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1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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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難題

崎嶇的山路上,一輛青蓬馬車逶迤而行,趕車的漢子是本地人,時不時地高歌一曲,倒是讓車後廂裏坐著的人沒那麽煩悶。

“好大山!”李十一掀開簾布朝外望去,一座高山雄峙眼前,氣勢雄偉磅礴,直入雲間,與四周的平原地勢格格不入,就像是硬生生地拔地而起一般。

自從離開了大都城,他便轉向了青州,在濟南府與那裏的弟兄會合之後,又隨著一個俘虜的指引來到了此處,準備進山去見一個人。

這裏仍是元人中書省轄地,中統三年,李璮之亂平後,便撤銷了原本的益都行省,將其分成幾路並了進來,再往前去則是河南等地行中書省,已經與大宋的兩淮路接壤了。

用劉禹的話說,這裏是對敵工作的又一處重點地區,原因很簡單,山東自古多響馬,元人的直接統治才不過十年,之前那場大亂的影響都還沒有完全消除,目前仍然實行的高壓管製,其民生之困苦,不難想像。

“幾位官人,前麵沒路了,某隻能送到這裏,稍停自會有人前來接引。”

過了一會兒,馬車停了下來,趕車的漢子衝他們幾人告了個罪,解釋了一番。李十一也不以為意,帶著一個下屬和那個俘虜跳下車,那漢子說得沒錯,再往前隻有一條小徑,僅供一人可行,馬車是萬萬走不了的。

看樣子這裏是山腳下,高大的山體一眼望去看不到頂,難怪他們會選這麽個地方藏身,離著濟南府不過數十裏,幾乎就在韃子的眼皮子底下。

一聲響哨之後,從林中鑽出幾個獵戶模樣的男子,一個手裏拿著獵叉的漢子警惕地打量了他們一番,趕車的漢子上前附耳對他說了什麽,他這才點點頭。

“山裏的規矩,得罪了。”那人掏出幾塊黑布,李十一等人接過來蒙在了眼睛上,然後手裏就被塞了一斷繩索,三人摸索著緊跟那些獵戶的腳步,一齊走進了密林之中。

他這一趟並不算是心血來潮,河北一帶有解家做招牌,做起事來比較方便,而這邊沒什麽根基,與他人合作就成了當然之選,經過了這許久的鍛煉,他的思維已經從一個單純的探子轉向更全麵的情報工作上,不過自己沒有意識到罷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盡管有繩索牽引著,腳下的路很不好走,三個人還是跌跌撞撞得費了很大的勁才能勉強跟上,直到突然聽到了人聲,估摸著應該是到了。

“山裏人無禮,怠慢各位貴客了。”被人示意之後站定,李十一剛剛解下蒙布,眼睛還沒適應突如其來的光亮,就聽到一個聲音。

說話的是個中年漢子,比自己還要高上一頭,一身農夫的打扮,雙眼炯炯有神,身體站得筆直,李十一不知道要如何稱呼,轉過頭看著同來的那個俘虜。

“鄭叔!”那個俘虜帶著不敢置信的眼神出聲喊道。

“你是......林哥兒?”鄭叔打量了他一番,同樣露出吃驚的表情。

李十一沒有去管他們的相認,而是抱著胳膊四下巡視著,這裏看上去像是一個深穀,四麵都是峭壁,穀中蓋著些木屋,看數量住的人家大概也就一、二百人,屋前屋後的空地上開出了農田,應該就是他們的主要食物來源。

這樣的地形,難怪能藏身十多年不被發現,李十一暗暗在心裏盤算著,從地理位置上來看,還真是不錯,濟南府近在咫尺,一旦有變,就連大都城都難以安穩吧。

“鄭叔,這二位都是自南邊來,某能活著回來,還要感謝他們的不殺之恩呢。”俘虜向那位鄭叔介紹,因為不知道他們的計劃,便有些語焉不詳。

“某姓李,在家中行十一,故名李十一,在大宋做個小小的都頭,這位是某的弟兄,敢問尊姓大名?”李十一拱拱手先開口說道,對方的年紀一看就比自己要大,他並不介意放低姿態。

“都頭,你們是宋官?”鄭叔聽了他的話,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李十一不明所已,疑惑地看向俘虜。

“鄭叔,以前那些事,同他們無關。”俘虜的話讓他們更加不解了,以前發生過什麽事?

“也罷,你等隨某來。”鄭叔看了看他們的神色,歎了口氣說道。

跟著鄭叔來到一處木屋裏,眼前的景像讓李十一有些發呆,正中的供桌上擺著許多木牌,一看就知道是靈位。

“四十多年前,大帥死於宋人之手,十多年前,少帥起事附宋,宋人不過加了些虛銜,卻坐視濟南府被韃子圍了四個月之久,最後城破身死。就連四娘子,也被他們屢屢加害,僥幸才逃出生天。”

“這樁樁件件,可能並非出自你等,可你們既是宋官,又豈能與之無關?”鄭叔指著最大的幾塊牌位說道,臉上充滿了義憤之色。

他說的這些事,李十一來之前就做過功課,李全父子一個叛宋一個叛元,他們的身死要說與宋人有關,也並不為過,可站在官府的角度,全都是咎由自取,一時間他倒是不好說什麽。

“某叫鄭德衍,曾為四娘子屬下一小校,事敗之後逃來此處,不過苟活而已。你等為何而來,某不想知道,欲行何事,某也不想聽聞,看在林哥兒份上,穀中不為難你等,天色不早了,就此下山去吧。”

鄭叔客氣而又堅定地下達了逐客令,李十一心知此事不能勉強,唯有徐徐圖之,也不多說什麽,拱拱手告辭而去,仍是像進來時的那般蒙住頭臉,隻是把那個俘虜留了下來。

此時,劉禹一行走水路已經過了紹興府,臨近傍晚時分,船隊駛入了蕭山縣城,同上次一樣,在這裏歇上一晚,明日上午就能抵達京師。

將女眷們留在船上,劉禹叫上葉應及在碼頭旁找了一處幹淨的酒肆,這還是他成親以來第一次請大舅子喝酒。

“子青,如何?”兩人分頭坐下,葉應及看了看停靠在碼頭上的自家大船,笑著說道。

“能得此佳偶,還要多謝筠用兄。”劉禹也不矯情,知道他問的是什麽,點點頭就應了下來。

有了這層姻親關係,兩人的交情又加深了不少,有些事就不用客氣了,葉應及的軍器監可以說是軍隊中最要害的部門,對戰事有著無可估量的作用。

“筠用,你久在軍器監,不知道對於海船,有何涉獵?”劉禹朝嘴裏扔了一塊點心,狀似無意地問道。

“海船?你說的是海戰吧,不外乎弓弩、火箭、炮石而已,造船某可管不著,慶元府自有船場,隻是國計不足用,這幾年都未曾開工而已。”

說到具體的技術問題,葉應及馬上就來了興致,說起來頭頭是道,聽得劉禹頻頻點頭,他是一點都不懂,自然沒什麽發言權。

“若是,將建康城那種投石器裝到海船上,你以為會不會有用處?”

聽了劉禹的話,葉應及一愣,他知道前者所說的是可以及很遠的鐵製投石器,並不是守城用的木製多梢那種,在心裏想了想,還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子青,海上不比陸地,浪湧船動,幾乎沒有平靜之時,縱然能打遠處,可那準頭......若是打陸上大些的事物,或許還有些用處。”

葉應及的話很容易懂,的確是自己想當然了,就是後世,沒有火控係統,艦炮的準頭也很低,更不要說現在了。

這時空的海戰還是以近戰為主,火攻、弓箭、跳幫才是主流,這方麵來說,數量要比質量更重要,隻要主帥不太差,宋人的海軍在這時空是首屈一指的。

可造海船不但要錢,更要時間,劉禹並不打算按部就班地來搞,他倒是有個更好的主意,隻是還需要謀劃一番,劉禹笑著結束了這個話題,端起酒杯敬了葉應及一下。

不遠處的臨安城裏,結束了一天的公事,正準備從政事堂回府的左相陳宜中,突然看到兩個人急匆匆地走進了自己的這一邊,當先的那人卻是目前的樞府長官,同知樞密院事吳堅。

“彥愷,出了何事?”朝他後麵看了一眼,陳宜中認得那是禮部一個郎中,月前出京去蜀中宣詔的,怎麽看樣子像被打劫了一般,樣子非常狼狽。

“陳相,一言難盡,還是讓他自己說吧。”吳堅今年也有六十多歲了,這麽緊趕慢趕地跑了一趟,汗如雨下,氣也喘得很緊,陳宜中趕忙將他讓進屋中坐下。

進了房內,那個郎中一邊擦汗一邊細細地述說了一番,聽得陳宜中吃驚不已,他沒想到,建康之戰已經結束了快兩個月,元人的使者一心要求和議,可在蜀中戰事竟然還沒有停,不僅沒停還有擴大的趨勢!

“......就是這般,下官出京時屬員有十餘人,護衛五十餘人,如今隻有下官一人回來了,非是惜命,實是為了告知朝廷一聲,不預為元人所蒙騙爾!”

郎中說得聲淚俱下,他們一行自大江緣水路到了忠州就被迫下了船,因為前麵的涪州已經有有韃子的身影,一番努力,折損了不少人還是沒有過去,直到韃子圍了城,隻餘他一人才不得已返回了京師。

陳宜中緩緩地將他扶起來,此人已經盡力了,沒有什麽可指摘之處,他說得不錯,如果不是活著回來報信,朝廷現在還不知道這情形,蜀中會變成怎樣?陳宜中根本不敢相像。

“你是說,你回來之時,涪州還未失守?”陳宜中等他平靜下來,命人倒上茶水。

“正是,韃子一圍城,前路就斷絕了,下官不得已,隻能回返。”

“那重慶府呢?合州呢。”陳宜中緊接著問道。

“未曾到,下官不敢斷言,不過曾聽過路的客商說起,重慶府也被韃子圍住了,落沒落城,無人知曉。”

郎中回憶了一番說道,陳宜中點點頭不再多問,合州一線堡壘雲集,隻怕不易輕下,又有張玨這等驍將在,應該還能堅持,至於別處就不敢奢望了,怎麽辦?又是一個絕大的難題擺在他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