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朱佑㑽終究是手下留情了,以他精準的箭法完全可以一箭射穿朱佑杬的心髒。怎麽說也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弟弟,父皇臨死前說,這個四皇子雖然喜歡燒香求仙,腐敗奢侈,強搶民女,拉幫結派,排除異己,但骨子裏不是個壞人。
朱佑㑽當時沒聽明白,這樣都不壞那怎樣才能稱之為壞.朱佑㑽覺得父皇真是偏心,隻要朱見深喜歡的,再壞也是好的。
不過朱佑㑽覺得,無論朱佑杬再壞他也是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他下不去手。
朱佑杬也是個猛人,就算腹部中了一箭依舊抗戰在第一線。他又拉弓射去,這次中了朱佑㑽的小腿。朱佑㑽伏在馬背上,倒吸一口涼氣。伯安發現後麵這麽多追兵,在這麽下去他們三個都得玩完。“芸淺抱緊!”他說著拉弓射箭,一下子射到了四皇子的左眼上!
四皇子頓時摔下馬來。
朱佑杬身邊的大夫焦灼道:“殿下得迅疾挖出左眼,如若不然,左眼便會成為異物,影響右眼,到時右眼也會一起瞎的!”
大街上連個麻沸散都沒有,朱佑杬中了一箭不說,還活生生地被挖掉了左眼。
多行不義必自斃啊!
芸淺看著伯安竟然如此神勇,一下就將叛軍主帥射掉下馬來,忍不住花枝亂顫。他就是個蓋世大英雄!
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 。心存謀略何人勝 ,古今英雄唯是君。
朱佑㑽能把周圍所有活的生物體秒成渣,王伯安就能將朱佑㑽秒成渣!
有些人功高震主,王伯安就是功高蓋主。還好朱佑㑽雖然小氣,但還是有識人之明,不會因為伯安出風頭就給他穿小鞋。
三人出到了東直門外,這裏有一支五千人的軍隊,如果能調入城內攻擊朱佑杬的叛軍,那就好了。
朱佑㑽將芸淺拉下馬來。
伯安道:“聖上可否將兵符給臣,臣去調兵。”
朱佑㑽也是聰明之人,這支軍隊的首領表麵忠誠於朕,誰知道有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把柄落在桃子手上,受製於冥教。朕若冒然進去調兵,萬一被他殺了,這麽多年的皇糧不是白吃了嗎?!
伯安從袖中掏出一包止血藥:“敷在傷口處,可縮小血管,暫時止血。”他說罷拂袖而去。
芸淺發現伯安就是神啊,什麽都有。朱佑㑽拆開藥包,往芸淺的傷口上抹了抹。年輕的君主忍不住哼唧一聲道:“伯安平日裏溫文和善,沒想到下手如此毒辣,竟然敢擅自射殺王爺!朕準他射了嗎!”
芸淺知道朱佑㑽從來不說人壞話,更不會抱怨哪個臣子,他現在嘟囔兩句,無非是不爽伯安蓋了他風頭。“皇上,您雖沒批準,但太祖明令,敢謀逆作亂者,斬之無罪。”
朱佑㑽也是知道的,但他就是忍不住在芸淺麵前詆毀一下王伯安,讓芸淺對伯安印象不好。不過說壞話也是一門技術活。朱佑㑽從來不嚼人是非,第一次攻擊別人,無論氣勢、口感、論點,各方麵都很弱。
經過方才驚心動魄的角逐,朱佑㑽發現了自己致命的弱點,就是心軟。他會不知道射哪朱佑杬會扛不住嗎,他下不去手。肚子上雖然是貫通傷,但修養些日子就好了。如果射在眼珠上,挖下來的眼珠可長不回來了。朱佑㑽雖然武藝精湛,但從來都畏懼打鬥,他心慈手軟,不想傷人。無論如何,自己都沒有剝奪別人生命的權力。
他這個性子說好聽點叫仁,說難聽點就叫懦。當年靖南之役,朱棣都快把朱允文翻個底朝天了,那呆瓜皇上送將軍出征時竟還說:“莫要傷朕四叔。”結果朱棣就如同披了件皇馬褂,在戰場上肆意橫走,竟無人敢傷他分毫。
有些缺點,會成為自己致命的弱點。
父皇曾經說,好人是當不了好皇帝的。皇帝是不該有常人的感情的,他們就該英明果敢,冷血無情。將一切對他有害的人斬殺於搖籃之中。無論多喜歡。
父皇是個好人,所以他包庇無惡不作的萬貴妃,寵信糟糕透頂的四皇子。明知道很多人都是對朝廷有害,對自己不利的,他卻下不了狠手。導致朱佑㑽接手大明時,望見的是一片狼藉。朝政凋敝,人浮於事。藩王動亂,百姓遭殃。
朱佑㑽覺得父皇說的不對,好人能做好皇帝!即使他不殺心懷叵測的諸芸淺,即使他不斬謀逆叛亂的朱佑杬,他也能將這個江山治理得井井有條。
如果一個人連感情都沒有了,那他做這個皇帝又有什麽意思呢?
想對於好人,朱佑㑽覺得那些壞人更應該被同情,被諒解。人之初,性本善。那些惡人也是被人,被世界傷害過無數次之後才被摧毀,變得冰冷無情。比如說很多少年犯背後一定有個很不幸的家庭。他們得不到愛,沒有好人那股堅強的意誌力,堅強的信念,走入墮落,卻要受到懲罰。這就使他們陷入無限死循環中,最終萬劫不複。
朱佑㑽希望通過仁德感化他們,他不迷信暴力,不迷信強權。他覺得隻有仁義,才能支撐明帝國走下去。
或者隻有兩條魚掉在快要幹涸的水窪中才知道互相吐唾沫維係生命吧。芸淺看朱佑㑽也流著血,便幫他看傷。他腿上的箭沒有紮到大血管,拔出來也無礙,芸淺按著他上下兩處小動脈,將他的箭矢給拔出,還用溪邊的水衝洗傷口,剜去腐肉,上了藥之後給包紮好了。
芸淺道:“你背後的傷有紮到血管,冒然拔箭會導致大出血,所以得等幾個高明的大夫過來聯合處理。”
朱佑㑽頓時反應過來:“你會醫?”
眼前臉色蒼白的女子沒說話。
朱佑㑽隻覺心底發寒,那自己當著芸淺的麵,按摩萬貴妃的脖子,她知道自己在謀害萬貞兒嗎?!
聰明的芸淺也發現了朱佑㑽的異樣。醜事被人發現,第一個念頭就是殺人滅口吧!她本能地往後縮了一下,不過朱佑㑽遙想扭斷她脖子,輕而易舉,芸淺再躲也躲不過。她又將脖子給伸了回來。
朱佑㑽隻覺自己費心樹立的形象瞬間崩塌,他慌忙解釋道:“那謀害萬貴妃的計策是朕的謀臣建議的,朕一直沒做。那天是怕萬貴妃醒來加害於你,所以才失手做了錯事。”
芸淺發現這腹黑男竟然會向她解釋?!所以他暫且不會殺自己了嗎?
她默默垂著眼簾,並沒說話。
朱佑㑽可不想一錯再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看四弟策反時完全沒有拿這個把柄攻擊自己,就說明芸淺根本沒把這事告訴任何人。朱佑㑽突然有些感激芸淺了。
而芸淺之所以不說,是她覺得沒必要。萬貴妃壞事做盡,死了所有人都會拍手稱快,說出去又起得了多大效果。
朱佑㑽知道芸淺那麽精,哪是自己好糊弄的。他垂頭喪氣道:“好吧,朕承認利用你對張永的情感,騙你去期萬貴妃,把她氣得病發,朕好坐收漁翁之利。但朕並沒有想害你。若事情不成,朕也會誓死保你,不會讓萬貴妃傷你分毫!”朱佑㑽用力掐著芸淺的手,好想把自己的想法強行灌入芸淺腦中,讓她相信。
芸淺道:“皇上還受著傷,就不要費力了。”安靜呆著等人來救駕不好嗎。
朱佑㑽的調調又降了了八度,低沉著嗓子道:“你和朕同床共枕,定也知道萬貴妃去世那陣子,朕總是徹夜難眠。朕第一次殺人,心驚膽寒,夜夜做噩夢。特別是父皇因萬貴妃去世,身體陡轉直下,朕還嘔了好幾次血,現在半夜還胃痛。你都是知道的。朕很後悔,都怪當初怕死,都是萬貴妃逼得太急,朕才出此下策。如果讓朕再來一次,朕斷然不會害人性命!”
芸淺看他滿臉愧色,輕歎口氣道:“可惜人生,沒有如果。”你被人抓住才會道歉吧,以前怎麽不見你主動交代呢?韃靼那麽多無辜的亡魂也沒見你懺悔過啊!“王聖人深入大軍,不知是死是活,聖上與其在這裏惱悔些沒用的,不如想辦法脫困。四皇子雖然剜了一目,可是還沒死,追兵隨時都會過來。”
朱佑㑽一想也是,“話說你可不可以不要叫王伯安王聖人。”聽著鬧心。
朱佑㑽前麵有無數個皇帝,朱佑㑽後麵也會有無數個皇帝,可這聖人,不是哪個朝代都會有的。產量很低,幾百年才冒出一個。
芸淺啞然一笑,都這茬了,你還有心思吃醋。
王伯安來到軍營之中,這主將和副將們喝多了堆一塊了,一聽士兵報告來人,皆大驚失色。趕緊將酒壺都撤了,宣使者進來。
不過酒壺能撤,酒味可撤不掉。
主將花卉一見伯安,不屑笑道:“原是王公子,你並沒有官銜,怎可深夜闖我軍大營。”伯安從袖中取出朱佑㑽白天就寫好的聖旨:“聖上有命,令吾等速速調兵,捉拿叛賊!”
花卉接過聖旨一瞧,突然想起自己並不識字這件慘痛的事實,便將聖旨交予軍師讀了一遍。他聽完眉毛一擰:“四皇子造反?假的吧,四皇子那種不與世爭的閑雲野鶴怎麽會造反?”
一個沒喝醒的副將起哄哄道:“就是就是,四皇子今日還送了很多酒,分給將士們喝,他那種好人怎麽會造反。”
王伯安都無語了,你區分人的好壞就僅限於他請不清你吃酒嗎?!
花卉道:“王伯安,你一不是皇上的親信太監,而不是朝中大臣,皇上憑什麽讓你來傳達如此重要的信息,兵符呢?”
王伯安取出兵符,花卉湊近一瞧,正欲奪取,王伯安輕鬆一閃,將兵符塞回袖中:“見兵符如見聖上,京城十萬火急,花將軍莫要耽誤時間,速速調兵!”
花卉受了四皇子重金賄賂,不說幫著造反吧,但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他管姓朱的誰死了呢,反正誰死了也輪不到他做皇帝,何必出去廝殺把自己的保貴生命獻出去呢。他懶散地躺在坐塌之上:“本官又不識字,誰知道你聖旨的真偽,假傳聖旨的多了去了。”
伯安凜冽道:“將軍這是說的什麽話,難道我的兵符也是假的!”
“誰不知道王公子你奇門八甲,無所不通,造個假的兵符那是易如反掌。”花卉一邊啃著梨子一邊吊兒郎當道:“聽說你為了宮中一個宮女,殺了你的娘子,拋屍荒野,還把你家家當全賣了。就你這種道德淪喪之人,想謀朝篡位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王伯安是明白了,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花卉扯著嗓子道:“來人啊,將居心叵測的王伯安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