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排了一下,分成三章發~)
周武快馬送信給太子妃,說匪女神丐果然不出所料地在煙嵐城,還大大奉承了太子妃好一頓,說她料事如神雲雲。
太子妃喜得賞他了一把金葉子,讓他歇息一番。然後速速派了鄭文,向煙嵐城的七密衛及賈氏夫婦私下太子妃的旨意:剿滅匪丐,論功行賞。
鄭文來到了煙嵐城,打探賈府的地址,卻被百姓們的話嚇得差點從馬背上滾下來:“您是外地來的吧,如今老賈府已經沒落沒人了,是個鬼宅,天天夜裏鬧鬼,連仆人寧可攜著被褥住荒廟,也不願住進府裏呢。新府還沒建成呢,原來的賈府衙身子也不大好,又加新府籌建,讓他的幕僚李秀疏代理掌管著衙門呢。”
“那……賈府為什麽沒人了呢?賈夫人呢?”鄭文幾乎找不回自己的聲調。
那中年漢子“唉”了聲道:“這說起來,也是賈夫人做的孽。好端端的,非要攻打那個匪女神丐!結果沒把人家的寨攻下來,自己先氣瘋了,還一劍戳死了水滸仙寨二當家的老學鳩!匪女神丐要說也有情義,說了饒她性命,但再也不是自由身,誰知她沒那壽字頭,死在自家的鐵牢裏了!”
說到這兒,那漢子的聲音低了下來,悄悄道:“更離奇的是,那水滸仙寨的二當家,據說竟然是賈府衙多年未相認的父親!殺死他的竟然是兒媳!本來賈府衙還對原來的賈夫人懷有情分,當得知了這個真相,就草草的把賈夫人埋了,沒名沒姓一個小墳,連墓碑都沒有!”
鄭文駭然,覺得事情的變故遠遠超過了所料,就試探著問:“賈府衙最先聽信婦人的,賈府既然敢攻打水滸仙寨,想必豢養著很多的打手,應該不乏有武功高的……水滸仙寨不過是些老弱病殘,難道賈府的那些人都是吃糠的,連老兵殘將、區區婦孺都打不過嗎?”
那漢子忙搖頭擺手道:“大夥兒也是這麽想的,認為水滸仙寨這次鐵定完蛋。哪知道他們的計謀多,每次過招都占了上風,最後那次對峙,匪女神丐親自出馬,率領水滸仙寨全體成員,在煙嵐城眾多百姓的簇擁下,一起反敗為勝,從仙寨打入了賈府,賈府就是在那次激戰中被洗劫一空的,洗劫賈府的並不是丐幫的人,而是賈府自己的奴仆和湧進去的許多老百姓,說來說去,是賈府失了民心啊!”
鄭文驚詫得無以複加道:“那……匪女神丐……在當地有那麽高的威望嗎!”
那漢子的臉色多了層肅然:“她有能力,總是在……”他搔了搔頭想了一會兒,道:“就是戲文中說的,‘談笑風生,檣櫓灰飛煙滅’中,就掌控了局麵,給眾人帶來了精彩無比的好戲!百姓們對她更多的是崇拜!”
鄭文心裏有些明白了,再問道:“就算洗劫賈府的是家賊和百姓,賈府的那些頂尖打手呢?都被打死了不成?”
鄭文想要知道七人的下落。
那漢子道:“若說賈府,確實有幾個高手,聽說是從京城來的,要不然賈夫人也不可能那麽有仗勢的囂張。但匪女神丐的身邊,有個神一樣的高手,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那幾個高手生擒了!”
“啊?”鄭文呆了一呆:“怎麽處置的?”
“這個,還沒聽說。”那漢子道:“水滸仙寨規定,打殺中盡量避免傷及了人命,隻捉拿活的。”
鄭文聽得越發悚然,隻覺渾身冰寒,仿佛來到的這個煙嵐城,是龍潭虎穴冰窟窿,一腳踏進來就再也上不去了。
看來,隻有越發謹慎的行事。一個貿然,就可能斷送了身家性命。
他抱拳問那壯漢道:“如今,臨時代管煙嵐城事務的幕僚李秀疏,見不見人?出了這麽大事兒,府衙也沒個說法嗎?”
“一切都很明了!”那壯漢道:“就是賈夫人不顧難民的生死,想要滅了水滸仙寨,把他們的銀兩財產歸為己有。得了報應,連帶著賈府也遭了秧!賈府衙都歸順了水滸仙寨,這還有什麽好說的!”
賈府衙歸順了水滸仙寨?!
鄭文麵色慘淡,心下空空惴惴。看來隻能想辦法與李秀疏或賈府衙見上麵,再旁敲側擊問一下他們的意思了。
焉知是不是賈府衙迫於形勢、不得不與水滸仙寨周旋呢?
說到底,賈府衙是官,匪女神丐是匪。
但他隱隱又覺得,事情不像他所想的。
畢竟,賈夫人一手鑄就了賈府的敗落,還在不知情中殺了賈府衙的親生爹爹!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這就更複雜了。
鄭文尋著機會,與李秀疏遞上話兒。於是日夜守在賈府舊宅旁邊的一個小院門前,這是李秀疏居住的地方。
李秀疏深居簡出,連個仆人都不見。
鄭文守到了第三天,好不容易看到了個掉了牙的老仆,趕緊迎上去,塞銀子說好話的,讓他遞一封拜見函進去。
老仆遲疑了下,還是送了。
鄭文忐忑等待。過了一炷香的功夫,老仆傳話道:“李幕僚說,他做不了主,煙嵐城還是賈大人在當家。他需要問了賈大人的意思。”
鄭文又給了老仆一錠銀子:“請您老再通融一下,問問李幕僚何時見賈大人。”
老仆道:“這個卻說不準。一般是有了民情訴訟一類的,李幕僚取決不定的,才去煩擾賈府衙。你的事,李幕僚說,賈府衙不想再提起,他就是替您問,也得等一段時間吧。”
鄭文急急道:“要等多久?”
老仆冷淡道:“等這件事的風頭過去了。”
鄭文暗急,太子妃正在等消息。等風頭過去,匪女神丐也差不多離開了煙嵐城,那可就晚了。
李秀疏這條路行不通,賈府衙又避談這些事,隻有鋌而走險,見一見困在水滸仙寨的七密衛了。
或許能套出什麽話。
但水滸仙寨守得何等嚴密,豈是他一個人能進去的?
鄭文思來想去,扮成了一個叫花子,到水滸仙寨門前乞討給一碗飯吃。
看門的祖阿貴眼中,對他盤問了一番,向大當家嫣智姑娘稟明此事。
嫣智姑娘對丐兒說了一聲後,來到了大門口。
鄭文一身襤褸,跪在地上,雙手撐著,砰砰砰磕起頭來:“求菩薩收留。”
嫣智姑娘略略打量了一眼,不吭聲。
祖阿貴上來扶起鄭文道:“不好意思,您的貧困標準沒達到下限,我們寨裏隻收走投無路之人。”
鄭文眼看要被拖出門外,大喊道:“請說出個緣由,什麽才是貧困的下限?不然,水滸仙寨也就是個沽名釣譽、徒有虛名之地,說什麽狗屁收難所,這樣見死不救的,還敢妄稱俠義好漢聚集!”
嫣智姑娘冷冷道:“你是不是難民,你心裏最清楚不過。我隻問你,你的一雙手光潔細膩,遠不是吃苦人所擁有的,你怎麽解釋?”
鄭文啞口無言。他把水滸仙寨隻想象成一群暴發戶、粗莽人,顯然大錯特錯了。
嫣智姑娘不說二話,轉身離去。
鄭文飛快暗忖:這被識破,就再也無法踏進水滸仙寨半步了!還如何向太子妃複命呢?
說時快那時遲,鄭文猿臂一伸,抓住了嫣智姑娘的脖子,一把匕首閃著冷冽的光,抵在她雪白的脖子上,他低低道:“多有得罪,實屬迫不得已。”
鄭文努力什麽也不去想,這樣才能減少些懼怕和慌亂。他揚聲對祖阿貴道:“想要救她,就讓你們寨主來見我。”
嫣智姑娘麵不改色,平靜道:“你休想拿我做什麽交換。我的性子,寨中人都知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你小心一些。要麽一死一傷,要麽兩敗俱傷,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同歸於盡。”
鄭文道:“姑娘青春盛年,怎這般的不珍惜生命。我並不是要交換什麽,隻想得個準信兒。”
“什麽準信兒?”嫣智姑娘道:“你與京城那七人是一夥的對不對?哼,別想讓我透密半個字!”
話剛落音,丐兒、徐戰淳已聞訊到了。
徐戰淳神色揪然,向前一步道:“你放了她!拿我做人質!”
鄭文道:“有用者方可為人質!你有何用?”
徐戰淳道:“我是清河鎮最富有的徐員外的次子,你覺得我不比一個小姑娘更有做人質的價值嗎?”
鄭文心驚肉跳:這水滸仙寨都是些什麽人?怎麽不僅有高官,還有武林高手,竟連鄉紳富商也有?!
“不要交換了。”丐兒知道嫣智姑娘的身手比徐戰淳更好些,就是脫身也容易些,於是朝嫣智姑娘使了個眼色,這才閑閑問鄭文道:“你想知些什麽?”
鄭文看她如此鎮定自若,先有幾分怯了:這匪女神丐,當真是不一般。
他吸一口氣,動了動手裏的匕首,發現捏刀柄的地方都是汗。他緩了緩緊張的心神道:“我想知道我那七個兄弟,你把他們怎麽樣了。”
“他們自然好好活著。”丐兒道。
“我不相信。”鄭文道:“眼見為實!我想親眼看到他們!”
丐兒心懷磊落,晾他也翻不起什麽風浪,就道:“好……”
“不要!”嫣智姑娘掙脫道:“他看了那七人的情況後,好回去給太子妃報信兒,太子妃說不定會增重兵來,水滸仙寨豈不毀於一旦!”
因她的亂動彈,利刃把她的脖頸割出了一道血痕,浸出血珠子來。
鄭文不想她如此的不顧生死,忙把匕首放鬆了些。
“她少派幾個人、不引起皇上的注意也就罷了。”丐兒道:“如果派得太多,皇上查出她的企圖,她不是自己把自己的退路給封了嗎?我是來安撫百姓的,她卻為了把我滅了,不惜屠殺生靈?!”
丐兒笑著安慰嫣智姑娘道:“放心,我會再為水滸仙寨招些高手,保平安的。並且咱以後向胭山擴張,利用地形,建起一座易守難攻的寨堡。從此水滸仙寨依山傍水,這千裏胭山哪怕隻有效利用十分之一,開墾良田,自給自足,還養不起幾千口活人來?不搶富,隻濟貧,不犯官府,界限分明,誰若再動到咱們頭上來,定然叫他有去無回,折損不振。”
嫣智眼睛一亮,渾然不顧安危,笑道:“這樣好!不再搶,也就沒人敢再以‘剿匪’的名義來擾亂咱們的安寧了!”
丐兒道:“一次苦,百年甜。建寨堡的重任,就落在你肩上了!”
嫣智姑娘笑應:“好的。”
鄭文看到她們兩個竟然毫無顧忌地商議起旁的事來,心下越來越沒底氣,佯裝厲色喝道:“先別委以重任了!若不讓七位弟兄來見我,這姑娘能不能活還另說!”
丐兒道:“把他們七個帶來吧。”
十幾個人,兩兩押著一個,把並排捆綁的七人,帶到了鄭文的麵前。
鄭文不敢大意,並不放開嫣智姑娘,推著她站到了一哥的麵前,莫名其妙道句:“你……你們先養著吧。”
丐兒聽了這句打啞謎的話,與嫣智姑娘、徐戰淳對望了一眼。
他的意思,是說讓水滸仙寨先養著這七人?還是讓這七人假意屈從、好自珍重?
丐兒對七位哥投去灼灼眼光。
一哥一顫,開口道:“鄭文,你不用再說什麽了。我哥們兒七個,已決定投誠匪女神丐了。”
鄭文後退一步,既驚且疑。這是緩兵之計、故意這樣說的嗎?
一哥字字千鈞道:“你回去告訴太子妃,說我哥們兒七個犯下罪孽太深,準備跟著匪女神丐做一番好事了。”
“你們要丟掉宮裏的差事,在水滸仙寨住下來?”鄭文的眼珠兒幾乎要鼓出來。
一哥道:“我等怎配留在水滸仙寨?我哥們兒七個,心甘情願征戰沙場,衛我王朝!”
鄭文結巴道:“你說的……是真的?”
“匪女神丐麵前,若有半句虛言,天打雷劈。”一哥緩緩低沉道:“人各有誌,鄭兄,我以前是白活了,做了半輩子的狗熊!以後我要走出一條英雄之路。”
這匪女神丐,有怎樣的影響力、感染力?為什麽短短幾天的時間,所有的人和事都在意料之外了?
鄭文頭頂如雷轟轟,他已不知該說什麽該做什麽了。手中的匕首重得很。
徐戰淳看嫣智姑娘的脖子還在滲著血,怒道:“還不快放了她!”
鄭文勉強回過神來,一步步後退道:“我若放了她,我還能安然出這水滸仙寨嗎?”
“你不過是一條可憐的狗!要你的命何用!”徐戰淳橫眉道:“你放了她,我們水滸仙寨信義為天,自然會說到做到放了你!”
鄭文搖頭道:“我信不過你們,就像你們信不過我一樣。”
徐戰淳按下怒火道:“你想怎樣?”
丐兒輕輕拍一下徐戰淳,轉而對鄭文道:“我不希望你與水滸仙寨撕破了最後的底牌。我匪女神丐從不曾主動與人結怨……”
丐兒的聲音漸漸冷凍了:“但是……你如果失手把嫣智姑娘的性命弄丟了,我匪女神丐發誓,糾集全部力量,誅你整個家族!不管你得了誰的庇護!”
鄭文寒毛直豎。
這筆賬不難算。
如果嫣智姑娘死了,那麽他的命也沒了。太子妃怎會為了一個沒價值的死人,花費功夫保護他的家人呢?
想至此,鄭文道:“我與嫣智姑娘無冤無仇,要她的性命做甚麽!不過我是奉令行事,總得留口氣回去。我不比他們七個,與太子妃有親緣,就算私逃了太子妃也不會遷怒於他們的家人!如果我不能去複命,太子妃必饒不了我的家人!”
鄭文微頓,又道:“所以我一定得全身而退,安然回到京城,把這個很不好的消息帶給太子妃。”
丐兒昂首道:“那你的意思,是要把嫣智姑娘押到京城再放了?”
鄭文道:“這位姑娘纖質弱骨,被我風塵仆仆押到京城,命保不保還難說……我可不願擔那麽大的險。出水滸仙寨五六裏,有一道大峽穀,你們在穀的這岸等著不要動,我到了那岸,就會放人。”
說到底,還是為圖個性命的保障罷了。
丐兒對徐戰淳、南宮峙禮等人道:“好!一起走吧。”
行了大約半個時辰,到了那道峽穀。穀中小路崎嶇彎折,無法兩人並行,鄭文把嫣智姑娘推到身子的前側,小心翼翼半推半扶著她,沿著陡峭的小徑往下走。
徐戰淳心急如焚道:“你仔細點!別再傷了她半根毫毛!”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鄭文和嫣智姑娘才到達對麵。鄭文先封了嫣智姑娘的穴道,即將放開她走之時,擔心對岸的人追趕自己,於是拿匕首把嫣智姑娘的衣服劃破了,還在髖部留下了一道不深的血痕。
這樣,那邊的人忙於過來救她、為她穿衣,他就能掙得更多的時間脫身了。
鄭文腳下如風,匆匆逃去。
南宮峙禮縱身越過十幾丈寬的峽穀,看到嫣智姑娘血流不止,眼神一黯,就要追那鄭文。
嫣智姑娘卻急急道:“不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