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淺推開伯安:“笨蛋。”關心則亂。她坐到葫蘆背後,用兩手臂環繞住葫蘆的腰部,然後一手握拳,將拳頭的拇指一側放在小不點胸廓下肚臍上的腹部。再用另一手抓住拳頭、快速向上重擊壓迫葫蘆的腹部。重複了幾下,葫蘆“噗”得一聲,將糖給吐了出來。
王夫人趕緊上前緊緊地摟住了小不點哭泣道:“嚇死娘了。”
葫蘆緩過氣來,哭得十分響亮:“哇……”王華也跟著哄葫蘆。芸淺見再待下去也是無趣,便乘人不注意走回了皇宮。此時天已經快亮了,芸淺剛到了西華門,就突然看見一襲白衣詭yi地站在門口,朱佑樘?!
朱佑樘雖然喝了藥,但因為反胃又吐了出來,所以醒得早。他看見芸淺,心中一喜,趕緊上前摟住了少女的肩膀:“朕還以為你走了,朕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怎麽會?”你還活著,我怎舍得走。
朱佑樘在芸淺耳邊低沉道:“既然萬貴妃已死,你就不必替她做事了。以後和我在一起,好嗎?”
“嗯。”芸淺溫柔地點了點頭。
朱佑樘蒼白的唇角掀起一絲笑意,他正準備拉著芸淺入宮,草叢中突然竄出一個小不點,他衝向芸淺就清脆地喊了一聲:“娘!”
那一個“娘”字如一陣驚雷劃過寧靜的皇宮,驚得朱佑樘瞬間石化。
芸淺低頭一見,這不是王守文嘛。真調皮,乘著王華又開始打伯安的時候溜了出來。朱佑樘從驚愕,轉而失望,轉而憤怒。那渾身的血液頓時全竄上了脖子,他嘶聲力竭地指著小不點朝芸淺吼道:“他是誰?”
芸淺冷然道:“我不認識他。”
葫蘆一聽,頓時淚流滿臉,他抓著芸淺的袖子道:“娘,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文bao寶。方才不還說我是你的心,我是你的肝,我是你的全部麽?”
朱佑樘整個人失去了理智:“張梓桐!你不認識他他會叫你娘!他怎麽不叫我爹呢!”葫蘆點點頭,又開始伸出兩隻肥嘟嘟的小手:“娘,抱抱。”
芸淺僵在原地。
朱佑樘提起王守文的衣服,把他擰到了半空中咆哮道:“你爹是誰?”葫蘆被朱佑樘這麽一嚇,小臉頓時慘白。芸淺趕緊將葫蘆攬進自己的懷中:“人家不過是個孩子,皇上有必要這麽凶嗎?”
朱佑樘渾身發抖道:“你方才不說不認識他,我朝他吼關你什麽事!”
“不管怎麽說,你欺負弱小就是不對。”
你莫名其妙地多了個五歲大的兒子,然後還好意思說朕不對!這世上還有天理嗎?!
王守文摟著芸淺的脖子道:“娘,我們去找爹吧。”
芸淺狠狠地瞪了葫蘆一眼:“再胡說八道將你丟進護城河裏去。”
葫蘆白了個眼:“娘,你長得這麽醜就不要這麽凶,要不我會嫌棄你的。”
朱佑樘看這兩個家夥一唱一和,就像認識了好多年的樣子,氣得胸悶氣短腿抽筋。他一把搶過胖葫蘆:“今天你要是不跟朕說你爹是誰朕就不放你走!”
芸淺還是第一次見溫文爾雅的朱佑樘這般無賴。人被逼急了,啥事都幹得出來。葫蘆瞪著皇上,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你要是不給我好吃的,我絕對不會說!”
芸淺啞然一笑,葫蘆還真是沒出息。
朱佑樘攔腰抱起王守文就往乾清宮裏帶:“來人,將皇後娘娘送回宮,好生看著。”四處突然跳出十個暗衛。
芸淺知道,自己被軟禁了。
她隻得跟著皇上進了宮,怎麽感覺背後有人盯著自己,她剛一回頭,剛好瞄見八丈外嘴巴張成鴨蛋型的王伯安。
王伯安一見弟弟不見了,趕緊跑出來尋。皇上雖然抱著小不點,讓伯安看不到王守文的臉,但聰明的少年一眼便認出了葫蘆腳底板踩著狗屎的粉鞋。他趕緊跑到宮門前,可是被侍衛攔住了:“擅入宮廷者死!”
“可是......”王伯安看著皇上已經消失了的背影,暗自歎氣。
朱佑樘在乾清宮裏瞪著王守文幹生氣。他命禦膳房做了所有好吃的給這個小魔王。可葫蘆十分滑頭,除了吃,什麽話都不說。
朱佑樘惱了,敢把他當猴耍:“你爹到底是誰?”
王守文撅著嘴:“我若是說了,你就不會給我好吃的了。我吃飽了再告訴你。”
朱佑樘就看著葫蘆坐在桌子上一直吃一直吃,吃著吃著還睡倒在了烤鹿上麵。
馬上要上早朝了,皇上也沒時間跟他耗,就把睡熟的家夥提到了龍床上,拿被子掖好。他一整個早朝都沒有聽到臣子說什麽,朕真是腦子不清楚,為何給那個小不點蓋被子,不應該直接把他摜地上摔死嗎。總感覺這小家夥好可愛,像一個人,像誰呢?他想半天沒想出來。等他一回宮,發現葫蘆不見了!朱佑樘眼睛瞪得溜圓,這小滑頭跑哪裏去了,趕緊派人去找。
而禦花園裏。
一群宮女看著一個小不點嬉笑著,宮裏怎麽會有這麽小的孩子?
吳太後閑來無事,正在瞎轉悠,突然瞅見了東跳西跳的小不點。她頓時喜上眉梢:“好可愛的孩子,跟皇上小時候長一模一樣。”她一直擔憂一心有些木訥的朱佑樘不懂男女之道,很遲才會有子嗣,沒想到這麽快就竄出來一個。因為朱佑樘就是六歲時突然竄出來的皇太子,大家對突然竄出來的小孩子並不會覺得突兀。
吳太後開心地蹲下身子,捏著葫蘆肥嘟嘟的臉道:“你幾歲啦?”
王守文齜著殘缺不全的牙道:“五歲。”
“叫什麽名字?”
“文bao寶。”
吳太後一算,這皇上十三歲就有孩子了,真是神速。不過漢文帝不也是十三歲有的子嗣,很正常。吳太後覺得葫蘆眼睛又大又可愛,十分激動地抱起小不點:“叫皇祖母。”
王守文撅著嘴道:“我可不是隨便亂叫人的小孩子。”
吳太後哈哈笑道:“那你怎樣才肯叫皇祖母。”
“給糖。”
吳太後樂得開懷,趕緊命老嬤嬤給葫蘆糖吃。王守文抓了把花生糖,一邊往嘴裏塞一邊叫“皇祖母。”他因為嘴裏塞得太滿,發音都含糊不清。吳太後樂不可支:“瞧這孩子,真是調皮。”
王守文嚼完了糖甜甜地叫道:“皇祖母我還要。”
“你,方才叫什麽?”葫蘆的背後,幽幽地傳來一陣陰森恐怖的聲音。
吳太後一瞧:“皇上啊。”
朱佑樘此時的臉已經黑得鋥亮。
“皇上藏得真是密不透風,老婦今天才知道你還有個兒子呢。”
朕也是今天才知道朕還有個兒子,話說朕什麽都沒做過,怎麽有這麽大的活寶。
皇上僵硬著嗓子道:“他不是朕的孩子。”
王守文臉一板:“爹,你怎麽可以不認文bao寶呢。早晨你還說我是你的心,我是你的肝,我是你的全部呢。”
朱佑樘被噎得半晌說不出話來,這小不點簡直胡說八道!
吳太後捂著秀帕笑了一聲:“老婦從來都不知道皇上還會如此煽情。”
葫蘆指著天上的太陽一本正經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爹娘。”
吳太後驚喜道:“想不到你五歲就會念詩了,真乃神童也!”
朱佑樘機械地將葫蘆從太後手中提了出來:“太後,朕想您是誤會了,他真的不是朕的皇兒。”
吳太後吃驚道:“怎麽可能,他跟你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葫蘆蹬著腿就開始嚎啕大哭:“爹爹竟然不認文bao寶,文bao寶好傷心。”
朱佑樘一把捂住葫蘆謊話連篇的嘴,將他提到了坤寧宮。這混蛋!
芸淺正坐在窗邊看殿外的花花草草,那葫蘆就從皇上的懷裏跳了下來,撲向芸淺:“娘,方才這壞人一拳塞向文兒腦門。”
皇上一聽,頓時心塞,急忙解釋道:“朕沒有!你別聽他瞎說!”
芸淺橫了朱佑樘一眼:“早就覺得你是這種人,沒想到你真是這種人。聖上真得讓人很心寒。”
朱佑樘看芸淺臉上依舊裹得如糯米團子般,好奇道:“你的臉怎麽了?”
王守文道:“被我爹打的。”
他這句倒是實話。
朱佑樘原先氣在頭上,也沒注意芸淺為何裹成這樣,現在一聽王守文說芸淺被人打了,趕緊將紗布揭開看,這才發現芸淺臉上血淋淋的鞭痕,他頓時心疼地厲害,瞪向葫蘆道:“你爹到底是誰,竟然敢如此毒打朕的皇後,朕要斬了他!”
王守文歪在芸淺懷裏咬著大拇指道:“我爹就是你啦,你為什麽總是不認我,文bao寶很傷心呢。”他說著抽了一下鼻涕,樣子甚為可憐。
朱佑樘唇角有些抽搐:“你這壞孩子,嘴裏沒一句真的。”他趕緊傳來禦醫宋本,一想禦醫若是發現芸淺臉上的傷,定會覺得是朕抽的,不行,樹要臉朕要皮。
他就出了殿門,和宋本匯報了下萬貴妃生前喜歡的短腿小黑狗不小心被鞭子抽了一下,讓禦醫給點藥。
禦醫當即拍馬匹道:“聖上真是賢明,連一條狗都如此關懷備至。”他說著就從醫箱裏遞過來一包大黃芒硝。
朱佑樘轉身就進了坤寧宮。
禦醫正準備說怎麽使用呢,一見皇帝把殿門一摔,也不好意思再留下去了。宋本轉頭就冷哼一聲,皇上真無聊,大清早把我叫過來,就為了治一條狗。玩物喪誌,國將不國啊。
朱佑樘拆開大黃芒硝的藥包,往芸淺臉上抹了一遍:“好了。”
芸淺眼睛路過一絲驚異之色,雖然稍縱即逝。她這才發現,朱佑樘根本不懂醫理。這大黃芒硝雖然是清熱解毒,活血化淤的。但不應將藥包拆開,而是直接連著外麵的紗敷貼於紅腫部位。
朱佑樘他上錯了方法。
芸淺這才發現眼前人的可怕之處,他既然不懂醫理,怎麽會曉得按摩萬貴妃雙側頸部會令她猝死?
所以,一切根本就不是巧合,而是他和一群謀士籌劃已久的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