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靜夜人初定。薛淺蕪眼含詭笑,對繡姑說:“你先到隔壁的柴房回避一下,今晚我請了徐戰淳到閨房來!怕你沒有經曆過這場景,有些承受不住!”
繡姑根本不知薛淺蕪的全盤計劃,亦不知道事情因何而起,隻是在盡職串演著丫鬟角色,聞言不禁又看向了東方碧仁。昨晚她摸進了徐戰淳的房間,今晚又讓那徐戰淳來到她的房間,這是什麽意思?
東方碧仁很是發窘,臉也有些熱,幸好塗染的那層厚厚灰粉,遮蓋住了原本麵目。
薛淺蕪隻得施展哄勸功夫,可憐巴巴貼著東方碧仁,摸著他的手道:“我打保證,就這一次,僅此一次!以後不胡來了!”
東方碧仁扶扶她的腦袋,笑著對繡姑道:“她的做法確實極端了些!如若不是出自一副俠義心腸,她敢這樣給我折騰,我豈能饒過她?”
薛淺蕪站得筆直,敬了一個標準軍禮,很肅然道:“奴才遵命!打死我也不敢!”
東方碧仁的那點兒窘迫,在她的調皮中,化為煙消雲散之烏有,隻剩一抹無奈而寵溺的歎息。
繡姑看得心生羨意,如此的深厚感情,該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啊,一嗔一笑,都化在了包容與柔情之中。頓了一頓,眼圈兒有些紅,靜靜看著兩人,退了出去。
薛淺蕪走到床邊,點燃起了一支瘦小蠟燭,氤出一片昏暗的光,然後放下銷紗帳,把大紅的鴛鴦繡花被子拉開,笑著對東方碧仁道:“請新郎官入窩!”
東方碧仁一愣,神色激動了很久,方從美夢中醒悟過來。她是繞著彎兒,作弄他的。因為他這個新郎官,名不副實,他所要迎接的,不是眼前的嬌妻,而是一個情敵男子。
這若換做普通男人,該會情何以堪!東方碧仁看了看那羅帳暖被,拉著她道:“趁徐戰淳還沒過來,你先挨著我,睡一會兒吧!”
薛淺蕪狠不下心拒絕。或者說是,她很希望如此,在徐戰淳到來之前,與東方爺溫存並躺。
為了方便魚上鉤時,薛淺蕪能夠及時下床躲藏,東方碧仁躺在了裏麵,她在外邊。兩人互相對著,想笑還不敢笑,像是一雙做錯了事的男女。這種情況很多次了,東方爺和薛淺蕪,才是正宗名順的情侶,卻弄得形同姘頭。
都怪生活,太是顛倒。
不過這樣何嚐不好?對於兩個相愛又相戀的人,明裏好,底下又好,人前好,人後更好,偷偷摸摸又怎麽了?
並躺不到一刻來鍾,低低的敲門聲響起。薛淺蕪從溫柔朦朧意中驚醒,無措道了一句:“你下去還是我下去?”
“當然是你下去!”東方碧仁斬釘截鐵地道:“你還要讓他接近床邊,和你拉扯嗎?”
薛淺蕪吐吐舌頭,乖乖下床,拱到床底旮旯裏,朝著門外嬌聲說道:“門沒上鎖,你自進來吧!”
徐戰淳得此一句,抖抖衣服進了屋內。並沒看到人影,隻有弱弱的火苗在閃爍著,徐戰淳壓低嗓子,連著問道:“妹妹在哪兒呢?屋裏怎麽這樣暗?”
薛淺蕪臉貼著床,努力讓聲音聽著像是從床上傳來:“我在這睡著呢!咱倆見麵,要那麽亮的燈光作甚?這樣才能襯出我的離別不舍之情……”
徐戰淳聽到那柔弱含悲的嬌音,心情難以平靜,肩膀僵了大半邊,雙腿酥軟,怔在那兒,隻會喃喃自語:“是啊,要那麽亮的燈光何用!”
薛淺蕪感覺到他距離床近了,不敢再亂作聲,怕他意識到聲源的偏差,從而起了疑心。所以並不答他的話。
隻留一片寂靜的夜,幾人粗重的呼吸聲響起。那呼吸聲,有徐戰淳的,亦有東方碧仁的,還有薛淺蕪的。
不過此刻,他們都無暇顧及他人的呼吸,因為單論自己的呼吸聲,就已大得充滿了耳膜。徐戰淳站了一會兒,不聽佳人說話,向前邊走邊問:“妹妹在床上嗎?怎麽不起來呢?”
薛淺蕪在床底下,憋氣笑著,肩部直聳,把床頂得一晃一晃。東方碧仁裹在被窩裏麵,暗自皺起了眉。
“妹妹怎麽鬥得這麽厲害?是不是生病了?”徐戰淳著急道,伸手就要去掀被子。
東方碧仁覺得時機未到,直接捉他,理由未免不足。於是雙手拉緊了被子,任憑那徐戰淳怎麽拽,東方碧仁就是不鬆開。
兩個男人的對峙爭鬥聲,薛淺蕪聽得分明。已料到了是怎回事,不禁咧嘴無聲一笑,斷斷續續啜泣了起來:“我不要見你了,不然我怕就舍不得走了……”
徐戰淳正扯得起勁兒,隻覺聲音是從被窩裏麵傳來,倒也沒太在意,手停了下來道:“妹妹,快讓我看看你!我不讓你走,今晚我就留在你這兒過夜!”
薛淺蕪的心髒啊,磕磣得那叫做難以承受!
東方碧仁更是蓄滿了怒火,這過分的徐戰淳,簡直是在赤猓猓的宣布挑戰嘛!隻把手指緊緊收住被子,隻等徐戰淳一造次,便給他來個不輕不重的教訓!
徐戰淳豈會知道,倆情侶的激烈心理鬥爭?揭不開被子之下,竟然動情撲壓在了床上,抱著那個蒙著被子的人兒,輕聲迷情地道:“妹妹,不要離開我!這是我們的洞房,我要給你最美的夜晚……”
薛淺蕪聽得肝腎脾胃,幾乎全部錯了位,差點沒嘔出來。
東方碧仁已經無需再忍,稍微使了一分氣力,便將那徐戰淳摔落床下,左手點了他的啞穴,右手扣了他的脈門,理直氣壯地質問道:“有你這樣勾搭人家娘子的嗎?”
那徐戰淳一看,朗朗的一男子,身形頎長健碩!那窩裏竟是妹妹的老師?!
隻怪太粗心了!徐戰淳恨不得咬斷舌頭!妹妹那樣嬌瘦修秀的身材,怎麽會是剛才的觸感呢?
被控製了個正著,妹妹哪兒去了?卻也不方便問,隻能一時硬著頭皮,立在那兒,不能稍動。
薛淺蕪知道事情接近圓滿,拍拍頭發上沾的土,從床底下爬出來,哭哭啼啼地道:“老師,你放了戰淳哥!都是我不好,是我讓他來的!”
徐戰淳看到薛淺蕪,如見救星,結巴問道:“妹妹,這是怎麽回事兒?”
“本來我打發老師出去了,好給咱倆創造機會!”薛淺蕪哭得真堪稱是梨花帶雨:“可是老師終究太了解我,竟然猜到我有要事瞞他,中途折了回來,把我從床上弄下來,他代替我躺了上去!等你來了,卻不想居然打起了我的主意,壓在了他的身上,這……”
薛淺蕪捶著胸道:“我怎麽有臉叫他放你?他怎麽可能放你呢?”
東方碧仁聽得隻想咳嗽,他肩上的這口黑鍋,背得大了。照這情景,“奸夫”被抓著了,薛淺蕪還在替“奸夫”說話,東方碧仁是不是該配合著,甩薛淺蕪一耳光,來表達與發泄憤怒,使這場景更逼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