中是這麽的苦楚與淒涼,難道不能讓自己美麗漂亮的走在他的懷中嗎?
她默默的站在柳條裏,枝條蔓蔓,隨風吹來,輕撫她的蠟黃的小臉,指尖輕輕抬起觸到臉際鬆馳、幹澀的皮膚時,心裏更是傷痛片片,自己真的怎麽就這樣了?她現在除了組略的補妝外。她真的不敢再照鏡子了,她覺得鏡子裏的根本不是自己。
“小西,”屋中楚天南擔憂的沉啞聲音,
聽到之後,她渾身一顫,本能雙手迅速抬起一把捂上那一張蠟黃的臉。怔在那裏,雙肩開始不安的顫抖起來,她怎麽能讓他天天看到自己這樣一張難看的臉。
縮緊雙肩,不安的小腦袋帶著頹廢與挫敗感悄悄的窩在柳條的懷抱裏,她不敢去見他一眼,他是那樣的驕傲迷人,優雅不凡,現在的她怎麽能配得上他?
“小西,”近距離的聲音,
她的心顫抖的更厲害了,甚至雙肩也跟著不安的一起抖動起來,她不敢回頭,甚至她想到了逃跑,可是他的聲音像一種魔力滋繞在自己的心尖,可是自己的腳像生了根一樣,一動也不動不了。
她舍不得,怎麽會舍得丟下他,她的唇瓣緊緊叩在一起,拚命的啃噬著,一絲也不敢扭頭那向那一雙如何疼痛的墨眸,任眼角的那一層霧氣一層覆了又一層。
一絲淡淡的清香飄進了自己的鼻尖裏,她的心劇烈的顫抖起來,一跳一跳的,速度猛烈,惹得呼吸跟著也劇烈的起伏不平,她再也控製不住的雙眼浮上一層潮濕的時候,她緩緩的轉過身子,雙眸盯著那樣一道身材頎長的男人就站她的身前時,心砰的落了半拍,隻要一眼,隻要一句話,隻要一絲味道,她怎麽能舍得他,
他是她的劫!
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就像自己生命裏的一部分,不可或缺。
唇瓣輕顫,他眉睫凝上一絲濃濃的傷感,伸開雙臂,攬她入懷,溫暖的氣息包裹了柳樹灣清晨的寒冷。
冷小西的腦袋緊緊的貼在他的司,聆聽著咚咚咚的心跳,可是她聽得出來,已經沒有之前那樣的年輕有力,難道他們真的都老了嗎?真的都要走了嗎?
這麽溫暖的懷抱,她哪裏舍得,一想到就要無法阻止的分別,她的心如絲絲絞割,淚不自覺的從眼角滾落。
小院裏很靜靜,隻是幾聲鳥兒的清脆歌聲在他們的耳邊時而不時的叫響幾句。
聽到她鼻子發酸發塞,他的心也跟著發酸,難受,鬆開摟著她越來越瘦小腰的雙手,他輕輕捋過她微亂的長發,然後捧著她的小臉,想讓她從自己的胸口現出來,想要吻幹她臉上的淚痕……
她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卻是脖子縮得更厲害了,她直往他的懷中縮去,她一點也不敢讓他看到自己那樣一樣憔悴不甘的臉黃臉婆的臉。
眼角劃過一絲光亮,“阿南你轉過頭,”她的聲音很小很低,乞求著,其實她一點也沒有抱希望。
意外的是,他輕輕的嚦了聲,她小心的抬頭,小心翼翼的臉依舊悄悄的埋在他的胸口裏,利用眼角的餘光發現他真的轉過頭去了,才嘴角揚起一絲淡淡的笑意,他倏的把小身子從他的懷中掙出來,揚揚頭,迅速的轉身進了屋。
砰的一聲,她反鎖了門。
他蕭瑟的眉毛裏一絲淡淡的愁緒與傷感,浸染了這座小院。
原本相忘記離別的傷痛,可是每一天,那一種傷痛的別離之感就越是吃痛的強烈,他砰的抬手一下子撫住心口的方向,一絲鈍痛讓他吃痛的眉頭一緊。順著眉梢開始漫延,直到四肢,他的呼吸開始不穩,握成拳的指尖都在不停的顫抖。
可是強大的自製力,還是狠狠的控製自己,不讓自己的眼角的那一絲霧霧幻化成形,身體繃得緊得像一雕風化的石雕。
他看到書有那麽一段話:
“有人說很短,天涯很遠,往後的一山一水,一朝一夕,自己安靜地走完。倘若不慎走失迷途,跌入水中,也應該記得,有一條河流,叫重生。這世上任何地方,都可以生長;任何去處,都是歸宿。那麽,你別來找我,我亦不去尋你。守著剩下的流年,看一段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可是他們之間再也沒有安穩可說,再也沒有快樂可言,隻是等著離別的那一天越來越近,卻是什麽也不能做,
她隻剩下兩個月的流年,如果她突然間不在了,是不是自己沒有看護好,她不小心的跌入河流了。她應該重生了……
他正望著中門的方向發呆的時候,
門吱的一聲由裏向外推開了,她笑靨如花的望著他,“阿南,”她軟軟甜甜的聲音,仿佛和剛才換了一個人似的。
楚天南再次怔住了,呆呆的望著,一絲視線也不部從她那張美麗的臉上移開。
喉嚨都不由的縮了緊,一抹驚豔,他化妝了,以前她從不愛化妝,現在不化妝她都不願意看自己,他的心狠的一抽,好像被人用大手緊緊的抓擰掐著自己的那一團紅紅的心髒。疼得他吸了口涼氣,剛剛鎮靜下來,他薄唇微勾,“小西,”他的墨色的眼角染著一層濃濃的溫和。不斷的溫和著重複著她的名字。
女為悅已者容。
看到他那樣專注的呆呆的望著他,她有些沒有底氣的把頭垂了下來,連眼簾都悄悄的遮住那眼裏一絲擔憂。
“阿南,”她細細的碎語,“我真的很難看嗎?”聲音很小,一陣微風吹過,像葉子細細的沙沙聲,他什麽也沒有聽到。
“什麽?”他依舊凝著她那一張美麗如初的小臉,她依舊很美,隻是最近氣色不好罷了。
他袋裏的手機叮鈴鈴的響了起來--短信的提示音,
指尖劃過短信,剛才凝滯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欣慰,收起手機,他眉心舒展,“小西,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紅色的烈焰風馳電掣的駛向了郊外,
青山環繞,綠水幽幽,青草芳香,最重要的是遠遠的綠色之中,河之畔,有一處紅白相間的小房子,萬綠叢中一點紅,格外的醒目與驚豔,院子四周還有一排紅紅的柵欄,左右是五顆柳樹,右邊是一位青石鋪路的小紅涼亭。
她幾乎是眼睛一閃一閃的發亮起來。
“阿南,那個小房子好美,好美,這一處遠離塵囂的桃花源,美不勝收,不但有青山綠水,竟然還紅色小屋。我們能不能借住一晚,晚上坐在院子裏看星星?”她的話簡直像蹦豆子一樣砰砰的向外迸。
“當然可以!”男人不動聲色的清淡,繃著心底的那一絲悸動,眸底情緒滾滾如浪。
突然之間,她好像變得年輕了,拉開車門,像一名剛剛敞開心扉的少女一樣,腳步開始輕盈,開始沒有了剛才的無力與麻木,她有些吃力的奔跑著向那一抹小房子走去,白色的衣衫在春風裏飛轉起來,翩躚起舞,像一隻白色的蝴蝶落在美麗的田間。
火紅的漆字牌,“南西園。”
她反複的低吟幾句,發現字跡非常的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
紅色柵欄前一束束火紅的玫瑰映著她那一張妝容下精致的小臉,一股迷人的花香次第相接的繚繞起來。
紅色小房的門口,兩邊的柵欄分別在院中有一處花壇,鮮花四溢,但以玫瑰居多。忍不住的雙手小心的捧過一朵,花兒上的露珠晶瑩剔透,閃動著初晨太陽的一縷光澤,漸漸的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她的臉上映著一絲晨光的燦爛,仿佛她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般,花映人,人映花,人麵如桃花。
他癡癡的望著她,一片深情迷離,她依然美,隻是氣色欠佳,希望在這裏,她可以開開心心的走完最後的路,他暗暗的發過誓,一路他都都會相守,不會丟棄。
院中一隻畫眉啾啾的動聽的叫起來。悅耳動聽,聲音婉轉幽揚。
聽得她不禁入神,
刹那意,她忘了自己是一個垂死的人,她忘了自己剛剛患得患失的心情。
“有人嗎?”她急急拍打著柵欄,她好想好想知道這家的主人是誰,這麽的閑情逸致,簡直成了快要悠閑得了成了林逋的梅妻鶴子,不,玫妻畫子,她揚起紅色的唇角充滿笑意的望著楚天南的方向,向他招手,“來啊!“
她神彩飛揚的臉上一改清晨時的落寞。
雙手抄進褲袋裏,他走近另一側的邊緣欄杆上,修長的雙腿交疊在一起,清雅的聲音迷一樣的誘惑,鼓勵她,“進去吧。“
疑惑的眸子閃爍著,可以嗎?她的指尖在紅色的柵欄上縮了又縮。
他頷首微笑,優雅從容的大步向前,一把精準的握住她瘦瘦的手指,心疼的指尖立刻抽緊,然後迅速的鬆開,他擔心捏疼了她。
一絲氣流湧到嘴角,一字一頓,“這個地方屬於你!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