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1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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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長街(上)

“爾等的謀劃已為我知曉,速速出來束手就擒吧!”

門外一陣緊似一陣的喊聲響起來,劉禹毫無所覺地沉著臉想了想,一抬頭就對上了一束平靜如水的目光,楊磊仿佛明白他的心思,緩緩地搖了搖頭,那意思很明顯了,義不受辱!

“門外約有千人,要圍了這院子還要分兵把守各路口,門前的大約在四、五百左右,中書換裝吧,某與這些弟兄拚死為你殺出一條路來。隻要能衝到街口,便能討得些許時間,你同你的人即刻離去,躲也好逃也好,萬萬不可再回頭。”

一迭聲說罷,楊磊沒有再看劉禹一眼,轉身朝向十多名手下,一揚手沉聲說道。

“都是好兄弟,楊某不瞞諸位,今日有死無生,咱們能做的就是為中書拚出一條路來,等他回了朝還能將音訊帶與你我的妻兒老小,也不枉......”說著說著他的聲音低了下去,目光一一掃過這些手下,每一個都是自願留下來的,因為他們都成了親有了後。

從進到大都城那一天,劉禹就分批在撤退,為的就是不想有今天,哪個不知道早走一天就早一點脫險,可同僚一場都是知根知底的人,讓那些新婚不久還未有後的,以及家中獨子府裏支柱的先行回去,便成了不成文的規定,後悔麽?心裏或許會有一些,但是臉上,但凡是個男兒又怎會表現出來,何況他們是宿衛官家聖人的禦前班直!

“將這些勞什子扔了,勒兵束甲,你等四人隨某在前,其餘的護著中書寸步不可離,今日不殺個夠本,誰都不許輕死,聽到沒有?”

劉禹在一旁急得目瞪口呆,外麵有一千多人啊,離著不過百步遠,元人隨時能調來上萬人甚至更多,就算他有不遜於金明的勇武,在這樣的情況下能做什麽?不過枉送了性命而已,眼看著這些跑入房中,一個個地頂盔貫甲,明晃晃鋥亮的甲片在日頭下閃著金光,亮瞎了他的眼,事情已經要脫出掌控了。

“虞侯、中書你們看。”

一個跑上二層的軍士突然指著遠處叫道,難道又來敵人了?楊磊和劉禹都是一驚,誰也沒有說話,“噌噌”地順著梯子跑了上去,一看之下都涼到了心底。包括他們預定的突圍路口在內,到處都冒出了人影,人數倒是不見得有之前的那麽多,可全都騎了馬,楊磊的臉色變得蒼白,就算衝開一個口子,又如何逃得掉?要知道這是他們自己的都城,遠比宋人要熟識道路。

“還是依我的吧,不如......”劉禹的話沒有說完,邊上的軍士就發出了一個奇怪的聲音。

“噎,那是什麽?”

原本圍住這個不大小小的院子,有廉希賢調來的一個漢軍千人隊就足夠了,這片區域本就是他們的轄地,對方不過十來個人,這要讓他們逃脫了,這些漢軍會是個什麽下場,所有的人都很清楚,十多天之前的十一抽殺令就擺在那裏呢,樁子上的人頭血跡還沒幹。

“殿下怎麽來了,大汗有新的旨意?”廉希賢帶著領軍千戶拍馬迎上前去,真金被一隊蒙古騎兵護衛著,隻要看看他們桀驁不馴的眼神就知道這些大爺正是宿衛宮城的怯薛歹。

“大汗有令,死活不論。”隻有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廉希賢聽出的卻是一片殺意,倒底出了什麽事讓大汗惱怒,他看了看真金的表情,對方有些無奈地搖搖頭,一言不發地同他們一起來到了門前。

“他們不肯出降麽?”真金的話沒人回答,他自己也清楚是一句廢話,人家連死都不怕,又怎麽會束手就擒?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下場也隻有一個了,真金打心底裏不願意這麽做,這不但違背了他所熟讀的那些漢書,也同草原上的習俗不相符,這些南蠻子是值得尊敬的,哪怕是做為對手,眼下除了成全他們,真金想不出自己還能做什麽。

從驛館到右轉的第一個路口是一條長約五百步的街道,這麽一點距離對於快馬來說不過數息之間幾個起伏的事,更別說是冠絕全軍的怯薛騎兵了,然而走在這條街上的一隊四個騎兵步伐悠閑地就像是在草原上散步,一點都沒有戰鬥將臨的感覺。

查速台是這一小隊騎兵的頭兒,做為怯薛中的十夫長,他的人負責這個路口的巡視,當然也包含了這條長街。不過在他看來,抓捕十來個宋人,哪裏用得著這麽大的陣勢,一條空蕩蕩的街道,又哪值得十個怯薛來守,因此不但心裏有些懈怠,就連馬兒也任其慢走,弓矢兵刃?都插在皮囊裏呢,高聲談笑的幾個人,渾沒注意到,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多出了一匹駿馬。

是的,相對於較為矮小的蒙古馬來說,這匹紅色的大食馬可謂神駿了,修長的頸項、直立的雙耳、大而突出的雙眼、短而直的背頰、油亮無比的毛色,還有高高昂起的尾鬃,那簡直就是愛馬之人眼中的愧寶,查速台當然不會例外。

此時離著驛館的大門很近了,圍門的漢軍大概在做著攻擊的準備,長梯、撞木依次擺開,步卒排成幾列張弓搭箭,巡到這裏就應該回頭了,查速台同幾個夥伴正打算撥轉馬頭,猛然就看到了這匹跟在後頭的馬兒。

馬背上空無一人!

“查速台,你居然帶了備馬?”一個騎兵開著玩笑,又不是長途奔襲,不過是普通的巡街和阻截,誰也不會在後麵多拴上一匹,這個說法讓查速台咧嘴一笑。

“不管之前,現在它就是我的馬了。”

說著便俯下身去夠籠頭上的韁繩,誰知那馬兒一點都不情願,頭往邊上一甩就讓他的手勢落了空,更惹得幾個人哈哈大笑,他不禁微微有些惱怒,而就在這一瞬間,異變突生。

一束耀眼的光線閃了查速台一下,等他回過神來時,胸口上一抹血漬正在擴大,隨之而來的巨痛讓他眼前模糊一片,恍惚中一朵紅雲升上了馬背,倒底是什麽,他已經來不及看清了,猛然升起的眩暈感讓他一頭栽了下去。

他沒有看錯,紅色,亮眼之極的紅色,在灰暗的街道、房舍和黑白相間的蒙古漢軍當中顯得那麽地突出,就連馬上騎士的臉頰,都紅撲撲地光采照人,那是青春的顏色,也是大宋的顏色,更是這個古老民族千百年傳承不休的唯一色彩!

舞動著的紅雲中閃出金色的光芒,梨花三分,驚愕中的三個騎兵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同他們的十夫長一樣掉落馬下,長街上隻餘了四匹無主的馬兒,還有那朵璀璨的紅雲。

“駕!”

從馬腹下翻上來的雉奴端坐著,手中的大槍被她舞出一個半圓形,精鋼帶棱的槍頭像鞭子一樣抽在無主的馬兒背上,吃痛之下,四匹馬兒揚蹄就向前衝去,仿佛後麵會有什麽惡魔追上來。

她沒有立即跟上去,而是一邊雙腿用力夾上馬腹,催動馬兒加速,一邊將大槍掛起,兩手一抽,一把騎弓和幾支羽箭就執到了手上。口中清叱連連,一支又一支的羽箭飛出,那些被突變驚呆了的圍困漢軍就成了不動的靶子,等到驚馬衝過來,除了扔下東西朝後跑還有什麽選擇?他們隻是巡兵,不是戰兵。

慘叫聲迭起的時候,雉奴已經扔掉了騎弓,反手將一頂鐵盔扣在頭上,連係帶都不及拉上,就一低身將大槍執在了手中,踏著還在掙紮的身體,風卷殘雲一般地趕著潰逃的漢軍翻滾過去,讓目睹這一切的真金看得呆住了,這就是眾人眼中的羸弱不堪的南朝人麽?

“截住他,護著太子!”

“是雉姐兒,快開門!”

雙方的喊聲幾乎同時響起來,雉奴出現的一瞬間,劉禹無法說清楚自己是個什麽心情,他可以讓楊磊等人放下兵器以保全性命,但是雉奴可以麽?劉禹根本不敢想像她落到元人手中的情形,想都不敢想!怎麽辦?他的腦中一片漿糊,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同樣難以做出的抉擇,一錯之下就是萬劫不複!

對於這種出其不意的打擊,敵人的錯愕隻是一刹那的功夫,四匹驚馬被人當場斬殺的時候,雉奴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空隙,驛館的院門正在打開,她隻需要加速衝過去,就能達成目標了。

“蠻子哪裏走!”

來人說得肯定不是漢話,雉奴心裏想的大概就是這類的詞吧,一個蒙古騎兵舉著彎刀斜斜地衝過來,另一手上綁著一隻不大的圓盾。如果避開他,此人就會堵住剛剛打開的院門,看著後麵潮水般湧上來的漢軍,雉奴一咬牙,毫不畏懼地迎了上去。

自己的刀離著人家還有很遠,一朵閃著光的花束就到了眼前,心中驚詫之餘,心上的圓盾幾乎本能地護住了要害處,清脆的點擊聲撞擊著他的耳膜,為什麽不是長槍破盾的巨震?本已經做好準備的他甚至連後招都想好了,籍此夾過對手的大槍,然後一刀直取他的首級,做為一個怯薛他有這樣的自信。

盡管同自己想像的不一樣,右手上的彎刀依舊劈了下去,照著的是對方的頸項處,如果沒有落空,將會連同那頂立著紅纓的鐵盔一起飛上半空,然後伴著四散的鮮血落下來,那才是戰場上最美麗的景色,而不是這討厭的紅色。

距離太近了,雉奴在心中暗歎,斜向衝過來的蒙古騎兵打消了她的速度優勢,連帶著槍勢也弱了幾分,對方是個好手,接連三下都被他的圓盾擋下,眼看著刀光當頭而至,雉奴狠狠一咬下唇,去勢已老的大槍驀得翻轉,憑空形成了一朵槍花,第四分!她終於做到了。

“啊!”得一聲慘叫。

馬上騎士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肩頭被戳了個對穿,飛灑的血花在他眼前形成一片血霧,收勢不及的彎刀砍在了一個硬物上麵,發出沉悶的碰撞聲,而他自己則連人帶馬衝進了打開的院門中,還沒來得及睜開眼,就被一柄長刀搠了下來,眼見著活不成了。

“竟然是個女子!”

被一大群蒙古人和漢人圍在當中的真金詫異的差點呼出聲來,方才那人是怯薛中的好手,平常以武力自恃的勇士居然一個照麵就被人幹掉了,而他那一擊僅僅隻打掉了人家的頭盔。

隨著鐵盔飛上半空的還有她的髻子,柔順的青絲沿著鐵甲披落,清麗絕倫的麵容下,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直刺心扉,在那驚鴻一瞥中,真金甚至看出了她的決然,這是何等的土地才能養育出如此動人的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