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要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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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暫別

潮笙出門一趟,抱了件花花綠綠的女子衣服。連赫的臉更加青綠,“不是給我穿的吧?”

“當然是。昨晚他們來撬門,顯然懷疑你在我房中。你若是不易裝出門,絕對會被跟上。”

“一個大男人扮成姑娘,成何體統!”他有薄怒。

“大丈夫能屈能伸才是最重要的吧。”她一個姑娘家,不也整天扮成公子?

“不穿!寧可和他們幹一戰,也不穿成這樣。”太毀他的英明!更何況,他身高比大多男子要高上一大截,穿得花紅柳綠,才更加引人注目吧。要不是她臉上的神情太正經,他簡直要以為她是在耍她了。

他堅持,潮笙也無可奈何,隻好架著他翻窗離開。剛好她窗下是客棧背後的小巷子,足夠避人耳目。

雖然架著她,落地時盡量輕巧,也仍然聽到他沉重的喘息聲。

帶著他在巷子裏七拐八彎繞了一大圈,停在另一家客棧。等住到客棧房中,連赫已是滿頭大汗,臉色白得驚人。

潮笙想起什麽,道:“我幫你換藥。”

“潮笙,麻煩你去藥店抓一些草藥。”他吩咐她幾個草藥的名字,都是她沒有聽說過的。他答疑道:“是治外傷很好的草藥,藥鋪有賣。勞駕你。”

她去了一趟藥鋪,順便帶回個搗藥的工具。連赫自動自發躺床上歇息,身上依然滾燙。她搗了藥,見他昏睡,隻好自己動手解了他的衣服。

打開他的衣襟時他猛得睜開眼,捉住她的手。像隻是下意識的防備動作,在看清楚她是誰時,方才鬆開了手,整個人也鬆軟下來。

他絕不是商人。潮笙心中已經有數。沒有商人會似他般警覺。

沒有任何情緒地解掉他的衣襟,昨晚裹的白色布條透出血紅,想來傷口沒有結痂。她將搗好的中藥敷到傷口上,他抽氣,緊咬牙關。潮笙淡淡地看著他,好像看到自己。

把布一圈圈纏好,他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好像剛剛經曆一場浩劫。潮笙幫他把衣襟攏起,此時才忽然發現,男人和女人,原來是如此不同。對於男子的身體,她唯有一次偶然見到司辰在水中沐浴,可司辰與連赫不同。

司辰身長玉立,眼前的男子是魁梧強壯。他寬肩闊背,麥色的皮膚,肌肉噴發,不管怎麽看他都不是商人,而是長期保持練功的好體魄。

連赫睜開眼,見她望著自己的身體發怔,黑眸閃過笑意。觸上她的目光,她像是做壞事被逮到似的窘迫,連忙幫他穿上衣衫。他甚覺好笑。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她一向冷言冷語,漠然如冰,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有正常女子該有的情緒。

她沒有閑功夫陪著他,給他換了藥,她便出門了。

司辰給的阮少謙的信息很少,隻說他以前和方虛子住在一起,經常會去的地方是堯城最大的藥鋪永安堂。少宇死後,他差不多就從堯城失蹤了,沒人知道他在何處。

司辰要找阮少謙,想必別人也在找,正常人肯定是逃亡去了。天下之大,他可以躲的地方何其多,找他的事情變得有些渺茫。

她先去了方虛子生前所住的地方。

普通的院落,外觀看起來與普通院子沒什麽區別,但顯見的沒人住了之後,房子落了厚厚的灰。

潮笙翻牆而入,幾個房間都上了鎖,她用萬能鑰匙打開,推開屋子,黴味撲麵而來。她以袖子掩住口鼻,待那味道散盡了才進屋。

第一間屋子的帳褥顏色都是果綠色,是女兒家喜愛的顏色,想必是少宇的房間。繞了一圈,沒什麽發現,便到隔壁屋子。

隔壁房間除了黴味,還有各種古怪的氣味,諸如藥味,腥味,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讓潮笙無法呼吸。她幹脆用絹子將臉整個蓋住,隻露一雙眼睛。

房間裏的陳設到用具,一應是深黑色,看起來老氣沉沉,也符合老人家的品味。想必是方虛子的房間。

忽然間,一聲細微的物體落地的聲音傳進她耳朵。她下意識地翻到房間最暗的角落,屏息以待。

剛剛被她關上的門又打開了,一個少年走了進來,他顯得慌慌張張,細瘦的白臉上有著恐懼。他在房間裏左翻右找,似乎沒找到他要的東西,又沮喪無比地離去。

潮笙在暗處打量著少年。他十六七歲的樣子,身量還不如她高,白淨的臉,瘦瘦的身子,像是先天不足。

她以為找阮少謙要花很多時間,沒有想到竟然如此容易!

她保持著一定距離跟他離開家宅,跟他七拐八彎地彎進角落,從他慌張的步履來看,已經發現她在跟蹤他了,所以他所走的路越來越熱鬧,似乎想在人群中甩掉她。

潮笙知道這樣下去必然跟不到他的常住地,幹脆躲了起來。

阮少謙回頭張望著,在人群中確實看不到潮笙了,方才放心下來,匆匆忙忙地往某處趕。潮笙這次跟得小心翼翼,直到他溜進某住所不再出來,她方才折回客棧。

白天的客棧格外安靜,連赫燒還未退,躺在床上迷糊著。潮笙擰了條濕巾敷在他額上,他也沒有醒來。

按說,他和她一樣是很警覺的人,怎麽現下毫不防備?莫不是發燒燒昏過去了吧?

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手驀然被他捉住。“沒死。”他眼睛也不睜開。

她奪回手來,冷著臉:“那你裝什麽死屍。”

“我何曾有。”他睜開眼,苦笑,“不過人是很困倦罷了。你昨晚也沒有歇好,不補補覺?”

“不用。”

他合上眼,潮笙便盯著他的臉看。他是誰?他說他是梁國商人,可她覺得不像。他會不會是梁國親貴?

他有貴族氣質,但更多的是鋒芒和力量,那像是長期在軍中的人才有的特質。心猛得一跳,會不會他是梁國軍人?

可,軍人一般不會離開軍營。

……不管怎麽樣,答應了救他,三天之後他們分道揚鑣。不管他是商人還是軍人,其實都不關她的事。

這三天,她基本沒怎麽出門。按照原先定的時間,想必司辰等人已經離開堯城。

經過三天的治療,連赫也已經好很多,燒已然退了,人雖然還軟弱點,但傷口都在康複。第三天夜裏,潮笙和他說:“三日期限到了。明天我要離開,你自己想辦法吧。”

“……好。”他目光滑過她的臉,“我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欠人人情。這份情,以後我會還。”

“不必。”最好以後不要有交集。

“潮笙。你……要回宋國嗎?”

“嗯。”

“我大概也要回梁國了。下次相見,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但是,隻要去宋國,我就會去拜訪你。”

她很認真地望著他:“你不要覺得我救了你,你就應該回報什麽的。我也不是想救你——反正,你不要放在心裏。以後最好也不要見麵。”

他皺皺眉,“為何呢?你很討厭我?”

“和討厭無關。”她不喜歡和誰有太深的瓜葛和牽扯。尤其是像他這樣身份不明的男人。

“我有預感,這不會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

潮笙抿了抿唇,不回應他。不管是不是最後一次見麵,她就權當是最後一次吧。次日一早,在他還未醒來前,她收拾好包袱,隻字未留地離開。

連赫醒來,看著空蕩蕩的客棧房間,心中有淺淡失落。

潮笙。他默念她的名字,唇邊勾起一絲笑意。才剛離開,就期待下次相遇。這真不是個好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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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光將紀君芙纖弱的身影映在牆上,看起來溫婉可親。

她手中捧著大紅絲綢,一針一線地縫著嫁衣。到達堯城當晚,司辰下榻她家,並且對她哥哥提出要娶她的請求。

哥哥早被灌得爛醉,聽說自己妹妹能夠當宋國王妃,哪怕隻是個側妃,也開心地無以言表。

於是,司辰回京打算備禮下聘,等他大婚一過,就會來迎娶她。

心中甜蜜的同時也有著心酸。畢竟,他要先娶別人。哎——誰叫她不是貴族出身呢?她的身份當不上他的正妃,她是知道的。

但,隻當側妃也很好,隻要能留在他身邊……

紀君芙從未如此卑微,他是她傾心的第一個男子,想必也是最後一個。他那麽體貼溫柔,那麽才高八鬥,他英俊,偉岸,堅韌又果斷,任何華麗的詞藻都不足以形容他在她心中的美好。

盡管師兄一直認為司辰不會對她有真心,可她覺得那是師兄的嫉妒罷了。師兄一直以來都對她另眼相看,期待著能和她有美好姻緣,所以對於司辰的示愛,他從一開始就看不順眼。

可女兒家的心思,他怎麽會懂!她喜愛司辰,什麽正妃側妃,對她來說都是不重要的,她喜歡的,不過是司辰這個人罷了。

她縫著柔軟的嫁衣,唇角含著美麗的笑。

忽然間,有“咯嗒”聲響起,緊接著屋子裏彌漫出香氣。

迷魂香!

她大賅,連忙屏住呼吸,然而那香氣還是無孔不入地令她頭暈眼花起來。她想叫,聲音卻發不出來。驀然間察覺身後有人,才轉過身,一柄冷劍頓時插進了她的心髒。

她不可置信,瞠大眼睛,低頭看著穿過自己心髒的劍,噴濺出來的鮮血。她連痛都感覺不到。

她望著眼前的黑衣人,連話都來不及問出口,就栽了下去,臥倒在血泊之中!她的眼睛不肯閉上,一直睜得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