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個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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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太子妃之戰

“對不起。”張永忍不住淚流滿麵。他被一刀切了的時候也沒這麽痛,可他現在卻痛不欲生。說好的一起回大漠。現在,什麽都沒有了。他辜負了芸淺,還被她發現自己做了太監。他難過,他不為自己難過,他是為芸淺的難過而難過。張永本來就是個得過且過的人,每天能吃到三碗米飯是他最幸福的事情。他覺得這樣人生就圓滿了,他也不會去期望其他的東西。

他整天和劉瑾在一起樂嗬嗬,即使經常沒有飯吃他也很開心,偷蒙拐騙搶,總會有東西吃的。因為偷盜被捕,他還發配了邊疆好幾年,但他還是傻樂嗬,因為有飯吃。他以為會這樣簡簡單單地過一輩子,可是一切都變了。就在芸淺朝他笑的刹那,一切都變了。

有一天芸淺突然跑來對張永說:“你可以等我長大嗎?”張永不知道高貴的小姐竟然會對一個低賤的仆人說這種話,張永頓時整個世界就顛覆了,他覺得不能辜負這個小女孩對自己的期望。

為了配得上芸淺,張永開始去偷書,開始躲在學堂後麵聽先生講課,他開始夜以繼日,日以繼夜地讀,雖然他看到書就想吐,但他連睡覺都抱著令自己作嘔的書。可是有些人天生愚不可及,就不是念書的料。張永開始失落,開始沮喪,開始覺得和芸淺越來越遠。他從來不覺得誰比自己高貴到哪裏去,可是他開始覺得芸淺高不可攀。

後來知道芸淺死了,他傷心過,絕望過。但進了宮之後又回複了原本簡單快樂的生活,他沒有巨大的精神壓力,也不需要努力,每天幹完粗活就有飯吃,有覺睡,他喜歡這種生活,他覺得這就是所謂的幸福。可是但他看見芸淺又站在自己的麵前,他有強烈的犯罪感。

“你沒什麽對不起我的。”芸淺隻覺渾身的血液都凝滯了:“我隻是習慣和你聊兩句,習慣和你一起出去玩,習慣看你給我買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我隻是習慣了有你。不過你走了這麽久,我便開始習慣了沒有你。你愛做太監做太監,我管不著。”

張永哽咽地叫了聲:“芸淺……”

“你不要叫我!”芸淺咆哮道:“我一直不過是想找個仆人陪我回大漠,這樣有人幫我拉馬提行李幹粗活。你以為我非你不可嗎?!大街上十兩銀子能雇一群仆人!”芸淺憤恨地從袖中掏出張永送的隻剩四片的樗木,狠狠地丟在了張永身上:“還你,現在我們兩個一刀兩斷!”

張永隻覺喉嚨堵著,淒哀地撿起樗木,轉身離去。

芸淺憤恨地一掃袖子,桌子上的筆架硯台便落了一地,她不知為何如此生氣,她和張永手都沒拉過!她也從來沒對張永表達過自己喜歡他!可她就是氣,她感覺自己就像是那日被王伯安不屑一顧的筆筒一般。被人無情地拋棄了,背叛了。她還以為隻有中原人才背信棄義,看到張永,她才悲哀地發現韃靼人也不全是好人!

張永踉踉蹌蹌地逃回了自己的屋子裏,失聲痛哭。劉瑾要到天明才回來,看到張永還在哭:“你還沒完了,多大點事情。等我們兩個做了司禮監太監,要多威風有多威風。”

張永一句話說不出來,隻是緊握著碎裂的樗木一直流淚。

劉瑾嚷道:“你哭什麽,宮中太監上萬,根本就是人浮於事,我們整天也不做事,還能敲詐勒索點錢財,多好。”劉瑾又推了下張永:“瞧你這出息,別哭了,哭得我心煩,想揍你。”

張永越哭越傷心,越哭越悲慟,竟然哭暈了過去。

而沉迷於修道成仙的四皇子也不煉丹嗑藥了,成日沉迷於對唐寅的幻想中。朱祐杬咬著牙:太子哥哥太過分!明知我從來不早起竟然早早就把那些過高的給踹出宮門了。等朱佑杬進了宮已經人去樓空。讓四皇子怎麽能不心痛。可憐一個絕色美姬就這樣從指間溜走!

芸淺自從看到張永尖著嗓子穿著太監裝之後,徹底絕望了。原本還籌劃著報完仇一起回大漠牧羊呢,現在?自己隻能一個人剪羊毛了此餘生了。她想過所有人都會遺棄自己,卻從未想過張永會離自己而去。自己一個人孤獨地活著,也一個人孤獨地死去。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甚至沒有自己。

芸淺心痛不已,毫無鬥誌,整天把自己蒙在房間裏,也沒有給劉瑾交一分錢。不知為何竟然過了第六關。

因為桃子?

還是因為張永。

芸淺自己都不敢去想“張永”這兩個字,因為一想,心就感覺被紮了一般,生疼生疼。

京城的雪,好像永遠化不了。芸淺自從來了中原,就沒見過這麽厚的雪,感覺能把整個世界都淹沒了般。

今日是第七關:選三。就是由皇後從五十人中選出三個由皇帝欽定。這個倒有點類似科舉廷試後張榜的“一甲三名”。這得與之款語,試以琴棋書畫諸藝。

五十名美人過六關,砍了幾十萬競爭對手方才能見到皇後,激動壞了。個個下了血本精心打扮。當然了,聰明的劉瑾和其他七位太監又想起了斂財之道,過來賣胭脂水粉。這價錢高的讓美人們忍不住想問候劉瑾全家。一個美女嘟著嘴道:“這皇上不是有派專人給我們梳洗打扮,何必需要買你的東西。”

劉瑾道:“皇帝派來打扮的宮女太監毫無新意,你們各具千秋,應當挑選適合自己的裝飾。”

這些美人想想也是,等當上太子妃還在乎這點錢,又紛紛買了發簪脂粉。

芸淺默默地坐在冰冷的石階上,看著賊眉鼠眼的劉瑾賣著東西,皇宮裏禁止私相授受,這樣做被發現可是要砍頭的。不過劉瑾皮厚人膽大,仗著萬貴妃寵幸就無法無天。

芸淺一分錢沒花,就讓前來梳洗的宮女給自己隨意打扮。那宮女也是得吃飯的,見芸淺一點表示都沒有,很是生氣,連脂粉都沒有給她上,隨便梳個飛仙髻就走了。

芸淺站在眾多絕色美姬中,一點都不出眾。她走了很久才來到了全天下所有女人都夢寐以求的坤寧宮。它與乾清宮僅百步之遙,坐北麵南,麵闊連廊9間,進深3間,黃琉璃瓦重簷廡殿頂,極盡奢華。

有個少女激動地踮起腳尖向前方的乾清宮望去,企圖看看皇帝英俊的後腦勺,可是乾清宮的大門緊閉,她什麽都瞧不見。

芸淺等了兩個時辰,才等到傳說中的萬貴妃和皇帝一起坐在了金座之上。

周圍的少女都激動壞了,今天皇帝怎麽也來了。不過她們雖然都是平民女子,也是學了一個月規矩的,個個極力壓製自己呼之欲出的xin髒,正等待旁邊的太監喊一聲再行下跪禮。豈料芸淺率先跪下:“民女參加皇後娘娘。”

芸淺的這句話很出位,這一來,萬大媽並不是皇後;這二來,皇帝坐在金殿之上,芸淺不先向聖上行禮,卻向一個妃嬪行禮,這絕對是該拖出去砍頭的死罪!

一旁的司禮監提督太監喝斥道:“大膽賤民,竟然敢在金殿之上造次。來人啊……”

“慢著。”一向心狠手辣的萬貴妃悠閑地搖了搖手道:“算了算了,多大點事。”萬貴妃一聽芸淺當著這麽多人麵拍她馬屁,一臉皺的跟梅幹一樣的皮膚頓時湊到了一起,笑得合不攏嘴。因為皇太後和朝廷大臣的極力反對,自己並沒有能夠坐上皇後的寶座,這也成了萬大媽一塊永遠揮之不去的痛。

“小姑娘,抬起頭讓本宮瞧瞧。”芸淺淡定地抬起頭,這才瞧見了傳說中盛寵二十三年,從未衰絕的萬貴妃。老太婆粉擦的奇厚,但也遮不住那張滄桑的容顏。看著,應該是病入膏肓了。

而她身邊坐著的皇帝,四十歲的年紀,滿臉和氣,就算一身金色蟒袍,高坐在大殿之上也絲毫沒有一般帝王所擁有的霸氣威儀。

芸淺第一感覺就是這個帝王看起來脾氣很好,好得讓人覺得懦弱。她精通醫理,光看氣色,就知道萬大媽離死不遠了,而皇帝年輕氣盛,應該還能活很久。

那外界為何都在傳皇帝病重?

其實是皇帝心疼萬大媽的身子,所以才遍尋名醫。可是他也清楚萬大媽在民間的聲譽奇差,大多有骨氣的大夫都不願來,所以才寧願詛咒自己,也得給心愛的萬大媽找最好的大夫,吃最有效的藥。

萬貴妃咧著已經掉了兩顆的門牙道:“這姑娘長得挺美,聖上你說是不是?”皇帝一向唯萬大媽是從,阿姨說美,他肯定得道:“很……很一般啊,她的......的美,不及愛妃......”

“萬分之一是嗎?”萬阿姨搶先幫口吃的朱見深答了。

朱見深說話時語氣溫和,十分深情,一點也不像開玩笑。

看著朱見深對著比她大十九歲的萬大媽兩眼放光,小夥伴們都驚呆了。也不知小鮮肉朱見深吻這老醃肉時怎麽下得了嘴的。

話說萬貴妃長得真醜,雖然臉上蓋著奇厚的粉,但脖子很黑,剛好和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現在鼻子又塌,料想年輕時也是一位半夜出門會嚇哭小朋友的醜八怪。這世上的愛情就是這麽的奇特。

有些人,長得也不年輕、也不好看、也沒有家世、也沒有文化、也沒有德行。但就是義無反顧地愛上了,至死不渝。

萬貴妃自己生不下來蛋也不準別的妃子下蛋,多次下手殘害皇嗣,導致皇帝三十多歲連個兒子都沒有。後來皇太子被認回,萬大媽又殘忍地殺害了皇太子的生母。萬貴妃為非作歹、囂張跋扈、心狠手辣。這些陛下都不知道嗎?

朱見深也不傻,他知道,可是他就是寵著萬貴妃。隻要是萬貴妃,對的也是對的,錯的也是對的。負了天下也罷,他願意為萬貴妃做一個受人唾棄的昏君。

芸淺正是算準了皇帝唯萬貴妃是從,所以才敢如此僭越。自己無權無勢無背jing,想在五十名絕色美姬中脫穎而出何其困難,必須得出其不意方能一招必中。

萬大媽靠在小鮮肉朱見深的身上,然後命殿下的眾位美女寫首關於太子殿下的詩。

作詩?

芸淺手上的筆有些遲疑,給朱佑樘寫挽聯她倒可以揮筆如流星,寫個百八十幅,給他寫詩?!

在座的各位由地方推舉上來的,自然個個都是頂尖才女,下筆如有神。

芸淺思索了半天都是些罵太子的汙言穢語,難登大雅之堂,隻得胡亂抄首王伯安的詩:道自升沈寧有定,心存氣節不無偏。知君已得虛舟意,隨處風波隻宴然。

這是芸淺十歲時看王伯安在牆上信筆塗鴉之作,名為《贈劉侍禦》。話說他跟劉侍禦很熟嗎,就厚臉皮地寫了首詩給人家。隻可惜劉侍禦也沒瞅到,被路過的芸淺瞧到了。

萬貴妃也不識字,但朱見深卻是通才。他一篇一篇地翻著看,連連點頭,翻到芸淺這一首,眉頭微皺,這張梓桐寫的詩有點偏題吧?他有些不高興地掃向眾多佳麗,“誰叫張梓桐?”

芸淺淡定地走出來行了個禮。

皇帝冷嗤道:“就算交白卷也不要抄別人的詩,真當朕是瞎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