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1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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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血書

位於靜江府內城中街的一處宅院,看上去和別處沒有什麽不同,如果忽略站立在前後門口的那些禁軍軍士的話。

“就是這裏?”一行步行的人流接近了宅院,為首的幾個身著常服,圓領袖扣、長長的翅帽,或是著緋、或是著青,竟然無一例外都是官吏。

引他們前來的是個青袍小吏,態度甚是恭謹,聽到一個老者的問話,忙不迭地點點頭,上前去同守門的軍士交涉了幾句,軍士看了看他們,返身將門打開。

裏頭是一間極大的庭院,沒有前後廂之分,鄧得遇曾經是這座城池的主人,當然也不會陌生,因為這裏原本是個馬廄,專門安置從邕州送來的市馬,其中最好的一批就是養在這裏,以做特殊用途,而現在,裏頭當然沒有馬,卻有著一股揮之不去的畜牧味道,極其難聞。

他不禁拿袖子捂住了口鼻,看得出這裏的地麵已經經過了清理,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麽髒亂,而四周那些馬房,早已經重新布置過,至少從表麵上,已經看不出原來的用途了。

院中當中有一口水井,一群人正圍坐在那裏,不知道聊些什麽,而他一眼就認出了,被圍在當中的那個人。正好,他們聽到了動靜,都轉頭瞧了過來,那人看到他,眼中現出不敢置信的神情,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鄧帥!是鄧帥來救我等了。”這些人看到他們一行,都是喜出望外,如果不是還有外人在,隻怕當場就要涕淚縱橫了。

鄧得遇看著這些州官,幾乎每一個他都認識,在心裏默數了一下,已經囊擴了全路的所有州府,這份狠絕真是讓他自愧不如,聽說新任路臣年紀青青,果然有心胸有魄力啊。

“柏心,還有諸位同僚。”他叫著知雷州虞應龍的字,輕聲撫慰:“有什麽委曲,當著大夥的麵,盡可以直言,老夫雖然不是路臣了,依然是本路監司,大宋還沒有到堵塞言路的地步,這裏說不通,我等便秉筆直書,上奏朝廷,相信政事堂諸公必會還諸位一個公道。”

沒想到的是,他的話說完了,這些人卻沒有一個開口的,虞應龍更是呆呆地望著他,連臉上的悲戚都忘記裝了,感情不是來放人的啊,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咳,老夫初來乍到,總要先看看事情的原委,有個由頭,才好與人說話。”他馬上就反應過來了,不過這些人看了一眼門口的那些軍士,都將目光放到了虞應龍的身上。

說不得,要做這個代表了,橫豎已經到了這種地步,虞應龍一咬牙,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不需要任何的添油加醋,事情本身已經足夠蹊蹺了,這位新到的路臣簡直不能用跋扈來形容,而是居心叵測了。

試問有宋三百多年,哪個邊帥幹過這種事,將駐軍一股腦兒收編,美其名曰整頓也就罷了,畢竟那是你的份內之事,又是為了抗敵,把各州主官招來監禁於此,還收繳了人家的官憑印信,這是要做什麽?

鄧得遇看著這些失去自由的同僚,與之前看到被檻於囚車中的黃萬石一樣,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悲涼,這裏的人連同他身後的,幾乎集合了整個廣西路的文官,卻對一個新上任的路臣束手無策。

真理大不過強權?他還是有些不信,除此之外,還有廣大的鄉紳地主,這才是大宋統治的基石,沒有人能撼動這個基石,就連取得了天下的元人,不一樣需要他們來維持自己的統治?

“諸位,事情已然了解,本官當據理力爭,然而僅憑我等之言,尚不足以

打動諸公,為此,老夫倒是有一個法子,但不知道大夥肯不肯?”

虞應龍看著對方的神情,眼皮子突突直跳,現在全路的軍力都在人家的手上,想要硬碰硬根本不可能,對方能悍然做出監禁州官的舉動,隻怕上書朝廷也是無用,他大可以推到元人的頭上去,從這裏到臨安府,一來一回就數月的功夫,等到事情搞清楚,黃花菜都涼了,那才是人家肆無忌憚的底氣!

有了之前的戰功打底子,隻要他不扯旗造反,朝廷隻能求著他去,否則惹惱了直接投了元人,自己這些人正好就是見麵禮,人家根本就是左右逢源,哪裏會怕與你的撕擄?

隻不過,當鄧得遇說出他的辦法時,卻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因為他竟然要求這些人聯名寫一份訴狀,將新帥主政廣西以來的種種不法上陳朝廷,這倒也沒有什麽,左右都被監禁到馬廄了,再差又能差到哪裏去?

可沒曾想,對方要求的並不是用筆墨,而是鮮血!

“諸位,你們比老夫更清楚,咱們這位劉帥年紀青青驟登高位,年僅三十的紫服路臣,背後豈會無人?要想打動政事堂諸公,乃至聖人,唯有此法才有可能,最不濟,也能保住諸位的身家性命。”見他們有些遲疑,鄧得遇不得不再三鼓動。

“可就算書了,又如何送得出去?”虞應龍代表這些人問到了關鍵之處,要知道這城中全是對方的人,他們的行蹤又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人家豈能想不到這一點。

“這個你們大可放心,隻要書成,老夫拚了這把骨頭,親自往京師走一趟,量他們還不敢公然作反,最多使些見不光的手段,老夫又何懼哉?”他壓低了聲音,信誓旦旦地向眾人保證。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還有什麽選擇麽?無論如何,冒險的人也不是他們,虞應龍等人互相看了看,都是一點頭,院子裏當然沒法寫,他們尋了一個屋子,過了沒多久,就將一份寫得密密麻麻的文書拿了出來,鄧得遇接過來一看,所有人都在上頭簽了名,鮮紅的字跡看得人眼暈,滿意地點點頭,折好收了起來。

事情辦成了,他們這一行人也不再多留,臨行之前,他將虞應龍拉到了一邊,悄悄問了他一個問題,讓後者陡然一驚。

“瓊州有一王姓鄉老,可是你的貴親?”

這個簡單的問題讓虞應龍的眼神陰晴不定,因為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對方這個時候拋出這個問題,究竟是什麽用意,但話是不能不答的,他斟酌了一下用語,才慢吞吞地開了口。

“他家確有一女是小犬的屋內人,不過分屬兩地,平素沒有什麽來往,可是惹出了什麽事,要勞煩漕使?”

虞應龍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想歪了,鄧得遇也沒打算同他挑明,隻是象征性地安慰了幾句。

“事情不大,柏心不必憂懷,一切都等這裏的過去了,再說,你們且放寬心,我等先告辭了。”

虞應龍的心被他說得七上八下,什麽叫事情不大?意思就是出事了,倒底會是什麽事,要驚動一路的二號人物,他此時心裏焦急萬分,卻又沒有辦法去打聽,難怪之前眼皮子一直在跳,這真是人在家中坐,禍自天上來啊。

離開那個庭院,一行官吏將他送到了城中館驛,轉運使司設於梧州,他總不好去別的衙門坐著,那是官場中很犯忌諱的事,鄧得遇當然不會這麽幹,不過在一幹人等各自散去時,他卻把提刑鍾道給留下來了。

後者是他親自提拔起來的,兩人的關係非比尋常,而且又是在這城中坐衙,有什麽事情自然讓他去做更方便。

“宜萬,你找幾個親信可靠之人,馬上將這些書信送出去,多派出幾路,要做到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鍾道接過那撂書信,裏頭不光有那份血書,還有各州鄉紳送來的陳情表,以及他本人彈頦那位劉帥的奏章,光是份量就不小,他不由得有些擔心。

“現在就送出去?隻怕瞞不過城中的耳目,某倒是有些人可用,可也不過十餘人,無論如何都難說無虞。”

“隻管送,這些就是用來吸引那些耳目的,送得出去便好,送不出去,也無需計較,隻憑這幾紙,哪裏動得了他?”

鄧得遇的話讓他猛然一驚,難怪他們一行人如此顯眼,原來根本就是個幌子。

可如果這些東西都沒有用,還有什麽辦法可以阻止對方行事?要知道靜江府本就是人家的直領之所,城中那些禁軍無一不是他帶出來的,也許會有當地的胥吏不買帳,但那是在講道理的條件下,人家需要同你講道理麽?

“他不光拘了州中主官,還有各州的都統、鈐轄,這些人的兵權沒了,豈能沒有怨言,他們倒底帶了多年的兵,總會有些積威在裏頭,未嚐沒有可利用之處。”

不等對方的驚駭消失,他又接著說了下去:“府中通判胡成玉是先帝欽點的三甲進士,總不會看著此人倒行逆施而毫無所動吧,還有幾個邊地的招撫使,他們也是一樣,瓊州的那個薑才就算了,此人聽說與他素有瓜葛,隻怕不好相與。”

“鄧公的意思是?”這一下鍾道聽明白了。

“此事須得縝密,在這城中,老夫能信得過的,隻有宜萬你,方才去那個院子裏,所有的州官都在,隻缺了一人,你可知是誰?”

鍾道開始還有些不解,等到細細一回憶,馬上就想到了,廣西路一共兩個府,靜江府是那位劉帥自領,餘下的慶遠府,知府事仇子真還真沒有在那群人當中。

“鄧公是想遣人去一趟慶遠府?”鍾道沒想到自己還是猜錯了。

“他此刻不在慶遠府,而是在邕州主事。”

鄧得遇搖搖頭,對方精於刑名,沒有留意到這樣的消息也是正常,他的話讓鍾道又糊塗了。

“那......”

“老夫不是讓你去找他,而是另一人,邕州招撫使馬成旺此人,你可有所耳聞?”

“去歲邕州有件案子事涉峒人,某曾經去過那裏,同馬某人有過一麵之緣,公的意思,此人有可用之處?”鍾道這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邕州是邊地,足有八千之眾,雖然被打散了,可總有些心腹還在掌著兵,他是個有野心的,老夫就不信,會甘於做個幕僚。”

這話再直白不過了,可是鍾道一想到那天見到劉禹時的情形,就沒有絲毫地信心可言,說倒底,人家根本就在乎他們這些人的職事,沒有一個實實在在的威脅,光靠這樣的小動作,能達到什麽目地?

“行,某安排了送信之事,便去尋馬成旺等人,公在此靜候佳音吧。”雖然不踏實,事情還是要做的,就在他打算辭行時,突然發現對方也有出門的打算。

“他們幾個就拜托你了,老夫也去會個故友,看看他究竟是個什麽章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