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藏飛身躍起,整個人如一柄鋒利出鞘的雪白長劍向著氣息紊亂的燕前塵攻去。他當然是故意和燕前塵說那番話,幹擾他的情緒,以使自己有機可乘。燕前塵是他至今見過武功最深不可測的人,賀蘭藏自負武功蓋世,麵對他也沒有必勝的把握,盡管如此,他卻不吝於一戰,今夜,他占盡天時地利人和,他不信自己會輸給燕前塵。
眨眼間,他鋒利的劍芒已經到了燕前塵眼前,冰冷的劍刃將要觸到燕前塵的鼻尖,燕前塵飛身暴起,如驚龍一般,左手向下一按賀蘭藏的劍身,借著這股彈力,從賀蘭藏身前越過。
燕前塵雖在盛怒之中,卻仍然不想和賀蘭藏纏鬥,他的目標隻有一個,就是追回蕭瑉。賀蘭藏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透過劍身,直直施加到他的手腕,幾乎要拿不住兵刃,燕前塵內力深厚出乎他的意料,他輕笑一聲,順著燕前塵的壓力劍尖垂到地麵,壓成一道雪銀色的彎月,然後唰地一彈變回一條直線,輕輕地向著燕前塵背後直刺過去。
燕前塵如背後生眼,腳下不停,在空中連踏幾步,隨手輕揮一支長袖,如靈活的長蛇一般卷在賀蘭藏的劍身上,用力一帶,想要藉此搶奪賀蘭藏的長劍,賀蘭藏輕輕一笑,眼睛裏透出一抹狡黠的光輝,劍身微微一側,鋒利的劍芒暴漲,那是他用內力化出的劍氣,劍氣乍出,立刻透過層層包裹劍身的黑色袍袖,光芒大放。
燕前塵隨手一揮,看到黑色長袍已經是千瘡百孔,火光透過長袍的空洞刺疼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危險地看著賀蘭藏,他向前的追勢已經停住,從空中落下,冷冷地看著麵前的賀蘭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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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押解蕭瑉的近衛看著賀蘭藏疾風般奔回山神廟,隻能小心地將蕭瑉先押解回去,他看一眼蕭瑉望著賀蘭藏背影的秀美小臉,淚意盈然,我見猶憐,低頭客氣地說道:“公主,我們先啟程吧。”
蕭瑉垂下頭,低聲說道:“好的,有勞您將我綁上吧。”
近衛略一躊躇,小公子和她告別時分明已有和好如初之意,自己怎能再綁她,而且這一隊精兵押解一個弱女子又能出什麽意外。
他稍微一笑,說道:“公主多慮,我們就這樣走吧。”
這一隊精兵便壓著蕭瑉連夜趕回穆國都城,漫山遍野的廝殺聲,他們的主要任務倒不是防止蕭瑉跑了,而是變成別讓混戰中的人們誤傷到她。
在崎嶇黑暗的山路上走了許久,賀蘭藏的親衛看著蕭瑉累得有點氣喘籲籲,又看看已經遠離了混戰的人群,四野寂靜無人,向著蕭瑉商量道:“公主若是疲累,不如先歇息一下。”
蕭瑉點點頭,席地坐在山路旁,山崖下一條洶湧的長河穿過這座山脈,在月色下,寬廣的河麵泛著銀色的波光,她的眼睛也泛起了漣漪,隨即說道:“我也歇夠了,不如繼續趕路。”
這隊精兵便小心翼翼地圍在她的四周繼續向前走,狹窄的山路越來越窄,隻能供兩人通行,那名近衛看著山下閃著水光的河麵,擔心地說道:“公主,你在裏麵走。”
蕭瑉一低頭,乖巧地答道:“好。”
這個好字一結束,蕭瑉已經靈巧地一側身,向近衛攻出一掌,近衛猝不及防,感到那淩厲的掌風向麵前攻到,怕被蕭瑉打下山崖,連忙身子一旋向裏麵避開,蕭瑉已經借此衝到了山崖邊。
山崖下冰冷的河水咆哮著,不知吞噬過多少生命,蕭瑉略微一停,眼睛裏出現一股破釜沉舟的決心,生之無趣,死亦何懼,她嘴角掛起一絲冷笑,縱身向下一跳,她身前的侍衛伸手一撈,緊緊拽住了她的衣角,她懸在山崖旁的空中,衣袂飄然,一時竟如淩波仙子。
幾名士兵緊緊握住她的衣角,努力向上拉,拚命叫道:“公主,不可,不可啊。”
蕭瑉微微搖頭,秀美清麗的臉上看不出一點淒苦神色,明媚如春,她手中銀色短芒一閃,士兵們握在手中的衣衫隨之而斷,她猛地向下栽去,山穀中還回蕩著她的儼儼笑聲,那神仙一般美麗的女子已經消失在山崖下波濤滾滾的水麵,手裏隻留下了她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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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前塵冷冷地看著賀蘭藏,賀蘭藏好整以暇,微笑回視,廟內燃燒的火光映在燕前塵的眼中,他平日的淡然灑脫已不複見。他看著賀蘭藏,想起剛才蕭瑉倚在他懷中的情形,心頭大怒,雙掌運足內力向著賀蘭藏攻去。
賀蘭藏長劍一擺,側身讓過燕前塵,燕前塵發出的強勁掌力擊在廟門上,轟隆一聲,兩扇破舊的廟門斜飛出去,山神廟大敞四開,呼呼的冷風灌了進來。
寒冷的山風吹起燕前塵的長發,他的眼眸恢複了清明,當務之急是先去追回蕭瑉,若再被賀蘭藏糾纏住,蕭瑉以後被藏起來,便是他武功蓋世也難以找到她藏身的地方。
他看著被旋風十八騎圍住的無鋒等人,還有外麵漫山遍野的穆國士兵,心中一凜,今日的陣勢若是他一人,可以在千軍萬馬之中如入無人之境,但是他悉心培養出來這些一等一的高手如果都折在這裏,也不是一宗劃算的買賣。
他心念已定,輕輕說道:“走。”
他的聲音不大,但是已經清晰地傳到每一個手下的耳中,他們立刻加緊攻擊向著廟門處衝來。賀蘭藏麵上一抹輕笑,長劍輕舞,漫天劍影如滿天飛舞的雪花,讓人眼花繚亂,自那紛亂的劍影中,卻突然一道白光從中間刺出,令人防不勝防。
燕前塵猛地一閃身,自白光閃耀中探手抓住賀蘭藏的劍鋒,正衝過來的他的數名手下,齊聲驚呼,王爺怎麽能以血肉之軀來抵抗賀蘭藏的三尺寶劍,連賀蘭藏英俊的臉上都難掩驚詫,不由自主在劍身灌注了許多內力。
燕前塵嘴角勾起一抹輕鬆的笑意,單手猛地用力,賀蘭藏隻覺得長劍向被鐵鉗緊緊夾住一樣,他如何願意屈服,任憑一股大力震到手腕,反手一抖,也將內力灌注到劍身上抵抗燕前塵,同時另一隻大手一扶劍柄,手中長劍旋轉起來,如鋒利的削器,想要攪得燕前塵的大手血肉紛飛。
燕前塵微微鬆手,避過寶劍的鋒芒,卻又是虛空猛地一掐,那旋轉的寶劍不知怎的如同遇到阻力一般,再也無法旋轉。
賀蘭藏眉頭一蹙,並不肯就此屈服,用內力催動著讓寶劍繼續旋轉起來,燕前塵冷笑著也加大阻止的內力,長劍被兩道相反的內力灌注其中,嗆啷一聲,一支鋒利堅固的長劍在兩人內力的摧殘下,猛地迸裂成無數尖銳的碎片。賀蘭藏立刻用劍柄輕輕一揮,滿天的劍刃向著燕前塵鋪天蓋地襲來,眼看著到了他的麵前,燕前塵輕抬衣袖,如布袋一般將劍刃悉數卷進衣袖,又猛地甩了出來,如密集的飛蝗向著賀蘭藏反撲而去。
賀蘭藏足尖點地,縱起三尺高,雪白長袍飄舞,探手一捉,纖長十指中夾滿那些劍刃碎片,雙手輕輕一擲,那些劍刃碎片在空中飛回撞到其他的劍刃碎片,都發出清脆悅耳的叮叮聲,餘力盡失,掉落到地上。
燕前塵眼睛微微眯起,賀蘭藏年紀輕輕名滿天下,的確有獨到之處,適才這一手暗器功夫,便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他對賀蘭藏不再心存輕視,雙掌注滿內力,想要衝過去賀蘭藏這一關,他不能再保留一點實力。
燕前塵向著賀蘭藏衝去,賀蘭藏的雪白長袍和燕前塵的一身黑衣姿態萬千交戰在一起,身形變化莫測,短短瞬間兩人已經交手了十幾招,分不出孰高孰低,兩人身形交錯,燕前塵拂出一指點向賀蘭藏的太*,賀蘭藏向旁邊一移,抬手向上便要架住燕前塵的手指。
山神廟外急匆匆跑進來一名近衛,還沒有看清廟內的情形,已經大聲喊道:“小公子,公主跳下山崖了。”
他的聲音向一道晴空霹靂,賀蘭藏慢了一分,燕前塵的手指請拂到他的太*,賀蘭藏一陣劇痛險些麻痹了半邊身子,牙關緊咬,怒道:“你說什麽?”
那名近衛喘著粗氣大喊:“公主跳下山崖,其他人正在尋找,我回來稟報您。”
燕前塵身形一頓,賀蘭藏已被他所傷,他向著賀蘭藏胸口攻到,賀蘭藏年少英雄,將來必成大患,不如趁此剪除,賀蘭藏已經身形一轉向外跑去,他本是著急去救蕭瑉,卻偏巧躲過燕前塵致命的一擊。
賀蘭藏轉身既走,燕前塵看著廟內混亂場景,輕聲說道:“撤。”
無鋒等人已經湧到他的身旁,無鋒向著賀蘭藏身後追去,燕前塵一把探手捉住他的後背,無鋒隻覺得巨痛鑽心,他回頭看著燕前塵。
燕前塵冷冷說道:“撤。”
無鋒咬咬牙,說道:“公主跳崖了。”
燕前塵麵中有壓抑不住的怒氣,說道:“她不會死。”
無鋒一怔,燕前塵繼續說道:“她若是死了,便不是我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