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虐情之冷妃如月

第三十五章

景玥病了好幾日,一直都不退熱,這場病來勢洶洶,李禦醫那晚來的時候她醒了,那禦醫說了很多,大概就是叮囑她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她認真聽著,也隻是麻木地點著頭,腦子明明空白無比,偏偏又像是灌了鉛一樣的沉,沉得簡直就快要抬不起來,哪怕隻是輕輕點一下頭,也吃力得好像要用盡全身的力氣。

她自己心裏明白的很,這場病預謀了許久,而一直以來不過是自己是在硬撐,以為撐得久了,就習慣了,而身體最終像是一根快要被蟲蛀空的木頭,內裏已經腐朽脆弱不堪,而那晚跟皇帝在城樓上吹了那麽長時間的冷風,終於全數爆發出來。

身體沉的一點力氣也沒有,她恍恍惚惚地睜開眼,也分辨不出現在是什麽時辰來,口幹舌燥,想喝水,喉嚨疼得又發不出聲音來……剛剛清醒了一會兒,又昏昏沉沉地昏睡過去,又過了不知道多久,感覺有人輕輕將她扶起來:“娘娘,該吃藥了。”

冬馨換了景玥頭上的帕子,又敷上一塊新的,清韻坐在炕沿扶著她,慢慢地吹著碗裏濃黑色的藥汁。

景玥睜了一會兒眼睛,又不知不覺地又將眼睛閉上了,清韻見狀,隻得又輕輕喚她:“娘娘,娘娘……您該吃藥了……”

而她恍若未聞,隻是像是做了一個極長的夢……小的時候貪玩,簡直像男孩子一樣的頑皮。那年冬天下了一場極大的雪……然後……下人們在院子裏掃雪,潔白的雪在角落裏堆成一個高高的雪垛子,大哥領著兄妹幾個在院子裏玩雪,然後又玩起了捉迷藏,哥哥們輪流當鬼,她個子最為矮小,靈機一動,便將雪垛挖了一個大洞,鑽進去蹲著躲了半天,也不知道大哥抓到其他人沒有,躲了半天也不敢出來……也許是玩兒的高興,當時也沒覺得十分的冷,沒想到晚上卻發起了高燒,一連燒了好多天,急的母親天天抹眼淚,父親氣得讓大哥在佛堂裏罰跪了一天一夜……大哥也害怕得不行,在佛堂跪了一天一夜沒吃一點兒東西,出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趴在床沿抓著她的手喚她的名字,最小的妹妹景筎躲在母親身後小聲的哭,一遍哽咽著問大夫:“姊姊她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好?”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細密如扯絮,無聲無息地下著,半夜昏昏沉沉地醒過來,看見窗紙外麵亮如白晝的雪光,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喉嚨也是像現在這樣又腫又痛,不能下咽,一旦下咽,那種痛就順著咽喉,一直一直地痛到心口,好像剪刀筆直地裁過綢緞那般,直直地剖開血肉,一路向下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含笑緊緊擁著她,她將頭埋在他的胸前,除去耳邊那有節奏的心跳聲之外,隻覺得他的懷抱極暖,禦衣袍袖內沾染的淡淡的蘇和香氣在鼻端氤氳開來,她一抬頭,看見他已經瞌上雙眼,表情安然,孩童那樣的一臉毫無戒心,而唇邊那一抹濃重的笑意像是漣漪一般蕩漾開來,一直一直綻放到她的心坎裏去……

珊妃小產的那一晚也是下了這樣大的雪……她在殿前等了很久很久,裏麵人聲鼎沸,而這院子中卻靜得好像另一個世界一般……站在雪地裏的雙腳很快就麻木了……然後是腿,然後是雙手……她不敢動,隻怕挪動一下就會摔倒起不來,她要等,要一直等他出來見她……她心裏隱隱約約地害怕,並不是恐懼死,隻是想到他的笑,她就從心裏生出一股涼意來……屋子裏一整晚都燈火通明,而院子裏四下寂靜無人,所有的人都在焦急地忙碌著,她仰望蒼穹,隻有那一輪如冰鏡般的月亮照著自己這淡淡的一條孤影,無限淒清惆悵。

想起他……心裏直如油煎火烤……思緒翻滾如潮,一波比一波激烈……千言萬語,也找不到頭緒,最後隻能全部哽在喉嚨……想起他站在城堞前麵,微微笑著說:“不敢?嘴裏說著不敢,可朕瞧你什麽都敢。可朕就是拿你沒有法子,就算知道你的心一分一秒都未曾放在過朕的身上,就算知道你欺騙了朕,就算知道朕做的一切都未曾進到你的心裏……朕卻依然沒有辦法,依然沒辦法放下你……”心裏隻覺得一陣戰栗的驚痛,一下子失了聲,不知道該怎麽去解釋……直痛得手腳冰冷……

耳邊清韻在低聲喚她:“娘娘……您趁熱喝一口吧……”

她模模糊糊地睜開眼,眼前一碗黑黑的藥汁,一口喝下去,五髒六腑簡直都要苦透了……她掙紮著別開臉,清韻歎了一口氣,將藥碗遞給冬馨,伸手在她額頭上探了探,輕輕歎了口氣:“娘娘,您不吃藥哪成啊?那晚請不到禦醫,咱們急的團團轉,最後是李總管請來了六王爺,給咱們連夜請了禦醫……奴才們答應了六王爺好好照料娘娘您,您就看在六王爺的麵子上,吃一口吧。”

她沒回答,忍著喉嚨間的劇痛,開口問道:“皇上……來過沒有?”

清韻跟冬馨對視一眼,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景玥慢慢偏過頭去,說道:“皇上沒來過……是吧?”

清韻趕忙賠笑著說:“李禦醫走的時候曾千叮嚀萬囑咐,說娘娘這病一定要靜養,皇上是怕擾了娘娘休息……”

話才說了一半,卻已經被景玥打斷:“行了,我知道了。”說罷吃力地轉過身去,臉麵對著牆躺著,卻是任憑清韻冬馨她們怎麽叫也不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