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小書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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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九章 雪山神女(第三更)

大唐二年,臘月。

汴京城的上空飄起了零零星星的雪花,讓這座天下第一雄城變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這是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空氣中透著絲絲冰寒,晶瑩剔透的六角冰花徐徐飄落,落到了褐色的帽簷。

帽簷下麵,一個大胡子扯開嗓子,大聲叫嚷道:“糖葫蘆!又酸又甜的糖葫蘆!”

這一吼中氣十足,綿遠悠長。可是在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中,大胡子的聲音卻很快被湮沒。

西玄門處,人山人海。

裹著厚厚棉衣的小販揉.搓著冰凍的手,嗬著白氣,不遺餘力地對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叫賣著。攤位上有紅彤彤的燈籠,有納祥的春聯,有熱氣騰騰的南北小吃,還有讓人垂涎欲滴的臘封牛羊肉。行人們臉上帶著喜氣,似是全然不在意天氣的寒冷,東瞅瞅西望望,還有的為了一文錢在和精明的商人討價還價。

九年時間,早已撫平了戰爭帶來的創傷。百姓們收起了哀痛,早已開始了新的生活。

大亂之後必有盛世的規律,在新的大唐帝國得到了充分體現。秦天完成了統一大業,第一件事便是大赦天下,在降稅、開荒、通商、推進各民族和地區間貿易往來方麵做了大量工作,結果也十分喜人。

漸漸過上好日子的老百姓對秦天的印象發生了改觀,齊國和夏國有許多人把對新帝的稱呼從“竊國之賊”換作了“興國之帝”,生活的改善也讓他們很快便忘記了“亡國之奴”的身份。

隨著人們意識的變化,打破了家國界限的人們不再滿足於留戀的故土,而是向著更廣闊的天地邁出了經商的腳步。作為政治經濟中心,汴京城便成了商賈們的天堂。

年關臨近,汴京城到了最為熱鬧的時候。

無論是為了度過嚴冬,馱著大批貨物準備以物易物的西域人,還是想要趁著春節大賺一筆的齊國商人,都會在這個時間湧入汴京。而作為西方入城的必經之路,西玄門更成了商家必爭之地。

“糖葫蘆!好吃的糖葫蘆咯!糖——”

賣糖葫蘆的大胡子顯然不甘心被別的商販搶了風頭,扯開喉嚨大聲吆喝起來。可吼著吼著,他卻像一隻被人扼住喉嚨的公雞一般,嘹亮的嗓音生生頓住了。

他看到了一個白衣女子,正身姿款款衝他走來。

女孩看上去十四五歲的年紀,一頭如瀑的黑發寫意般散落在背後,皮膚猶如牛奶一般白皙細膩。長長的睫毛下,一雙靈動的眼睛猶如上好的黑寶石,有著震懾人心的力量。高挺的瓊鼻配上櫻紅色的唇,使她看上去純潔的猶如天使。

上蒼做證,糖葫蘆老板活了四十幾年,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純真的女孩子。他毫不懷疑,用不了幾年時間,她必定會成長為一代絕世尤物,就好像柳傾歌柳大家和藍海棠藍夫子那樣——雖然這兩個女人他並沒見過。

更令他震驚的是,那女子緩緩走到自己的攤位麵前,竟是頓住了步子,一雙眸子似帶著懷念,怔怔停留在大紅色的糖葫蘆上。

一時間,葫蘆攤兒成了周遭眾人關注的焦點。

無論男人還是女人,全部都被這少女的神采所折服。公子心生傾慕,姑娘暗含豔羨,可不知是不是攝於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寒意,竟是無人敢上前搭訕。

葫蘆攤兒老板吞了口口水,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陪笑道:“姑娘,來一串又酸又甜的糖葫蘆吧?”

那少女回過神來,春蔥般的玉指將麥黃色的竹簽從草杆上一拔,便將裹著糖稀的山楂送進了櫻唇中。

嚼著冰糖葫蘆,少女轉身便走,從頭到尾都沒有要掏錢的意思。而葫蘆攤兒老板仍舊一個勁兒賠笑,壓根沒意識到自己白白損失了兩個饅頭錢。一向義憤填膺的汴京人這一次竟無人出言提醒,仿佛都覺得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這般天仙花人兒的姑娘,若跟她談錢,那簡直是對美最大的褻瀆!

少女漫步冬雪,這樣一幅美到了極點的畫卷,不知道俘獲了多少少年郎的心。許多人不無遺憾地想:要是自己能化身為那糖葫蘆該有多好……

可剛走出去兩步,少女卻頓住了步子,扭頭對葫蘆攤兒老板問道:“對了,飛雪悅蘭閣怎麽走?”

一聽這個名字,周遭眾人麵色微變。

自從九年之前,柳傾歌遠赴齊國挑戰名震天下的鳳之瑤,登上了“天下第一”的寶座,飛雪悅蘭閣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成為了整個大唐的驕傲。

作為“舞林聖地”,自然不能再沾染銅臭氣息。秦天大帝親自下令,擴建改造飛雪悅蘭閣,其麵積是原來的五倍不止。非但如此,閣內現對外開放,在大廳賞舞者分文不取。

問題是,有錢有地位的人都有脾氣。這樣一則規矩,如何體現出他們的特別?

為了凸顯地位,貴人們往往來時都會送上一筆不菲的“敬錢”,以表達內心的“崇敬之情”。久而久之,這也變成了飛雪悅蘭閣一種獨特的風俗。

所以,當聽到眼前的白衣少女問出這個問題,眾人便知道她怕多半是外地人,隻是想要一睹“天下第一”的風采而已。

“小妹妹,你是想要見一見柳大家麽?”

“柳大家如今地位超絕,可不是輕易能見到的哦。”

“不錯,如今汴京天寒地凍又人滿為患,客棧早已客滿。我朱有財家中倒是有空閑的廂房,姑娘如不介意,不妨將就一下。”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紛紛勸起了這個天真的小姑娘。

少女黛眉輕蹙,內心不禁暗暗好奇:柳大家?那是誰?

恰在此時,眾人隻聽“哐”的一聲銅鑼響,不由自主地都向著東方望去。

幾個精於雜耍的小廝踩著單輪車,在屋頂飛簷走壁。他們從大街兩側甩手一抖,一條鮮紅的橫幅登時映入了所有人眼簾。

“雲頂樓新店開張,新春豪禮送不停!”

伴著橫幅逐漸西移,一大隊人馬敲鑼打鼓緩緩走來。隊伍中間,一個身材健碩臉帶精明的年輕人站在馬車上,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錦袍,看上去無比騷包。

見所有人的目光向自己投來,年輕人微微一笑,朗聲道:“諸位父老鄉親有禮了!在下雲頂樓東主程采和。今日瑞雪初降,也是雲頂樓第三十九家分號開張的大喜日子。程某知道,雲頂樓能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靠的便是諸位的支持。所以為了答謝廣大新老朋友,今日雲頂樓新店所有貨品一律九折優惠!更重要的是,今日乃是飛雪悅蘭閣‘四秀’舞賞的日子,程某不才,預定了一百個席位。但凡在雲頂樓新店購物滿二兩銀子者,可免費獲得入場券一張!”

這個英俊瀟灑又英氣勃勃的年輕人,正是程采和。

多年來的曆練,不僅磨去了他一身稚氣,更讓他那一身肥膘化作精肉。若非他自報家門,恐怕很多人都無法把他和當年的“程呆子”聯係起來。

一聽這話,大街上的老百姓無不動容。倒不是為了那點折扣,而是為了難求的門票而心動。

雖說飛雪悅蘭閣門庭大開,可達官貴人抑或家財萬貫的財主終是有著尋常百姓無法比擬的優勢,若想入席一睹眾仙女的風采,沒有些手段根本做不到,大部分人隻有望門興歎的份兒。

見調動起了眾人的積極性,程采和心中頗為得意,拋出最後一重驚喜:“大家都知道,如今飛雪悅蘭閣三位當家——鳳之嵐、鳳之瑤和柳傾歌三位大家之中,有兩位都是唐聖人的紅顏知己。據程某所知,唐聖人今日也會前往飛雪悅蘭閣哦!”

唐聖人!

如果說先前百姓們隻是激動,那聽到這三個字之後,那一抹激動則完全轉化為了狂熱。

因為他是唐安,是大唐乃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唐聖人!

手快有手慢無的道理,百姓們理解的比誰都深。剛剛消化完程采和話裏的信息,離得最近地百姓立刻朝著飛雪悅蘭閣的方向奔了過去,動作之矯健、身手之敏捷堪比舞林高手。

“慢慢來,大家不要著急,安全第一!”

程采和“滿懷誠意”地叮囑眾人,像極了體貼入微的老板,可笑彎了的雙眼則透露出他的真實心情。仿佛眼前奔跑的不再是人,而是黃澄澄的金子。

當龐大的人潮從身邊湧過,程采和內心頗為感歎。他知道,自己的煽動之所以能引起轟動,完全是因為一個人。

唐安。

沒想到短短幾年時間,這臭小子竟像是天上的神仙一般,讓全天下位置瘋狂。可是……論相貌,自己當年和他也差不了多少啊,為什麽紅的就不是他程采和呢?

邪門,太邪門了!

程采和不無遺憾地歎息一聲,剛想要鑽進車廂暖和暖和,忽見一襲白衣飄落到自己麵前。

然後,他就呆住了。

來的是一個白衣女子,手裏還握著一串冰糖葫蘆。這樣詭異的結合非但沒有影響她的美貌,反而為她平添了幾分呆萌。

她就像激湧的人群中一朵純潔的小白花,讓人隻看一眼便再也挪不開眼球了。饒是程采和見慣了美女,見到這如出水芙蓉般的美少女仍不由得讚歎一句:好一個清純的萌妹子!

他輕輕咳嗽一聲,擺出一副親切和藹又帥氣從容的模樣,柔聲道:“不知道程某有何可以為姑娘效勞的?”

白衣少女道:“你知道飛雪悅蘭閣在哪裏?”

程采和愣了愣,道:“知道,當然知道!飛雪悅蘭閣的老板便是我好兄弟的幹嶽母,天下第一舞姬柳傾歌柳大家和我熟的不得了,春蝶、夏雨、秋葉、冬雪有三個都是我的幹妹妹,董執事就像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姐姐。姑娘,你找到我程某人,可真算是找對人了。”

“那就好。”白衣少女微微點頭,聲音冷淡如冰,平靜的麵容沒有因為對方的大肆賣弄而產生任何波瀾,讓程采和大為失望。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少女竟是毫不客氣地輕身而起,一眨眼地功夫便鑽進了燒著火爐的車廂,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隨即,柔柔的語調從裏麵傳來:“帶我去飛雪悅蘭閣。”

程采和愣了愣,沒想到這小姑娘看起來冷冰冰的,卻如此自來熟。唐安曾說蘿莉有三好:音輕體柔易推倒,果然不是蓋的。哼哼,既然小綿羊自投羅網,可就怪不得大灰狼我心狠手辣了!

打著齷齪主意的程采和笑眯眯地鑽進了車廂,殷勤問道:“能為姑娘指路,乃是程某的福氣——不知姑娘怎麽稱呼?”

白衣少女目視前方,道:“我叫慕君璃。”

“幕夜時分承君恩,歡好過後不相離——好名字,好名字啊!”程采和搖頭晃腦地賣弄著無師自通的淫.蕩文采,無比地陶醉。晃著晃著,忽然睜開眼睛問道:“對了,還沒請教姑娘要去飛雪悅蘭閣做什麽?”

慕君璃小臉上帶著一絲懷念,道:“我要去找我師傅。”

程采和早已被少女的美貌迷得失了心誌,根本未考慮她的師傅怎麽會在飛雪悅蘭閣,而是想方設法怎麽把這純潔的小天使拉入凡間,和她找一間溫馨的客棧一起讓床板發出悅耳的“吱喲吱喲”聲。

“師恩重於泰山,沒想到姑娘是個如此尊師重道的人,和我一樣。姑娘放心,就算前麵有刀山火海,程某縱使拚了這條性命,也必定會把姑娘按時送到!”

看著對方那充滿正義感的臉龐,慕君璃有些迷茫。仿佛怎麽也想不通,沿著平坦的道路去飛雪悅蘭閣,跟“刀山火海”、“拚了性命”有什麽關係。

滿腦子都是身側美女嬌.喘連連的動人姿態,程采和一顆心像被猴抓一樣難受,臉上卻堆起一副天降大任的嚴肅模樣,對著車夫豪氣幹雲地大喝一聲:“阿四,去飛雪客棧!呃不——飛、雪、悅、蘭、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