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兒在郡府的驛館裏住了些日,期間東方爺常在公務不繁忙的時候,過來與她說一會話。其實也沒太多要說的,左不過是含情脈脈看著,或者靜靜擁抱,安心享受這靜謐而悠長的時光。
七八天後,在原先那家燒餅鋪子的旁邊,一棟八間房的複合式小院建成了,門上掛著幅朱紅色牌匾,是東方爺親筆題詞:“流連燒餅鋪子”。
流連,便當做了丐兒在這個城市的臨時名字。
開業那天,丐兒看著窗明幾淨的新宅,樂得合不攏嘴,總算定居下一個新家了。她對東方爺開心道:“看來生活中的變故,也不全是壞事。這新的門麵房,比被趕走的那宅子看著舒服典雅多了。”
東方爺道:“你說好便是好。隻是離太守府遠了點兒。”
丐兒搖頭道:“不遠不遠!稍微遠些,來往不會過密,反而能夠有效避免人言。過些時日,我聘用三兩個手腳麻利、會功夫的小廝,如果有什麽突發的狀況,讓他們立即騎馬稟告你。”
“也好。”東方爺含笑道。
得到東方爺親自支持的流連燒餅,比以前的吸引力更大了,十幾裏外慕名來買的可謂是大有人在,導致供不應求,排幾個小時隊的情況屬正常不過。
丐兒每天晚上躺下,便覺得腰酸腿疼,半月後就雇了兩名打雜活的,一男一女,一負責粗重一負責精細。這樣,丐兒就能邊掙錢邊休息了。
東方爺每天都會打發隨從過來買燒餅,丐兒怕他吃得單一,時間久了營養不足,就對東方爺的燒餅格外用心,裏麵加滿了雞蛋、鮮奶、青菜、瘦肉、水果等原料,美味均衡,口感各異,還天天送些南瓜、番薯、綠豆、山藥等熬成的粥。
一次東方爺道:“你啊,有心想把我養成個胖子,偏我拒絕不了美食,那麽豐盛的夾餡兒燒餅,我居然能連吃四五個,還帶一小盆粥。若是從前,吃半個餅、喝幾口粥就是多的。”
丐兒聽得心疼,隻眉開眼笑道:“尋常禦廚怎能比得我的手藝?再者說了,你豈不知秀色可餐的道理?因為是我做的,就是無上的美味了。”
東方爺大笑道:“我還疑惑你是不是對我放了罌粟類致人上癮的東西呢,原來是這番道理啊。”
此時的兩人,更像凡塵間最樸實的夫婦,丈夫忙公務,妻子則主家務,唯一不同的是,他們言行默契親密,不過是私下的,明裏不能彰顯了去。
東方爺每每笑著道:“買燒餅的鄉親們,若看到你特意為我做的這些燒餅,會認為我待遇特殊化呢。”
“你日理萬機,除了吃些燒餅,生活都簡樸成什麽樣子了,非得撐不住倒下了才療養嗎?”丐兒道:“我給你做的是藥膳燒餅,天長日久的吃,能改善體質的!我可不想看到一個好官,整天骨削形瘦、精神不濟。”
東方爺道:“我怕我戒不掉。將來你不給我做了,我卻變得萬般挑食,沒有吃的了呢。”
丐兒拍著胸脯笑道:“包在我身上!你沒領會我說的天長日久的意思嗎?”
東方爺動容,低低道:“日啖燒餅十三個,不辭長作郡城人。”
丐兒聽得甚喜,笑道:“你可不要吟詩誇我。你的影響力那麽大,一句無心之話,便能廣為流傳。若這句詩傳到有些人的耳中,隻怕會引起地區效應呢。將來文人墨客都想到郡城來做官,嚐一下純正的舉世聞名的流連燒餅呢。”
“那可不行,你豈不是得開連鎖店了?”東方爺道:“有時,心底還真不希望你出名,可你幹一行像一行,不出名都不行。”
丐兒怔怔問:“你是怕像柳三郎那樣,因一句詩引發幹戈,導致亂世嗎?所以擔心我會因為燒餅做得太好,引起朝廷注意?”
東方爺點點頭:“不是燒餅做得好了,就能引起注意,而是會引起一些心存敏感的人注意。”
丐兒眼神激憤,毫不在乎地調侃道:“大不了,這燒餅的名字傳到皇宮,一道諭旨下來,說要每天特貢,那他們便勞民傷財,像運荔枝似的,來運燒餅罷了!郡城那麽遠,十裏一驛站,天天如此,馬匹也得累死好多!”
東方爺忍笑,有幾分憂心忡忡道:“怕的不是特貢,而是把你召進宮裏做禦廚啊!”
一語點醒丐兒,她恍然大悟道:“你說得有理,我不得不防!”然後鬱悶道:“你說我……怎麽那麽輕易就能與皇宮扯上關係呢?”
“木秀於林。你的一腔熱血,使你在任何領域都能取得不菲的成就。光芒掩蓋不住,而皇宮是崇尚光芒的地方。”東方爺歎道。
丐兒有些發呆:“你說話怎麽這般感慨、哲理深邃呢。皇宮是崇尚光芒的地方,也是扼殺光芒的地方,好多名廚,到了皇宮反而做不出那些達官貴人愛吃的好菜,是因為那些人整天被山珍海味包圍著,味覺都退化了!就比如我這燒餅吧,在地方廣泛被喜愛,堪稱特色,到了宮廷就被埋沒了去,還不如土生土長好!”
東方爺含笑聽著,不住頷首道:“你說的更精辟形象。”
丐兒道:“所以咱要更加低調,你吃著雖然好,但不要說出來,品味在心,意會不言傳就行了!或者沒人時,在我麵前誇,我就很知足了。”
東方爺道:“還是你蕙質蘭心啊。看來以後,我還得繼續修煉內斂的本事。沉默是金。”
丐兒笑道:“你已經夠金了,再金就變成石墨了!”
東方爺“嗯”一聲,忽問:“什麽是石墨?墨還能用石頭做嗎?真是聞所未聞!”
丐兒哈哈笑道:“我說什麽,你都信嗎?”
東方爺點頭:“你這般的精靈古怪,沒有做不成的。”
“你這是……盲目崇拜!”丐兒極快樂而虛榮地道:“就像我當年盲目崇拜你一樣!甚至覺得你呼出的空氣、坐過的凳子、用過的詞語,都是世間最好的無可超越的!”
東方爺對她悄聲道:“家有一賢妻,心靈手又巧。搖椅相對坐,勝似匣中寶。”
丐兒麵熱心跳,不好意思推他一把道:“沒想到你的詩意更進了一層,竟比得上我了。”
東方爺忙擺手自謙道:“哪能和你相比。但我做打油詩,確實比以前快多了。皆是你的功勞。”
丐兒咳了幾聲,正色道:“我做正規詩,也有很大進步。”
東方爺目光含著深情道:“老夫老妻,互利互惠,滲透影響,皆是學問。”
丐兒紅著臉,啐他道:“你說得,真感覺咱們像老了似的。”
東方爺道:“如果到老都能這樣,該是多麽幸福!有時恍然回頭,我是真的覺得咱們就跟昨天初識似的,但隱約又覺得已是百年身。”
“玄虛不正經的,都成精了!”丐兒笑他。
東方爺看她嬌俏的樣子,抱住她撫摸著,柔聲道:“成精了好。要不……你給我生一窩小妖精好不好?”
丐兒心髒久違地大力跳動了起來,麵若流霞,臉埋在他肩上:“不好。”
東方爺咬著她的耳垂道:“我經不起太多的離合了。我想和你在這兒組成一個家,是否公開,你說了算。我想和你一起享受兒女繞膝的神仙天倫日子。”
丐兒默默良久,道:“我對京城的那些人,真的後怕。無論怎樣,咱倆都不能公開成家同居的。就算懷了孩子,我自生自養著,就說孩兒的爹在遠方富人家務工,難得告假,每次晚上回來,連夜就又走了。你心裏有數就行了。”
東方爺黯然道:“那你要背負很大的壓力,太委屈了。”
丐兒低頭看著腳尖:“養個孩子,有什麽作難的。壓力、世俗眼光,我何曾畏懼過。我隻不說孩子真實的爹是誰就行。”
“委屈你了。”東方爺聽得滿懷的觸動,製不住壓抑很久的情緒,開始親吻丐兒,順著眉眼、腮畔、脖頸、鎖骨,漸漸往下遊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