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的位次高,離朱佑樘近,太子很容易就看到她美得找不到任何瑕疵的臉。他見這少女大方得體,寵辱不驚,倒像那個蒙麵女子。“不知這鉛華洗盡是何深意?”
婁素珍微笑答道,“我聽殿下所吹乃仕女塤,其塤采用中國四大名陶之一的坭興陶zhi作,盡顯雍容華貴大方之氣。夜半淒清,和著哀婉、憂傷的古塤曲,讓人不禁憶起遙遠的夢,回轉於千年絕美惆悵的曆史畫卷中,臣女仿佛能看到簪花仕女裙擺嫋娜,起舞而歌,鉛華洗淨。”
在座的各位聽婁小姐竟然能在這麽多雜亂無章的音符中聽出“洗盡鉛華”,不禁讚歎她功力之高。
芸玉見婁素珍侃侃而談,有些慌張,拉著王伯安的手腕道,“她不會答對了吧?”
芸淺冷嗤一聲,“婁素珍不過是分辨出了太子所吹塤的品種,根本沒聽出太子的意思,純粹自己臆測罷了。”
太子看了婁素珍一眼,一笑而過:“賞一百兩銀子。”
他繼續翻著答卷。
婁素珍臉色一沉,答錯了!可惜自己精通各種樂器,吹塤也是天下一絕。若是來個真正的高手,她定能參透曲中蘊意,無奈這朱佑樘根本絲毫不懂得塤之高緲,害得自己根本沒聽懂他吹的是什麽!
太子見到一份答卷,這字寫得力透紙背,酣暢渾厚。不錯,不錯。便會讓蔣琮朗聲讀出來。
蔣琮道,“陽春白雪。”
朱佑樘眼中一喜,“這是何人所作?”
蔣琮看了看竹筒上刻的名字,“諸芸玉。”朱佑樘哈哈大笑道,“洪都果然是臥虎藏龍,竟然有人聽出了我吹的曲子!”
在座的不乏文人雅士,大多數人都聽過《陽春白雪》這個曲子,它是戰國時代楚國一首高雅樂曲,表現的時冬去春來,大地複蘇,萬物欣欣向榮的初春美景。旋律清新流暢,節奏輕鬆明快。
因為此曲極其難奏,朱佑樘水平又次,連皮毛都沒有學到就敢吹出來,其中好多音符都是錯的,讓人根本沒聽出來吹的是這首曲子。
廣場雖然大,但是有負責傳音之人。
芸玉聽了太子誇讚伯安,忍不住興奮道,“夫君真是厲害。”
王伯安嗬嗬一笑,“太子雖然十之八九的音都錯了,但其中有四個節拍打的是準的。我閱曲無數,知道擁有這麽奇特節拍的隻有《陽春白雪》這一首曲子。”
芸玉更佩服自己的夫君了,“你怎麽知道這四個對的拍子不是錯的呢?”
王伯安道,“隻要聽曲子聽得多了自然能分辨出來。”
那是你這種天才聽多了能分辨出來,其他人根本不知所雲。
芸玉正欲起身,讓太子殿xia注意風騷妖嬈的自己。豈料朱佑樘搖頭道,“雖然聽出了這曲子,可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答案。賞一千兩銀子。”
芸玉一聽,忍不住竟不爭氣地哭了出來,自己唾手可得的太子妃寶座啊!就這樣沒有了!她惡狠狠地瞪了眼王伯安,“都怪你!”
王伯安無奈地笑了笑,真不知這太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朱佑樘繼續打開竹筒,抓出卷宗,然後丟掉。他無趣地繼續查著,突然感覺手麵有些濕滑,一看,竟然是滿手的墨跡。皇帝將黑漆漆的紙丟掉,豈料風突然一變方向,那紙蓋在了朱佑樘的臉上,讓他滿臉汙漬。
朱佑樘有些惱了:“這是誰的答卷?”
“諸芸淺。”
“朕去洗把臉。”說罷轉身離去了。
芸淺一聽傳話的侍者說自己的卷子全是墨水,頓時臉一黑,惱恨的看向王伯安,可惡,竟然換我答卷!
王伯安呆呆一笑。又想借機刺殺太子,隻要有我王伯安在的一天,你也隻能想想而已。
答卷放在皇帝的案桌上,旁邊也就蔣琮一個錦衣衛。其他人離皇帝的座位有一丈之遠。芸淺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奪回自己的答卷?
芸淺氣得直發抖,也不顧什麽禮儀教養徑直站起身往上座走去,豈料剛走兩步就被錦衣衛攔住了,“沒有太子的命令,擅近太子者殺無赦!”
芸淺憤恨至極,卻也無耐。
太子換完衣服回來,隻見他一身青紫色錦袍,華麗寶貴中透著高雅之氣,光彩奪目的裝柬使眾人眼前一亮。
不過隔太遠,芸淺也看不清。
皇帝繼續翻著竹筒,他突然哈哈大笑,打開自己早已準備好的答案,“終於有人答出了朕心聲。”朱佑樘欣喜萬分,絕對是你!我就知道你懂我!
寧王好奇問道,“不知答案是什麽?”
朱佑樘將早已寫好的答卷敞開,上書四個大字,“高山流水。”
他又將芸淺的答卷敞開,一模一樣。
王伯安有些不解,莫非皇帝彈的是兩個曲子的重疊,另外一首是古琴曲《高山流水》?
其實大家都把朱佑樘想複雜了,他再簡單不過了。
他都說自己奏高山流水,想尋覓知音。
所以他奏的就是高山流水。
雖然荒誕,但也符合他寶相莊嚴的外表之下那顆頑劣的心。
朱佑樘轉而問向蔣琮,“不知此卷為何人所答?”
蔣琮看了看竹筒道,“李媚之。”
他滿意地起身,“請李小姐去後堂一敘。”
芸淺正欲站起找朱佑樘,離朱佑樘一丈遠的一個胖子突然衝了出來:“太子殿下,你不可以這樣!我從八歲就開始愛你了!”
錦衣衛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個胖子就撲向了朱佑樘,幸虧寧王身手矯捷,一腳踹飛了胖子:“來人,保護太子!”
朱佑樘瞬間被圍成了鐵桶,芸淺根本過不去。這時寧王的首席謀士李士實前來對芸淺道,“我家主人請小姐暫且留步。”
芸淺正準備走卻被兩個侍女攔住了去路。
芸淺緊咬下唇,隻得隨侍女轉了幾個彎來到了一間奢華的房間中。她剛踏進房間,鑲金的降香黃檀木門就被關住了。
一個高大的男子背對著芸淺,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怒意。
“過來。”男子的口吻冰冷而生硬。
芸淺沒有動。
寧王轉過臉來,那麵色森冷令人發怵,“我聽說你並不精通樂律,除了琵琶,對各種樂器也是一知半解。”
拷問?
“是又怎樣。”
寧王捏著芸淺的下巴,那力道奇重,疼得芸淺眉峰緊縮,“那你可否告訴本王,你怎麽知道皇帝曲中的深意?”
寧王和太子靠得很近,他認出了芸淺的筆跡。
芸淺道,“我猜的。”
“為什麽大家都沒猜中,而你猜中了?”寧王渾身散發著煞氣,目光冰冷的駭人,讓芸淺不禁想起在廬山差點被他踢死的恐怖經曆。他發起瘋來,根本毫不留情。“你就算猜中了,為何又要寫下來呢?你不知道猜對的後果是什麽麽?”
芸淺不知道說什麽,因為說出來朱宸濠也不會信。
“還好本王留了一手,提前告訴蔣琮,若是你諸芸淺答對了,就把名字推給別人,要不現在我不得不稱你為太子妃了。”
這麽多人算計自己,芸淺漠然地看著寧王,“那你現在是想怎樣?”
“本王喜歡你,因為你懂本王,你是第一個懂本王的人,可本王現在才悲哀地發現,你懂任何人。你可以輕易地將王伯安騙得對你死心塌地,你可以輕易地看透本王內心的真實想法。就連完全琢磨不透的太子,你也能輕易猜出他在胡吹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寧王突然將手按在芸淺胸前,“你這裏麵,裝的是一顆怎樣可怕的心。”
芸淺很是氣惱地往後縮了一步,豈料後麵是柱子,她無處可逃。
“本王今天是破了你當太子妃的美夢,所以你生氣了嗎?”
寧王高挺的鼻梁緊貼著芸淺的鼻尖,讓少女能明顯聞到朱宸濠身上散發的濃烈的酒香。“你這樣質詢我,是自卑麽?覺得你自己比不上朱佑樘,所以我會棄你而選他?”芸淺冷嗤一聲,“沒想到平日裏霸氣威凜的寧王殿下也會自卑啊。”
寧王被戳中了痛楚,憤恨地扇了芸淺一巴掌,“你別以為你聰明就可以放肆!不知道什麽事情就算看穿了也不該說出來麽!”
朱宸濠身手了得,就算隨意扇芸淺一巴掌也把她臉扇得直冒金星,芸淺最鄙視男人打女人了,說不過人就打人!“我要回去了。”
寧王滿臉戾色,“女人太好強不好,學學別人家的千金小姐,示下弱,說你錯了,對不起本王,再擠下幾滴傷心悔過的眼淚,本王就原諒你了,送你回府。”
你打我還讓我道歉!真是可笑!“你喝多了,我不想跟一個醉鬼理論,所以,請你不要糾纏我,我要回家!”
“回家,這不就是你的家?你想回哪個家,朱佑樘的?還是王伯安的?還是唐伯虎的?”芸淺一聽他撒酒瘋,懶得跟他吵,用力推開朱宸濠,無奈卻跌倒在了地上。
“我的王妃,我很怕你一跑就不再回來了。所以給本王抱抱,好嗎?”
芸淺憤懣道,“不好!”
“怎麽ban?方才知道答對了太子問題是你的瞬間,本王開始發瘋了。朱佑樘他若知道是你,肯定會不顧一切地搶你回去,沒人能製止他。我不能讓他搶走你,絕對不能!”
朱宸濠死死抱住芸淺,讓她根本透不過起來,“答應本王,就待在本王的王府裏,不要出去!”
芸淺見硬的不行,隻能來軟的,她氣餒道:“拜托你放手好麽,你這樣我害怕。”
朱宸濠掐住了芸淺的脖子,“你害怕什麽,本王又不會吃了你。”
芸淺喘不過起來,掰著他充滿慍氣的手。識時務者為俊傑,“對……對不起,你現在可以放了我了吧?”
“方才本王想放你時你不示弱,現在你示弱本王又不想放了。我還是喜歡柔弱一點的女子,本王會保護你的,從今天開始,你所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靠在本王懷裏。其他一切的問題,本王都幫你解決好不好?”
芸淺佯裝聽話地點點頭,得想ban法先讓這醉鬼走掉才可以,“我不喜歡我的夫君喝酒,一身酒氣。要不你先去沐浴,我坐在這裏等你。”
寧王攔腰抱起了芸淺,將瘦弱的少女扛到了肩膀之上:“一起吧。”芸淺掙紮著捶著寧王:“你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她顛來顛去,被朱宸濠帶到了一團霧氣中。
咦?這不是上次芸淺溺水的地方。
芸淺一想起自己一不小心掉進水中,差點被朱佑樘那匹人麵豬心的禽獸給糟蹋了就一肚子火。不過她沒想到這次自己更衰,
朱宸濠走到了溫泉邊,輕輕一甩,就將她丟進了一池水裏。這溫泉又大又深,芸淺又不會遊泳,嗆咳了兩聲,大叫,“救命!救命!”
“急什麽。”寧王暈乎乎地開始解衣服,“我來救你。”他脫著脫著,竟然醉倒在了溫泉邊。
騙人的吧?!
此時已經深夜了,四處根本沒有旁人,芸淺越叫越無力,漸漸沉入了溫熱的水裏。
就這樣去見偉大的祖先成吉思汗也太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