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星城是個不能以正常思維來看待的地方,外界盛傳藍星城裏無規矩,但陳羲卻看得出來,這裏的規矩很森嚴。對於普通百姓來說四大幫派就是規矩,對於四大幫派來說城主就是規矩。
虛張聲勢的陳羲,無異於在走鋼絲。這條鋼絲如發絲,下麵還是萬丈深淵。
以他的修為,能在藍星城裏還牢牢把握著一些主動全靠城裏的人對神司的敬畏。當然,若非是他也沒人敢這麽玩。但是現在陳羲不得不加倍的小心,因為他即將麵對藍星城真正的主人。
青衣皂靴的仆人走在前麵,腳步不快不慢,保證作為一個領路人不會讓身後的人有些不舒服,由此可見其實城主府裏的規矩極大。一個連走路步伐大小快慢都能控製的如此謹慎的仆人,必然有一個極為嚴厲的主人。陳羲是一個謹慎的人,因為他有與人不同的經曆所以不能不謹慎。這個仆人如此,那麽他的經曆是什麽可想而知。
走在這個人身後,陳羲看了一眼陳叮當。後者倒是表現的越來越從容,有一種反正上了賊船就任由擺布的覺悟。
走了沒多久陳羲聽到路邊有些嘈雜,看過去發現是兩批人在爭吵。聽起來好像是一批人先選了位子坐,而另一批人看中了這個位子。劍拔弩張,看起來隨時都能打起來。刀出鞘,劍出鞘,也許下一秒就會見血。
然後一個背著大刀的人走過來,啪的一聲把大刀往桌子上一拍。兩批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默不作聲的選擇離開。帶大刀的漢子冷笑一聲,點了一碗麵坐下來等著。
那兩批人都覺得自己這邊應該打不過帶大刀的漢子所以走開,這是規矩。帶大刀的漢子坐下來要了一碗麵安安靜靜的等著,也是規矩。所以藍星城不是沒有規矩,反而規矩更鮮明。陳羲一直在看,看路過的人看街邊的建築甚至看頭頂飛過的鳥。
陳羲一邊走一邊看,然後默默的記住了從城北到城主府一共走了多少步。他也記得從南門走到北門用了多少步,所以推測出城主府在藍星城正中。不管是從哪邊走到城主府的距離都完全一致,這也是規矩。
這些規矩來自何處?
陳羲心裏很清楚……來自那個城主府裏那個做主的人。
藍星城城裏有一群亡命之徒,隻要付出的酬勞讓他們動心他們就會殺人。不管是殺雇主要他們殺的人還是殺雇主,都不會有什麽問題。在一個滿是規矩的城裏有一群看起來沒規矩的人,其實是因為城主在奉行一個規矩…...流放之地,自然就該這樣。
這並不是什麽無聊的想法,陳羲需要從各個方麵來推測城主的性格。要了解一個人,可不僅僅是看到他之後才進行的事。這城裏每一個人的表現,四大幫派的表現,都足以反映出城主的性格。
陳羲現在看起來震懾住了那些人,但無異於如履薄冰。
眼看著一座極壯闊恢弘木樓出現在遠處,陳羲猜測那應該就是整個藍星城的中心。而且也必然在城主府的中心,這種規劃處處顯示出一個人的性格。四四方方的城四四方方的人,所以陳羲想這個城主的臉可能也是四四方方的……
當然,這是他覺得有些壓抑而跟自己開的玩笑。
“雖然您是神司的人,但是進了城主府還是要守著城主府的規矩。”
青衣仆從走到門口後特意交代了幾句:“藍星城是城主的,一切都是。所以如果你在城主府裏看到了什麽特別的東西不要盯著看,因為那相當於你在占有城主的東西,多看一眼都是在行竊在破壞規矩。”
陳羲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進門之後走黑顏色的路,城主府裏的路一共四種顏色。最右邊的是普通百姓走的路,灰色。緊挨著的是藍色石子鋪成的路,是幫派的人走的。然後是黑色,是貴客走的。最左邊是黃色石子鋪成的路,不能走。”
青衣仆從道:“每一種顏色的路都足夠兩個人並排走,所以不要走偏。如果走偏了,城主可能會不高興。”
陳羲再次點頭。
見陳羲沒有什麽不滿,仆從引領著他走進府門。陳羲發現門裏麵的路果然都是四色的,每一條路都是四色的。
然後他看到院子裏有幾個沒穿衣服的女子彎著腰翹著屁股在修剪路邊的花草,那白花花圓乎乎的屁股就那麽晃在陳羲眼前。兩-腿-之間的風景,可以說別有洞天。所以陳羲忽然間明白了,為什麽仆從說不許他多看一眼……
領路的仆從低著頭走路,看著腳下,不敢抬頭。
陳羲抬頭,看了看那座最高的木樓。
…….
……
到了木樓外麵之後仆從讓陳羲在外麵等著,然後他進去稟報。陳羲回頭看了一眼那幾個裸-女,使勁看了一眼。他邁步走進木樓,似乎一點也沒給那個仆從麵子。當然,他這樣應該是不給城主麵子才對。
那些女人是城主的女人,陳羲多看一眼就是占了城主的便宜。但是陳羲好像忘記了仆從的交待,偏偏就多看了一眼。
進門之後他也沒有老老實實的找個地方坐下,而是饒有興趣的觀察屋子裏的陳設。整個大廳四麵牆壁上都掛著畫,畫風很寫實,全都是裸-女。每一幅畫上的女子麵目身材都不同,但是有一個特點就是胸脯都足夠挺足夠大。
陳羲笑了笑,心說城主是個俗人。
然後他在椅子上坐下來,指了指身邊的椅子讓陳叮當坐下。陳叮當到了此時已經完全不管了,到了這個地步他還能怎麽樣?他專心演好自己的角色,一個一言不發的囚徒坐下來之後就閉著眼等接下來發生的事。看起來,他比陳羲規矩多了。
聽到樓梯聲響的時候,陳羲站起來。
然後那一件大紅色的寬袍就晃了他的眼睛,這件衣服真是俗氣到了不能更俗氣的地步。大紅色也就罷了,上麵還繡著一朵很大很大的牡丹花。衣服本來就是紅的很鮮豔,牡丹花是紫色的也就罷了,綠葉那麽紮眼真是挑戰視覺。
似乎是因為陳羲自己走進來,城主的臉色有些不善。他一言不發的走到主位上坐下來,擺了擺手示意下人上茶。他坐,陳羲也坐了下來,翹起腿繼續看牆壁上的那些很有意思的畫。
“好看嗎?”
城主忽然問了一句。
他穿著這樣俗氣的衣服,臉上還留著絡腮胡須,整個人都顯得那麽另類。如果放在陳羲前世,差不多走出來就會被人認定了是搞藝術的。
“不好看”
陳羲回答。
這回答倒是出乎了城主的預料,還沒等他說話就看見陳羲伸手往外指了指:“遠沒有外麵那幾個漂亮。”
城主抬起頭,然後吩咐道:“把外麵那幾個剁碎了裝盤,一會兒給神使帶回去做宵夜。”
幾個站在門口外麵青衣皂靴的仆從立刻應了一聲,就要衝過去把那幾個裸-身的女子殺了。陳羲心裏一震,臉上卻沒有變一點顏色,他笑了笑說道:“進門的時候就有人說,不要多看一眼,因為那是城主大人的,看一眼就是偷了城主大人的東西。一會兒城主大人把碎肉賞給我,我灑在花下做肥料,城主大人算不算賺了?”
城主的臉色微微一變,發聲製止手下人。
他看向陳羲說道:“你來的時候神司沒有人告訴你應該以什麽態度來見我嗎?”
陳羲聳了聳肩膀:“我來的時候神司根本沒有人告訴我必須來見您,我想應該是現在外麵的每一件事都比藍星城要大的多,神司的諸多大人若是覺得應該知會我一聲,想必也不會忘了。”
他看向城主緊跟著說了一句:“我信。”
城主本來張開嘴想說什麽,硬生生被這兩個字逼了回去。他看著陳羲,這次真的有些動怒。
陳羲笑了笑說道:“以城主您的修為地位,想要弄死我真是一件隨隨便便的事。而且想來神司也不會因為我這樣一個小人物死了就會大發雷霆,況且現在神司確實有些忙。有太多的事需要去辦,所以不太重要的事也就顧慮不到……但是即便再顧慮不到,如果有人對神司起了什麽心思,神司也不會假裝看不見。”
城主冷哼:“你可知道為什麽神司派你一個人來?”
陳羲點頭:“當然知道啊,不然我為什麽無所畏懼?神司派我來是得罪人來的,所以十成十我會死掉,既然如此,我還顧忌什麽?”
他看向外麵:“那幾個美人真的很漂亮。”
城主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白,片刻之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有意思,神司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意思了,死氣沉沉的神司裏你這樣的人肯定不多。”
陳羲回答:“隻此一家,別無分號。”
城主點了點頭:“所以你死了有些可惜……來人,讓院子裏那幾個女人去洗幹淨,今晚伺候神使。”
陳羲笑著搖頭:“謝謝城主慷慨,不過我明天要是想起來昨夜裏玩了幾堆血糊糊的花肥,會吃不下飯。我帶來的這個人倒是不忌口,如果城主不介意我就轉送給他了。帶著枷鎖走了一路,怎麽也該活動一下筋骨。”
城主笑的越發歡暢起來:“我這個人從來都不會說話不算話,送給你了就是送給你了,隨便你怎麽處置。而且她們明天也不會變成花肥,怎麽處置她們是你的事……就算你把她們送給大街上的乞丐,我最多把那些乞丐殺了也不會動她們。不過,既然你進了我這裏,難道還不該把神司派你來到底做什麽告訴我?”
陳羲喝了一口茶,抬起頭淡淡的說道:“殺一個人,留一個人,帶走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