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瑉闔上門後,聽見繡玉走遠,才轉身走到床前,看著早已經懶洋洋躺在上麵的賀蘭藏,冷聲說道:“人都走光了,你還不快離開。”
賀蘭藏看她站在床前,清麗秀美的容顏上凜然不可侵犯之色,心中暗笑她翻臉不認人,笑著說:“難怪燕前塵舍得讓你來楚都,原來安排了這麽一出假戲,隻是楚安真夠可憐,被你們蒙在鼓裏。”
蕭瑉麵色一沉,說道:“你當我真不敢叫人來捉你。”
賀蘭藏看她真的已經動怒,翻身坐起,正色問道:“你願不願意和我回魏國?”
他漂亮的鳳目不複見平日的不羈調侃,慎重鍾情的注視著她,月光照進屋子,蕭瑉想起初見時他麵具掉落那刻的驚豔,險些不自覺地點了頭,轉頭清冷地說道:“你快走吧,下次再見又是你死我亡。”
賀蘭藏還想再說什麽,蕭瑉已經背過身子站直如石像,看到她堅定如此,一時間難以動搖她想法,賀蘭藏從後麵擁住她,貼在耳邊說道:“我在楚都還要停留幾日,必有再相見的機會,你可以多考慮一段時間,隻要你想和我離開,再艱難也辦得到。”
蕭瑉咬咬牙,沉默不語,賀蘭藏在她秀發上輕吻一下,隨即身後冷了,那個溫暖的懷抱已不知所終,蕭瑉愣愣站在當地,隻餘一室清冷月光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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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睡得不安,過往一切自夢中一一浮現,清晨醒來,腦海中還有那些清晰的畫麵。
心情微悶,隻是不能讓人看出來,新婚第二日無論如何也得有個喜氣精神的小臉,蕭瑉用力揉揉眼睛,掐了兩下臉頰,自鏡中照見些紅潤,才開門喚繡玉、瓊章進來給她梳洗裝扮。
自有楚宮的老嬤嬤進來收拾被褥,看見潔淨如昔的床麵,不由得麵麵相覷,不敢做聲,繡玉正要說話解釋,楚安從門外進來,笑著說道:“公主醒了,昨夜辛苦。”
他一麵站在蕭瑉身後,看著鏡中芙蓉玉麵,眉梢還帶著一點責怪,不由得滿麵陪笑,一麵對著那兩個老嬤嬤,叫她們出去,自有他心腹手下等在門外向她們交待清楚,拿給她們能交差的東西,隻是絕不會是真相,宮中自有宮中的規矩,若兩人沒圓房的事情被楚後知道,也許會生出事端。
新婚燕爾並未同眠,兩人之間都有些小心翼翼,誰也不想加大那看不見的裂痕。
蕭瑉低頭略思,這才笑著抬頭說道:“世子,我們這邊一起去請安,好嗎?”
楚安見她展顏一笑,心頭大石落下,拍著胸脯說道:“謝天謝地,公主總算笑了,否則楚二戰戰兢兢的,在你身邊出氣都不均勻了。”
他誇張做作的表情,落在蕭瑉和繡玉、瓊章眼睛裏都禁不住跟著笑起來,三個美女笑語儼儼,室內立刻陽光明媚柳暗花明。
楚安放心下來,口中嚷著還沒有用過早點,就是請安也得填飽肚子再去。
蕭瑉和他相對而坐,看他粗豪大氣的吃相,動作幅度雖然很大,並不顯得粗俗,而津津有味的吃相,顯得食物格外美味,蕭瑉心中一樂,楚安其實自有魅力,如果不是做丈夫,而是做個朋友,也是個很好的人選。
匆匆用過早餐,兩人一起去翔雲閣請安,今晨是婚後第一日,楚後、明妃、麗妃也都等在楚王所在的翔雲閣等著兩人。
楚宮清晨格外清爽,禦道邊花園裏姹紫嫣紅,盛開的花瓣托著晶瑩剔透的晨露,兩人邊賞美景邊去往祥雲閣,楚安略在前麵,蕭瑉在他身後不遠處跟著,楚安走了幾步,停下來等蕭瑉,並伸手拉住她的纖纖素手。
蕭瑉猶豫一下,沒有抽回手任他牽著,楚安的嘴角邊一直掛著滿意的笑容。
到了翔雲閣,楚泰早已等在那裏,看見兩人到來,熱情招呼,麵上作笑,眼角難掩得意之色,蕭瑉抬頭看見明妃麵上一抹憂色,楚後麵帶喜色,心頭升起不祥的預感。
果然兩人下跪請安並給眾人一一斟茶之後,楚洪度開言道:“你們兩人來了正好,剛才正在商議選定王儲之事。你們的婚事完畢,這件大事也是迫在眉睫了。”
楚安聽見王儲二字,連心已經提到嗓子眼裏,不敢開言,隻能順著楚洪度的話連連點頭。
楚洪度嗬嗬一笑,說道:“自古長幼有序,本王隻有你們兩個兒子,楚泰是王後所生,一向謙恭仁厚,年齡上大些,經眾位大臣推選,本王有意立楚泰為王儲。”
楚泰聽楚王說完,腰杆坐得筆直,心中得意萬分,麵上卻滴水不漏,恭敬地回答:“謝謝父王信任,兒臣定當竭力報國,不負所托。”
楚洪度眼光一掃楚安,楚安的心中自娶到蕭瑉為妃,總覺得距離王儲之位更進了一步,寄望著從此和楚泰在爭奪王儲的道路上放手一搏。新婚燕爾,他攜著公主來此請安,正是誌滿意得之時,突然聽到楚王如此宣布,整顆滾燙的心如同突然被扔在冰天雪地中,腦海中渾渾噩噩,嗒然若失,根本沒有注意到楚王的眼神。
蕭瑉心中一緊,用手狠掐楚安讓他回神,同時也漾起微笑應付,給他爭取一點時間。
她抬頭說道:“恭喜父王,恭喜大世子,擇定王儲是舉足輕重的大事,如今塵埃落定,可喜可賀。”
楚洪度眼見蕭瑉眼中一閃而過失望之色,卻調整得如此快,心中暗讚,同時提高聲音問道:“楚安,本王立你兄長為王儲,你有何話說。”
楚洪度聲如洪鍾,振聾發聵,楚安一下子回過神來,他壓下滿心滿腹的委屈不甘,恭敬地俯首道:“楚安謹遵父王命令,定當盡心竭力輔佐大世子,永遠為國盡忠。”
王麗華和楚泰掩不住得意的笑容,楚洪度看著楚安臣服,這才放鬆神情,和眾人說笑起來。
隻是苦了楚安在寒暄虛應中如坐針氈,度日如年,費盡心力熬著那一時一刻,盡力掩飾自己的失態。蕭瑉知他心中難受,她又何嚐不難受,恨不得指著那個老奸巨猾的楚洪度罵上幾聲,也恨不得衝出屋子去喊出胸中鬱悶。
她千裏迢迢曆盡艱辛嫁給一個不愛不喜歡的男人,不就是為了楚國未來的王位,那盛大的歡迎禮曾讓她以為楚安必是王儲無疑,再不濟也是站在起跑線,兩人激烈競爭一番,想不到她還沒有開始參與,楚王已經定了勝負,讓她如何不恨。
可是她反倒隱忍著,小不忍則亂大謀,她談笑風生,一個幸福美滿的新嫁娘模樣,似乎全然不關心王儲之位落在兄弟兩誰的身上,暗中卻伸出手去緊緊握著楚安的手,極力地撫慰他。
兩人從翔雲閣告別出來,楚安沉默不語,悶悶不樂,他以為娶到公主能贏得王位,想不到他還是輸了。
回來時,蕭瑉走在前麵,他慢慢地走在後麵,她轉回頭看他陰沉模樣,突然說道:“楚王身體可好?”
楚安見她突然問這麽一句,心頭疑惑,又擔心她不敬之意,他雖然不滿父王傳位給楚泰,卻不至於大逆不道詛咒自己的親生父親。
楚安說道:“父王身體康健,楚二惟願父王長命百歲。”
蕭瑉看他戒備神色,知道他誤會自己之意,笑著說道:“父王身體既好,頭腦又清明,再勤政幾年也是輕鬆事,幾年中發現有什麽決定不宜及時修正都是尋常。隻是事情若和他預想中一樣,那麽便再無更改的可能了。”
楚安一愣,他腦子不笨,明白蕭瑉是在激勵自己,隻要楚王尚在位,王儲人選仍有可能更改,可如果自己灰心喪氣,就此沉淪,則再也沒有了機會。
他聞言說道:“公主說的是,楚二明白了。”
隻是那灰心失望的感覺哪裏那麽容易扔掉,他說是如此說,眼睛裏還是沒有神采。
蕭瑉眼看楚安還沒有充滿鬥誌,心中暗暗搖頭,若換做她是楚安隻怕現在是另一番光景,有一係列著急的事情要去做,發愁是沒時間發的,不如留在晚上。
她偏頭想了想,笑著說道:“我們大婚這幾日,各國使節齊聚楚都,正是熱鬧的好時候,不知道有什麽新鮮事沒有?”
楚安見她如此問,知道她是想轉移他的煩惱,想起她剛才緊緊握住他的手,極力的安慰他,楚安心頭一暖,笑著說道:“新鮮事不少的,成武兩國在封外郡交戰,成武兩國使節也在楚宮外的禦道因爭路大大出手。恰好傅鴻運的車輛在他們後麵,隻能上前勸解,卻不料兩國使節的下人中不知怎麽混進了刺客,射出一枚暗器要刺殺傅鴻運,卻穆國小公子賀蘭藏的侍衛展行給救了。”
蕭瑉聽他說的頭頭是道,消息不算閉塞,心中稍安。
楚安歎了口氣,說道:“那展行也是多管閑事,若是傅鴻運被刺殺了,楚泰倒是少一個得力幫手。”
蕭瑉聽他提到賀蘭藏的護衛,繼續說道:“侍衛都是聽主子的話,那個叫展行的想必也是受了他主人的命令才會救傅鴻運。一般使節來楚國恐怕都不會管這個閑事,那賀蘭藏想必另有打算,穆國的實力不容小覷,穆國小公子在楚都有什麽動靜也要多關注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