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個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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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救命

芸淺都不知伯安會做陶豬,她順手塞進了袖中:“這個送我了。”

“那不行,我答應守文,要捏個豬給他做生辰禮物。明日就是他生辰了。我一晚上做不出來一個新的。”

芸淺眼一橫,呆子竟然敢說不行!“本宮再跟你說一遍,這普天之下,什麽東西都是朱佑樘的,我是他皇後,他的就是我的,所以你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我拿我自己的東西,有什麽問題嗎?”

說的好有道理,伯安竟然無言以對。

芸淺逛了一圈,滿意地回宮了。她奇怪平日裏大敞的坤寧宮殿門怎麽合上了,情況不妙啊,要不換個宮,先睡一晚,明天再說。她一扭頭就撞在了朱佑樘身上。

“皇上,這個時辰你不應該在批奏折嗎?”

朱佑樘的眼睛如秋波般柔和,他儒雅一笑:“皇後去哪裏了,這麽久才回來?”

“臣妾逛禦花園去了,你知道的,臣妾一向獨來獨往,做事都不喜人跟著。”

朱佑樘也不會派人跟蹤芸淺,人和人之間不應該有最起碼的信任嗎。“下次出宮盡管告訴朕,朕無論何時都會陪你出去。”他柔柔地撫著芸淺的青絲道:“一個人多不安全啊。”

你是怕我跑掉吧。

芸淺點點頭。

“手上捏著什麽東西呢?”朱佑樘拿過芸淺的畫軸,一打開,竟然是個裸女。不過這個裸女和朱佑樘看到的先帝的私密珍藏版裸女畫不一樣,雖然也是沒穿衣服,但卻讓人沒有一絲邪念。

隻是,很憂傷。

好像心被錐子刺了一般。朱佑樘端凝地看了這幅畫很久:“這女子雖然單手托腮地倚靠在石桌旁,麵容恬靜,但朕看出來,她很不開心。”

芸淺不以為意:“臣妾看著,這女子雖然麵容稍顯成熟,但十分柔和,讓人感覺很舒怡,心胸開闊。”朱佑樘沒有學過作畫,都是自己想當然地畫。雖然不錯,但跟唐寅、芸淺這種高手比起來就隻能叫信筆塗鴉了。

朱佑樘又看了一會道:“不對,你看這女子如此著重地臉上打扮,但身上卻不施分毫。看石桌旁濃密的樹葉能辨出此時正是盛夏,再怎麽保養,隻要出了門,見了日光,膚色也會不同。你看這女子的手和臉比身上的皮膚雖然差不多,但也稍黑一些。可是你有見她脖子上有什麽透白之處?手腕上也沒有。說明這女子並不佩戴首飾。她根本就不是一個愛打扮的人。一個不愛裝束的人,卻在臉上塗脂抹粉,還不是怕人看出她的不快樂。她能用粉墨裝在臉上,但假的終究是假的。她強顏歡笑,以為沒人看出她的憂傷,但憂傷是刻在骨子裏的,她就算再釋然也無可奈何。”

芸淺嘴角一咧,很是不屑。你自己兩麵三刀,所以看誰都是虛偽的。

朱佑樘不以為然:“你若不信,可以問問這作畫之人。”

芸淺將畫軸底部唐寅的印章給撕了,所以朱佑樘看不出是誰的。

皇上見芸淺手上還捏著個東西,好奇拿過一瞧:“這個你哪來的?”

“集市上買的。”

“是麽?”朱佑樘看了一會:“看著捏得很好,可是豬是粉白的,這個陶豬都沒有上色,朕幫你上上色吧。”

芸淺伸手握著陶豬道:“這陶也講求順序,你先上色後去窯子裏燒烤,便不掉色。可是現在陶豬已經燒過,你再給它上色,不久它就會掉色。聖上做這不是徒勞之舉嗎。”

“順序?順序這麽重要嗎?朕如果先認識的你,你會不會就不會乘朕批折子的時候去別的男人家裏拿陶豬了!”

芸淺臉色突變:“你竟然跟蹤我!”

“朕可沒有跟蹤你,怪就怪你太清高了,從來不搭理任何人。宮裏沒一個人喜歡你。你以為她們不會費盡心思抓你把柄然後來告訴朕?”

什麽沒一個人喜歡,至少張永喜歡啊。

再說,芸淺才不會在意誰喜歡她呢:“我和王公子、唐公子是偶遇。”

朱佑樘憤恨地摔了陶豬:“就算一根含羞草朕天天澆灌它,久而久之它看到朕也不會蜷縮起葉子,你連一個草都不如嗎?朕哪裏對不起你,你就是看不上朕!”

芸淺雖然看朱佑樘變臉的樣子十分凶狠,令人畏懼。但她了解朱佑樘,這家夥發一下飆就完了,也不會真拿她怎樣。

朱佑樘惱恨芸淺這看透了一切的眼神,你就不能求下饒裝下乖賣下可憐讓朕覺得有存在感嗎:“朕知道你恨朕,從洪都廟中朕和你第二次見麵時朕就知道!可你有什麽資格恨朕!朕指著天發誓,這輩子出了設計害死了萬貴妃,沒做過任何虧心事!再說萬貴妃那種無惡不作的人,朕頂多算替天行道!你憑什麽恨朕,你別跟個傻瓜一樣受人擺布了!”

芸淺不知道朱佑樘咆哮個什麽勁,沒做過虧心事。韃靼人不認為殺大明的人是虧心事,大明的人也不認為殺韃靼人是虧心事。朱佑樘找到韃靼巢穴並一舉殲滅的事跡傳到中原,大家稱朱佑樘為民族英雄,帝王之才。

可若是大家知道他是怎麽找到韃靼部落的,大家還認為朱佑樘是民族英雄嗎?!

“諸芸淺,你就是隻豬!”朱佑樘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爆粗口,可是他忍不住:“冥教教主為了讓你聽話,就刻意讓你們和大明皇帝產生仇恨!前麵幾個皇帝也許很容易製造,因為多少人的一生毀在他們手中!可是朕就敢保證,朕沒對不起過任何人!更沒有傷害過任何人!你對朕的恨,和朕一點關係都沒有!”

朱佑樘就跟喝醉了一樣,將癩頭和尚告訴他冥教的一切都告訴了芸淺。

芸淺驚訝於自己竟然是下任的冥教首領。

不過這冥教首領的位子既然已經易主,芸淺也沒那興趣去奪,可惜自己二十歲就得命喪黃泉?!

朱佑樘說的也不全都是實話,至少把死亡年齡提前了十年。

朱佑樘用力摟住芸淺:“朕沒對不起任何人,更沒對不起你。”

芸淺手上剛好的傷被朱佑樘的蠻力又給拉開了:“皇上,你現在就在對不起我。”

朱佑樘方才從癲狂中反應過來,當即召來禦醫,給芸淺重新止血。

朱佑樘抓著芸淺瘦削的胳膊:“你可以告訴朕你為什麽恨朕嗎?朕可以給你解釋。”

芸淺冷冷一笑。

這世間太多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芸淺看不清,也倦於去看了。

恨?

聽朱佑樘說完冥教教主為了保持下任的絕對真誠,會讓她和皇帝有仇?!

以前看到朱佑樘是恨,這世上所有東西都是有限度的,就像恨。恨透了恨久了也就不知道怎麽維係恨了。芸淺開始發現,朱佑樘雖然愛演,雖然虛幻,雖然很不真實,雖然連他自己也不認識他自己,但也不是很壞。

就像伯安說的,你殺了朱佑樘又怎樣,走掉了回不來,隻會越來越迷失自己。如果你在茫茫沙海中發現的敵軍的巢穴,你會為了一個女孩曾經救助了你而放棄這次剿殺敵人的絕好機會嗎?

芸淺想了好久,大概十分之九的人都不會停止侵略的步伐吧。

朱佑樘看著不錯,可是什麽都比不過他的子民。

在那日芸淺被人群擠跌在地上,朱佑樘第一反應是去避免更多人踩踏,而不是救她時,芸淺就知道,他是那種把江山百姓放在第一位的人。

感情算什麽?

自己的皇後都毫不猶豫地忘掉,何況是一個隻有一麵之緣的小女孩。

但是,這能算錯嗎?

立場不同吧。

如果說朱佑樘沒有供出韃靼部落的所在位置,芸淺沒必要報複他。

可如果他說了呢?

芸淺想了好久,朱佑樘又聰明又狡黠又難以對付,自己守在他身邊守到死也不可能殺掉這樣一個智慧無雙、密行無雙、自律無雙的皇帝。

芸淺覺得十年來,自己都是為了仇恨而活,現在,她不想為這些不知是真是假的仇恨去報複,去迷失自己了。

芸淺看了看朱佑樘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他的手很白,和他穿的衣服一樣白。他的眼鏡澄澈,無染。他整個人就像一朵蓮花化生一般,幹淨,不爭有無。

芸淺一瞬間突然頓悟了,放開吧,不管是真是假。這一次,她隻想為自己而活。她放下朱佑樘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淡然一笑道:“臣妾要睡了。”

朱佑樘演了十幾年,自然能看出哪種表情是在演,哪種不是。

他第一次看芸淺真誠的笑,而且是對自己。

芸淺不知道什麽能終止恨,但肯定不是恨。

第二天,她特地點了幾個菜,準備好好吃一頓,然後有力氣逃跑。

樹無論長多高,終究要回歸塵土的。

可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

她正準備卷鋪蓋回大漠,一起床突然發現臉上起了疹子。

朱佑樘也發現了:“你怎麽了?”

芸淺道:“過敏吧。”

皇上當即請來最好的禦醫李八八,沒想到八八卻遲疑,支支吾吾道:“皇後好像......”

“怎麽了?”朱佑樘更加焦慮。

八八跪在地上:“微臣不敢直言。”

朱佑樘心中一沉,不會……“你就明說,朕不會怪你。”

“皇後染上了花柳病。

朱佑樘頓時懵了,眼裏燃燒這怒火,厲聲吼道:“滾!”

芸淺隻覺無語,這種事朱佑樘也信。本來互相就沒有絲毫信任才會這樣吧。

朱佑樘儒雅的臉已陽光不再,變得狠戾而猙獰。

芸淺打了個寒顫,本能地往床裏一縮。

朱佑樘以為芸淺是醜事敗露了所以才自慚形穢,隻聽“啪!”得一聲,芸淺被扇得頭昏耳鳴。

“你這賤人怎麽不去死!”他的聲音,沉重、痛苦、暴怒而瘋狂。

芸淺看著他清晰的恨意,知道這家夥又起了殺心。

朱佑樘一把捏住芸淺的下巴:“怪不得你從來都不讓人侍候沐浴,怕人發現你身上有花柳病是不是!”

芸淺沒想到朱佑樘竟然會跟她扯這個:“你才有花柳病。”

朱佑樘一聽,渾身一顫,芸淺有病,那自己有病也不奇怪。他頓時覺得渾身瘙癢難耐,咆哮道:“你也是懂醫的,明知自己有病竟然還敢傳染給朕!”他忍了芸淺三年,再也受不了了,立馬掐住芸淺脖子:“你就是個混蛋!混蛋!朕對你這麽好,把所有的都掏給你!朕從來沒有封一個妃子,更沒和一個宮女扯不清。而你這賤人!兩年多了,竟然把朕當傻瓜一般玩弄!”

芸淺被掐得快咽氣了,又抬起蹄子,往朱佑樘肚子上一踹,男子吃痛的捂著肚子,衝出了內殿,然後外麵傳出一陣“霹靂哐當”得巨響,等候召喚的宮女們看見皇上莫名其妙地一頓狂砸,都嚇傻了。還是第一次看溫潤儒雅的朱佑樘發這麽大的火!

然後,就是殿門合上時那“砰”得一聲巨響,朱佑樘用力太大,把一丈多高的殿門都給摔壞了,“哐當”一聲,砸在了金磚之上。

周圍的宮女全部跪在地上,不敢直視。

然後,世界安靜了。

脫脫見皇帝走了,急匆匆走進內殿,不小心被門檻絆倒,直接摔進了芸淺懷中:“娘娘你沒事吧?”

脫脫一見芸淺鮮血淋漓的臉,陡然震驚了,她不敢相信一向寵愛芸淺的朱佑樘竟然會打皇後?!

“你退下吧。”芸淺嘶啞著聲音,她隻想一個人靜一靜。

更深露重。

坤寧宮的燭火跳動著,芸淺默默地給自己上著藥,突然間,脫脫破門而入:“娘娘救命!”

芸淺清眸微抬:“怎麽了?”

這時姚發眉進來了,看到芸淺的臉也是一驚,對著身後的幾個人道:“把脫脫拉出去!”

脫脫哭得梨花帶雨,撲進芸淺的懷中:“皇上要殺我,娘娘救我。”

芸淺冷冷看著姚發眉:“脫脫所犯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