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1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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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彈劾

“不知劉兄可曾參與去歲的大比?”回到自己座位的時候,劉禹聽到葉應及和孟之縉正在談論隔壁的那些仕子,剛聽了沒幾句,一旁的“葉二郎”突然問了他一下,去年“秋闈”的時候,正是他發現了傳送門的日子,自己那時候還沒來到南邊呢。

沒有經曆過古人的科舉,也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在他的心目中不過就是和後世的高考差不多性質吧。好在璟娘也就是隨口一問,見他神色有些低落,以為這個問題勾起了他那些不得意的往事,倒是讓她自己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無妨的,能得到太皇太後親賜同進士出身,足見劉兄才學出眾,也不比他們差。”璟娘小聲地寬慰著說道,盡管兩人相鄰而座,劉禹也是隻是聽了一個大概,心道這人雖然有些“娘”,心地還是不錯的,沒有追根究底地讓自己下不來台。

其實這屋裏的五個人,沒有一個是正經的科舉出身,金明是個武人自不必說,葉應及和孟之縉都是靠著祖上的蔭恩入的仕。而聽他們二人的言語,對那些能登上金榜的正經仕子還是有些羨慕的,畢竟有宋三百多年來,開科一百八十多次,取士逾四萬人,相對於它龐大的人口基數而言,那是真正的千裏挑一。

“奉詔新彈入仕冠,重來軒陛望天顏。雲呈五色符旗蓋,露立千官雜佩環。燕席巧臨牛女節,鸞章光映壁奎間。獻詩陳雅愚臣事,況見賡歌氣象還。”這是保佑四年的狀元文天祥在瓊林宴上即席做的一首應製詩,在他所有詩作之中恐怕是最差一首,卻也是最能表現其才智的一首,“金榜唱名,瓊林賜宴”是宋代的讀書人最為榮耀的一刻,所以劉禹也很理解這位“二郎”對此的向往。

照他的出身,他就算是上不了榜,因為身上有八品郎官的蔭封,起點比那些普通進士還要高些。否則,就算是狀元,按宋製,一樣要去地方上熬資曆,從一州一府的推官、判官做起,而普通的二三榜進士,則隻能做個從九品的下縣主簿。

轉任、磨勘一級一級地慢慢熬,仍是以文天祥為例,他碰上了元人大舉南下,大宋已呈末世之像,才剛剛做到了一州主官,又隨著勤王和大批朝臣棄官潛逃,進一步飛快地升到了運使、路臣,最後實在無人可用了,被拔為丞相,這已經是妥妥地主角模板,開掛模式的升官之路了。

在這之後的幾科就更是不行了,從史書之中劉禹知道鹹淳十年這一科的所有仕子幾乎都沒有來得及赴任,國家就已經滅亡了。他們之中有投靠了新朝的,也有隱匿不出仕的,聽著時不時傳來的歡聲笑語和慷慨激昂的言辭,他隻能在心中為他們默哀一個。

他的這付表情在璟娘看來就是在感懷身事,而這都是自己的那一句問話給招的。劉禹沒有做解釋,此刻他們還沒有經曆過國破家亡的慘痛,正是意氣紛發之時,也不知道是為誰在送行,說的全是報效朝廷,青雲直上的討彩話。

又過了幾巡,他們這邊的宴請也到了尾聲,按照行程,璟娘明日就將坐船返鄉,因此,幾個人再次舉杯同飲之後,便正式結束了這次酒席,都起身出門而去。走在最前的是做為客人前來的劉禹等三人,他們的大間與仕子所在的正好位於樓梯的一左一右,踏上台階的時候,那邊似乎正到高潮,各種聲響清晰可聞。

“足下就是劉子青?”下樓時,正巧與一行人相錯而過,因為並不相識,劉禹他們也就當路人般準備就這麽過去,可不曾想,對麵突然停了下來,當先的一人盯著劉禹說了這麽一句,讓他不禁一怔,自己這是在城中出了名?

“不敢,正是區區,請問閣下是?”劉禹確定一下自己的確不認識對方,這才拱拱手答道。來人應該年紀與葉應及相仿,身長挺立相貌清瞿,看打扮是平常的文人模樣,後麵跟著兩個小廝。

“某叫做陳文龍,冒昧打擾諸位了,還望恕罪。”他回了一禮說道:“此來特為一句話帶給足下,隻有四個字‘好自為之’,樓上還有些事,陳某告辭了。”說罷,團團一揖就轉身上了樓,看他進的那間正是仕子們聚集的地方。

不明所以的劉禹看了看其他幾個人,都是搖搖頭,這人還真是奇怪,報下名號扔了幾個字就一走了之,行事讓人摸不著頭腦。長這麽大劉禹還是頭一次收到這種信息,他自信自己在這城中應該沒結下什麽梁子,笑著示意了一下便各自了大門。

翌日的大朝會仍在崇政殿中召開,與會的在京官員不足百名,但比起數月之前還是顯得多了一些。這也是奏捷之後的第一次,主要的議題就是一個,拜原左相王熵為“平章軍國重事”並加封食邑五百戶、實封一百五十戶。

主持儀式的為新任的右相知樞密事留夢炎,宣詔、謝恩、加冠、致禮,一番程序走下來,盡管已經從了簡,仍是用去了差不多兩個時辰。轉任左相的陳宜中和百官們做為見證者,在宮廷樂師奏出的雅樂中,看著前麵的老者係上七梁進賢冠,成為領袖群倫的百官之首,他的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

雖然名義上王熵成為了高出一籌的平章,可陳宜中和留夢炎也同時加了總理天下兵馬事。他看了看禦座之後的那道珠簾,這位太皇太後也真是煞費苦心了,平衡之道玩得愈加純熟,隻是朝中是否就此風平浪靜了?隻怕卻不是那麽簡單的。

“啟稟陛下,臣左司諫陳文龍有本奏!”好不容易儀式結束了,眾官們也準備等著官家開口說一句無事散朝,突然就從隊伍中閃出一個青色官服的人來,他上前幾步,對著禦座深施一禮,將一封奏書舉了起來。

這是很不尋常的舉動,按製不是緊急事務,是不能當朝上奏的,都要通過三省六部送達政事堂統一處理。而能例外的隻有一類人,那就是言官,他們可以在任何時候呈上自己的奏章,這同樣也是一種製衡,防的是宰臣聯手欺騙聖上,閉塞言路。

因此,雖然他們的品級並不高,可事權極重,且有風聞奏事之權,也就是無須證據僅需聽說就可以上達天聽。自然,如果你真的是捕風捉影誣陷重臣,也是會受到懲罰的,由頭很多,外放調離禦史台之類的。

此言一出,包括王熵在內的三位宰臣都有些詫異,都不明白這又是鬧的哪一出。陳宜中打量了一番二人的神色,都似乎並不是作偽,可這是兩個久曆官場的老狐狸,如果真以為他們麵慈心軟那才是笑話,他隻想知道這位陳司諫所奏的是究竟是何事,與自己有沒有關係。

奏章在被接過之後,年僅五歲的官家連麵皮都沒看到就直接送入了珠簾之後,“咦?”讓百官更為不解的是,簾後分明傳來一個疑惑的聲音,什麽內容會讓一向嚴謹的太皇太後都吃驚不小,被之前的儀式搞得昏昏欲睡的官員們一下子來了興趣。

交過奏書之後,陳文龍穩穩地立在殿中等著接受詢問,從他波瀾不驚的表情上。陳宜中看不出任何的傾向,他是誰的人不知道,但肯定不是自己的人,會是王熵新任平章之後的第一把火麽?他拭目以待。

“老身已經看過了,拿去給平章瞅瞅,看看要如何處置。”謝氏語氣變回了和從前一樣的平淡,聽上去似乎不是什麽軍國要務,奏書從簾中被人拿出來,遞給了離著禦座不過一步之遙的王熵手中,新鮮出爐的平章軍國重事展開來,那上麵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蠅頭小楷,看著就讓人眼暈。

在謝氏的示意下,一個內侍拿起一盞油燈站在了他身後,幫他將周圍照亮,王熵讀到了上麵的一個名字,馬上麵色微變地抬起頭看了陳宜中一眼,倒讓後者有些莫明其妙,心道真與自己有關?是什麽把柄落到了禦史的眼裏,他在腦中急速地回憶著。

“回太皇太後、陛下,老臣已經看過了,因這上麵所列之事並無實據,臣以為當召本人前來對質,或可一解,不知陳司諫以為然否?”王熵將奏書合上,轉過身對著立在殿中的陳文龍說道。

“平章所言甚是,臣並無異議。”他說完就退回了自己的班列,因品級不高,一下子就隱入了百官中。王熵再次轉過身去,等著禦座後麵的聲音,而在他身後的陳、留二人到現在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就依平章所言吧,傳詔,令劉禹上朝自辨,不得推諉。”片刻之後,謝氏的聲音總算是響了起來,靠前的陳宜中等人聽得清清楚楚,劉禹?怎麽會是那小子,他如今還是在家待職的一個七品小員,幹了什麽事讓禦史盯上了?

充作天使的那位黃內侍帶著禦營軍士急匆匆地輾轉打聽才知道劉禹帶人去城外碼頭上送行去了,於是又趕緊去了城外,他們到達之時,劉禹和葉應及剛剛將葉府的那艘大船給送走,聽到他們的來意,葉應及立時就有些急了,而楊行潛卻和他交換了一個不為人知的眼神。

“都知請了,不知傳喚某上朝為了何事?還望提點一二。”宣詔已畢,劉禹將黃內侍拉到一邊,暗自又塞了個硬物過去,黃內侍這一次卻隻是捏了捏,苦著一張臉又給推了回去。

“直閣還是收起來吧,咱家也隻知道奉命來召你,據說是有台臣將你告了,具體何事隻有太皇太後和王老平章才知曉,兩位相公與滿朝文武都不知情,你這禮咱家是受不起了,大夥都等著呢,咱們還是走吧。”

“都知說哪裏話,你能這麽說已經感激不盡了,這勞什物就算是弟兄們辛苦一趟的吃酒錢。”劉禹一聽心裏已經有了數,他將東西強塞了過去,不由分說地轉身走向自己的坐騎,黃內侍拿他無法,隻得收起來,一行人擁著劉禹向來時的路馳去,隻留下了葉應及和楊行潛等人呆呆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