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樹芝蘭,冰清況有閨房秀。
畫堂如晝,相對傾醇酎。
合巹同牢,二姓歡佳耦。
憑誰手,鬢絲同紐,共祝齊眉壽。”
其實雉奴是被“嘰嘰喳喳”的話語聲吵醒的,醒來後她發現身邊已經空無一人,隔著紗帳看出去,外間似乎有許多人在走動,影影綽綽地不太真切,後知後覺的她這才醒悟過來,今天就是璟娘的大日子。
昨天夜裏兩人睡得有些遲,璟娘一直拉著她問東問西,這些問題在她看來全都是無聊的事情,卻又不得不要應付著回答,到了最後是怎麽迷迷糊糊睡著的,她也不知道。
為了今日之事,璟娘特意為她準備了一套女裝,雉奴試著穿了一下,有點偏小,隻能勉強套得進去。下了床之後轉到外間一看,一群婦人圍在那裏,轉眼瞧見了璟娘的那個貼身婢女,便朝她走過去。
“你們姐兒呢?”這個名叫桃兒的婢女正為自己插不進手而發著呆,聽到她的問話,指了指前麵的人群。
“我先離去了,你回頭告訴她一聲。”雉奴瞅了一眼不得要領,幹脆丟下一句話就出門下了樓,小院裏的丫環婆子都在忙忙碌碌地,這些事她也幫不上忙,反正今天就出閣了,禹哥兒說的她已經做到,也是時候離開了。
璟娘被人簇擁著坐到了梳妝台前,來的人都是自家親戚,兩位嫂嫂、幾位嫁得較近的姐姐,還有同族的一些嬸嬸族姐妹,可憐她昨日裏才睡了兩個多時辰,一大早地就被叫了起來,非但不能埋怨,還得笑臉相迎,人家可都是為她的事而來的。
“喲!這就是新姑爺送來的琉璃鏡吧,看這人影兒照得,多真切,可真是好事件。”一個略顯誇張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要說還是咱們十三娘有福,這麵還算小了,送聘禮那天我可看到了。好家夥,一人多高的大鏡子,在日頭底下閃著金燦燦的光,就像話本裏說的照妖鏡似的,那才是寶物。”
璟娘精神恍惚地聽著她們說那天的情景,心中明白是哪一天,照她們的描述,郎君用十裏紅妝將親事搞得街知巷聞時,她自己正在曹娥江上經曆著人生最艱難的時光。
換而言之,郎君剛剛下了聘,就得到了自己的凶信,然後他飛馬連夜趕到鄰府,帶著人將自己從死亡邊緣救了回來,而在清醒之後,自己給他的回報則是一道很深的傷口。
桌上擺著的,正是劉禹在後世用六塊五毛華夏幣進的那種雙麵橢圓鏡,金色的底座,細致的花紋非常唬人。在這群驚歎的女人當中,隻有璟娘自己還算鎮定,經過雉奴的一番教育,她已經知道自己的夫君不是個普通人,這種檔次的事物算得了什麽,沒必要大驚小怪。
鏡中照出的人形就像水裏反射出的那樣紛毫畢現,將璟娘此刻的神色變幻都展現了出來,她的臉色時而微紅時而蒼白,婦人們都隻當是婚前反應,不住口地出聲安慰,她也隻能含笑點頭,接受親戚的一番好意。
這日子過得就像是做夢一般,自己找到了一個人人稱羨的郎君,最先拒絕的十一姐珺娘聽說悔得什麽似的,今天都稱了病沒有前來。更要緊的是生母被扶正成了繼室,還得了外命婦中的第一等封號,她這個庶女也變成了葉府嫡女,否則今天這房中怎麽會這麽熱鬧。
越是這樣,璟娘就越是擔心,她害怕這一切都是夢,自己一醒來就不存在了。因此,她很感激雉奴連日來的作陪,心裏也清楚,如果不是郎君的授意,恐怕人家也是不會登門的。
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羞澀,璟娘任憑她們給自己淨麵、上妝、點翠、描眉,瞧著鏡中那個已經變得不認識的麵像,璟娘突然生出了一些惶恐,他會不會不喜自己?
“上好妝了麽?時辰還早,先打個底,遲些再上大妝。”屋裏突然傳來一個女聲,婦人們回頭一看,葉府新的女主人款款地走了進來,後麵的侍婢手上還捧著些事物,趕緊爭先恐後地上前見禮。
“罷了罷了,讓我看看,不錯,多謝了。各位先到偏廳坐坐,出門之時再來此屋。”新夫人笑著應下她們的恭維,然後客客氣氣地將她們請了出去。
璟娘驀然發現,不知不覺間自己的生母舉手投足已經有了一股貴婦的氣勢,那是一種作為府中女主人的自信,這個變化讓她十分欣慰。等到房裏的人都離開了,新夫人這才轉向自己的女兒,打量了一番突然將她抱在了懷裏。
“我的兒,一轉眼你都這麽大了,母親卻......”璟娘任她抱著,很明白生母的感受,自從懂事以來,自己都是跟著乳母還有丫環婆子們長大的,嘴裏的一聲“母親”也是叫的別人,對這個生母根本談不上有多深的感情。
如今她好不容易出頭了,自己卻又要出閣了,一想到小時候,她總是小心翼翼地接近自己,就是關心也不敢表現地太明顯,便在心裏憐惜了一聲,反手將她緊緊抱住。
“今兒是你大喜的日子,本不該如此,都是我不好。”新夫人擦擦眼角,放開手摸了摸她的頭說道。
“趁著還有些時間,為娘要與你說說一些緊要的事,本是昨日夜裏就該來的,誰知你房裏有人,隻得拖到現在了。”
說著,她就從懷裏掏出一本書冊來,轉頭打量了一下門口,見自己帶來的人把住了門口,便返身拖過一隻圓凳,坐到了璟娘身邊,翻開那本書,準備同她講解。
雖然心中隱隱有了明悟,但當那個書冊打開的時候,璟娘的臉還是一下子就紅到了耳根,書中畫的小人一男一女都是衣不遮體,公然做那羞人之事,她哪還敢多看,趕緊低下了頭。
“夫妻人倫也是正道,不然如何開枝散葉,延續香煙,日後你若是生了女兒,也會有這麽一遭,時間不多了,為娘隻能講一遍,你可要記在心頭。”
新夫人顧不得女兒的羞澀,這種事情做為女兒家,誰都要經曆一回,隨著她由淺入深地講解,時不時地還加上自己的看法。璟娘也知道這確實是要緊的事,到了晚上就會麵對,她強忍著不適,開始認真聽著母親的講述,遇到不解的地方也能開口問出來。
十多裏之外的中胡村,劉禹差不多也在做著同樣的事,當然除了普及性知識這一項,一番梳洗打扮之後,他堅決拒絕了胡家那些姑婆要求的化妝,那白~粉要塗得厚厚地不說,還要搽上一層紅色的胭脂,這太損形象了。
好在他的皮膚比較白,眾人見他堅決不幹,也就不再勉強了,將楊行潛帶來的冠袍穿戴整齊,劉禹抻著衣角原地轉了一圈,嘴裏問道:“怎麽樣?”
不得不說他這付賣相還是上佳的,這套三品服飾穿在他身上,乍一看上去,確實有一番貴氣,像是某個少年得誌、驟登高位的權臣一般。
兩地相距十多裏,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要將新婦迎回來,在吉時行禮,看看天色,現在就差不多要出發了。走出屋外,一個親兵牽來了他的坐騎,這匹馬出自禦馬監,皮光油滑,毛色純白,披紅掛彩地裝飾了一番,顯得十分精神。
從縣裏請來了十餘人的鼓樂班子,幾個歌伎乘坐著一輛牛車,充作開路的是他手下的親兵,兩個淨道的提著銅鑼走在最前麵,緊接著是舉著木牌的儀仗隊,由於官職未定,上麵隻書寫著“直寶章閣”和“同進士出身”等字樣。
“你咋的回來了,葉府那邊如何了?”剛要上馬,劉禹突然看到雉奴騎著馬兒跑了進來,她已經換回了自己的那身男裝,臉色看上去有些憔悴,人也無精打采地。
“差不離了吧,你家娘子一早就起了身,忙活到現在,多半已經在等你,累死了,我先去歇著了。”雉奴勒住馬兒跳下來,朝他交待了一聲,然後擺擺手就朝後麵的房舍走去。
“鼓樂吹起來,咱們出發咯!”劉禹搖搖頭,一翻身上了馬,朝著送行的人拱拱手,然後發出了起行的指令。
後世,瓊崖市的海灘,陳述和蘇微帶著公司的員工來這裏玩,都是些年輕人,沒過一會兒,大家就大呼小叫地玩得很嗨了。
蘇微卻沒有上次那麽瘋,她身上的連體泳衣還是上回那一件,今天她連水都沒有下,就躺在後麵的沙灘椅上看著前麵的人玩。這裏麵的人屬陳述最大,現在玩得最投入的也是她,老遠都能聽到她的叫喊聲。
“唉,老了,體力不行了,你怎麽都不下水,多好的天氣啊,坐著有什麽意思。”玩了一會,許是累了,陳述跑回來,坐在她的身邊。
“我都玩膩了,也就那麽回事,讓他們多玩會吧,我就算了。”蘇微隨意解釋了一句。
“是因為某人不在吧,我就說,連衣服都穿得這麽保守,你們倆在一塊的時候不是這件吧。”陳述扯了扯她的泳衣打趣道。
“哪有,我就這一件,還是上次來才買的。”對於她的亂猜,蘇微越來越不在意了。
這一次離開,劉禹說過了會稍微久一些,叫她安排好這邊的事就直接飛回餘杭,而他不知道為了什麽,那表情很奇怪,似乎有喜悅、也有迷惑,讓蘇微看不懂,總覺得他有事。
說實在的,她倒是很喜歡這裏,陽光海灘,沒有那麽多高樓,就連街上的行人車輛都算不上擁擠,呆在這裏,讓人心情很放鬆,沒有大都市的那種緊張感。
“喂!發什麽愣呢,又在想他了?問你個事。”陳述拿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嗯。”蘇微點點頭。
“你們倒底發展到哪一步了?他把你那個沒有。”陳述的問題讓她差點將嘴裏的飲料吸到氣管裏去,蘇微心虛地回頭張望了一下,放下東西就和陳述打鬧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