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爭大唐

第二百二十七章各方算路(下)

“大殿下想來也該知道了罷,越王已派出使節向龜茲國提親,打算迎娶龜茲國明月公主,另,據聞,這位明月公主如今極可能就在越王府中,看樣子,龜茲國那頭並不穩妥,一旦龜茲國出兵助唐,絕非兒戲,如今我軍兵力分散,須得防唐軍各個擊破,大殿下以為如何?”阿史那瑟羅端坐在帥位上,環視了一下帳下諸將,而後身子微側,看著坐在身邊副帥位子上的乙毗拔奪,很是誠懇地問了一句。

乙毗拔奪並無甚特別的表示,隻是翻了翻白眼,嘿嘿一笑道:“哦,那大帥之意如何呢?”

與其說乙毗拔奪是在答話,倒不如說他是在挑釁,饒是阿史那瑟羅以善忍而著稱,到了此時也不禁心頭怒氣勃發,臉立時沉了下來,冷冷地盯著乙毗拔奪好一陣子,卻見乙毗拔奪兀自是那等滿不在乎的樣子,真恨不得立馬抽刀子剁了這討人厭的小崽子,隻可惜阿史那瑟羅不能,除非他打算起兵造反,否則便動乙毗拔奪不得,無奈之下,也隻能強自壓下心頭的怒火,沉著聲道:“大殿下明鑒,越王用兵素以詭異著稱,善偷襲,如今我軍兵分三處,散落於方圓百裏之中,無法事權統一,一旦被襲,彼此間救援不及,某以為是該到了合兵一處的時候了,還請大殿下移部前來伊吾城會合可成?”

此次西突厥出兵擊唐,用意頗多,乙毗拔奪雖是大軍之副帥,但其所部並不受阿史那瑟羅的節製,也不必聽從阿史那瑟羅的號令,此際白狼軍正遠遠地躲在納職,圍城而不攻,自有其用意所在,要乙毗拔奪移軍前來聽從阿史那瑟羅的調遣自是無可能的事情,這不,阿史那瑟羅話音剛落,乙毗拔奪便放聲狂笑了起來道:“哈哈……,大帥太過小心了罷,就李貞小兒那麽點兵馬又能派甚子用場,嘿嘿,龜茲兵更是中看不中用的廢物,大帥若是擔心遇襲,那就將您那二兒子的兵調回好了,至於末將的兵雖少了些,卻不懼李貞小兒玩甚玄虛的。”

見乙毗拔奪不單不聽調遣,反倒譏諷自己膽小如鼠,就算阿史那瑟羅涵養再好,到了這個份上,也實在是忍不下去了,冷哼了一聲,猛地一拍案桌道:“大殿下請自重,某乃主帥,自有調兵之權,無須大殿下提醒。”

“哼,末將之兵乃是侍衛之士,非大帥能調遣之兵,大帥要調也成,拿父汗的手令來,末將便俯首聽令,否則想都別想,告辭!”乙毗拔奪見阿史那瑟羅發怒,卻一點都不懼怕,也不管自個兒現如今正在阿史那瑟羅的地盤上,立馬翻了臉,冷笑了一聲,起身便要往外走。

“放肆,想走,留下爾之狗頭!”阿史那瑟羅尚未發話,其長子阿史那魯達“鏘”地抽出了腰間的彎刀,“唰”地指向了乙毗拔奪的胸口,與此同時,五弩失畢部諸將也同時拔刀而出,而乙毗拔奪所率的白狼軍將領自是不甘示弱,同樣出刀相迎,霎那間,滿大帳都是抽刀聲,場景分外火爆。

乙毗拔奪人是囂張了些,卻不是傻子,哪可能真兒個地在阿史那瑟羅大軍中與其火並,眼瞅著五弩失畢部諸將來勢洶洶,立時冷靜了下來,也不出刀,隻是冷冷地掃了眼阿史那魯達手中那柄雪亮的彎刀,緩緩地轉過了身,看著麵色鐵青的阿史那瑟羅道:“大帥打算造反麽?”

阿史那瑟羅臉色變幻了好一陣子之後,總算是平複了下來,一擺手,示意帳下諸將收起刀子,苦笑著道:“大殿下誤會了,犬子無禮,某自會嚴加管教,來人,將魯達拿下!”此令一下,數名把守在帳外的親兵一擁而入,將阿史那魯達下了刀,捆將起來,也不管阿史那魯達如何掙紮吼叫,推著便出了大帳。

“大殿下,軍情非同兒戲,越王之勇名天下聞名,絕非易與之輩,大戰將起,你我二人同為領兵之將,該當同心協力,相互配合,方能保我大軍全勝之勢,這一條還請大殿下明鑒。”阿史那瑟羅長出了口氣,盡量心平氣和地勸說道。

“嘿嘿嘿,大帥過慮了,想那李貞不過是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兒罷了,縱或打過幾仗,也不過是僥幸而已,有何值得稱道之處,嘿,大帥怕他,末將卻是不放在心上的,他若敢來,末將定叫他有來無回,告辭!”乙毗拔奪話音一落,根本不給阿史那瑟羅再次開口挽留的機會,率領著一起子白狼軍將領大搖大擺地走出了中軍大仗,徑自上了馬,呼嘯著衝出營門,向來路疾馳而去。

“都下去罷。”見乙毗拔奪擅自離營而去,阿史那瑟羅宛若一下子老了幾歲一般,默默地坐了一陣之後,對手下那幫子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的諸將揮了揮手,有氣無力地吩咐了一句。諸將見好端端的一場軍事會議尚未召開便告夭折,各自都有些子垂頭喪氣,待得聽阿史那瑟羅下了解散令,自是不想多留,各自行禮告退不提。

“父帥,為何不讓孩兒砍了那廝,趁機收編了其軍,大不了反了,他乙毗家的可汗本就是篡位來的,也該輪到我阿史那家……”眾將才剛退下不久,後帳的門簾子一掀,本已被拿下的阿史那魯達走了進來,口中無遮無攔地嚷道。

“放肆,你給我閉嘴!”阿史那瑟羅不待阿史那魯達將話說完,猛地一拍桌子,斷喝一聲,打斷了阿史那魯達的話頭。

阿史那魯達雖是個莽撞之人,可素來怕自己的老爹,一見阿史那瑟羅發怒,忙一頭跪倒在地,可口中還是不服氣地小聲嘀咕道:“父帥,乙毗家都要打上門來了,您還……”

“混帳東西!”阿史那瑟羅氣惱地拍了下桌子,恨恨地罵了一句,鐵青著臉在中軍大帳內來回踱著步,好一陣子喘息之後,總算是定了下來,看著兀自跪倒在地的阿史那魯達,有些子恨鐵不成鋼地歎了口氣道:“魯達,你也不小了,怎麽還是學不會冷靜,就你這樣子,為父怎敢放心讓你領軍?”

阿史那魯達磕了個頭,跪直了起來,看著阿史那瑟羅,很是誠懇地說道:“父帥,孩兒自知不如二弟,也從不奢望能獨自領軍,可孩兒卻不是傻子,那乙毗家實是欺人太甚,打下米國乃是父帥頭功,乙毗家不但有功不賞,還讓父帥去硬碰唐軍,甚至不顧天時也要我等出兵,其心叵測啊,父帥,見天就要開春了,這戰事一拖下去,部落裏牛羊無人看護,誤了繁殖季節,那今冬隻怕難熬了,父帥,既然乙毗家那個混帳不聽號令,我軍索性以此為借口,退兵罷,要打,讓乙毗家的打去好了。”

阿史那瑟羅乃老於世故之人,如何會不曉得阿史那魯達所說的那些道理,若是能撤軍,他早就撤了,又如何會留在此處白白受乙毗拔奪的氣,隻所以不撤軍,非不願實不能耳——西突厥部族繁多,彼此間並不是很融洽,五大俟斤與五大啜這十大部族之間素來勾心鬥角,一向以來,突厥可汗泰半是出自五大俟斤,可偏生本屆可汗卻是出自五大啜的乙毗家的乙毗咄陸,此人貪婪狡詐,又多疑心,對於五弩失畢部的逐漸強大早已心存顧忌,無論是先前的征戰米國還是如今的挑釁大唐,其真實用意都是為了削弱五弩失畢部的實力罷了,阿史那瑟羅雖明知乙毗咄陸不懷好意,卻奈何他不得,畢竟乙毗咄陸乃是可汗,手中握有的實力遠遠超過了五弩失畢部,若是阿史那瑟羅膽敢不戰而退的話,接下來隻怕不單要麵對唐軍的報複,恐怕還得麵臨著乙毗咄陸的討伐——乙毗拔奪那一萬五的白狼軍與其說是來助戰的,倒不如說是來督戰的,一旦阿史那瑟羅不戰而退,白狼軍又豈會坐視不理?

“唉,這事情你不懂,不必再多說了,起來罷。”阿史那瑟羅心中雖跟明鏡似的,可卻不敢宣之於口,哪怕是麵對著自己的兒子也不成,無奈之下隻好歎了口氣道:“這一戰不但得打,還得勝,魯達,爾派人去通知赫魯,對柔遠攻得再凶一些,我就不信李貞能沉得住氣,另外,加派人手,嚴密監視交河唐軍的一舉一動,一旦唐軍大舉出動立刻讓赫魯撤軍來伊吾會合,切莫盲目迎敵,去罷。”

“是,父帥。”阿史那魯達磕了個頭,應了一聲,站了起來,可又有些子不放心地追問了一句:“父帥,那龜茲國那頭……”

“唔,那班老兒……”阿史那瑟羅皺著眉頭想了好一陣子,對龜茲國王那班的可能反應也有些子拿不定主意,沉吟了一下,苦惱地搖了搖頭道:“先不管那頭了,派人嚴密監視便可,一旦龜茲國有變,我等即刻撤軍。”

“是,父帥!”阿史那魯達不再多問,恭敬地應了一聲,退出大帳自去忙碌不提,阿史那瑟羅走到大帳右側懸掛著的大幅地圖前,一雙鷹眼在交河與龜茲國都之間來回地竣巡著,陷入了苦思之中……

下雪不冷化雪冷,這一條乃是常識,久在大漠的秦文華自是了解得很,盡管室內燃著盆熊熊的炭火,可氣溫還是低得夠嗆,凍得人直哆嗦,不過秦文華卻不是很在意,因為他的心是火熱的,體外的那些個寒冷絲毫也影響不到心中的火熱,沒錯,是火熱,是一種報答知遇之恩的強烈願望在心中熊熊地燃燒著——一個出身寒門,而且又曾是沙盜頭子的讀書人被官兵捉住了,不但沒死,還當上了官,不但當了官,還是大官,雖說大西州如今還隻是個中州,可身為大西州刺史那便是從四品上的高官了,按大唐體製,五品以上的官便是高級官吏,能有具本上奏及麵君的資格,而這等殊譽不是寒門子弟所能有的,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越王李貞所賜,秦文華又怎能不深感其恩,更令秦文華感佩的是李貞的絕對信任——自打秦文華上任以來,李貞從來就不曾幹預過民政上的事務,甚至連王府長史莫離也不曾幹預過,一切全都由秦文華說了算,這等用人不疑的氣概實是令秦文華心折不已,故此,別說隻是天冷了些,哪怕是下刀子,秦文華也敢往前闖上一闖。

冷秦文華不怕,可身子還是不聽使喚地微微有些子發抖,但並不是因為冷的緣故,而是因為緊張——三天了,抵達龜茲城都已經三天過去了,除了頭一日龜茲王露了個臉之外,接下來幾天不單龜茲王不曾出麵,便是龜茲國相那利也不見了蹤影,雖說秦文華不斷出擊,四處拜訪龜茲國的權貴,禮物送出了一大把,也很是結交了不少龜茲國的權貴,可有用的消息卻始終不曾得到一條,哪怕是傳聞中犀利無比的“旭日”係統到如今也不曾有消息反饋回來,著實令秦文華煩心不已,好在,這一切煎熬就快要過去了——秦文華托人給龜茲國相那利帶去了個口信,言及時限已到,若是龜茲國再行拖延,那就是對大唐的無禮,一切後果由龜茲國自負,不敢真兒個地得罪大唐的龜茲國王終於同意麵見大唐使節,舉行正式會談,身為會談使節對於秦文華來說還是平生第一次,卻也由不得他不緊張了些。

“大王有令,宣唐使覲見!”就在秦文華等得有些子心焦的時候,一迭聲的呼喚終於從王宮內庭裏向外傳遞了出來,秦文華從容地站起了身來,整了整身上的官服,雙手捧著大紅使書大步走出了等候的朝房,由數名宮廷宦官引領著,目不斜視地步入了龜茲王宮內庭。

“大唐使節、大西州刺史秦文華見過龜茲王殿下。”秦文華走到內廷中央,依照大唐使節麵見外藩國王的禮節躬身為禮,很是客氣地自報了家門。

“啊,秦刺史客氣了,嗬嗬,來人,看座。”龜茲王那班不是第一次接見大唐使節了,對相關禮儀自是熟撚得很,不過這一回卻並沒有按慣例寒暄一番,甚至沒有對大唐皇帝進行問安,隻是大刺刺地揮了下手,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吩咐了一句。

龜茲王隨意之舉一出,秦文華的心頓時一凜,不過卻並沒有當場指出,而是不動生色地接著說道:“外臣奉聖天子及越王殿下之命而來,請龜茲王殿下交接國書。”

“啊,嘿嘿,瞧本王這個記性,嗬嗬,好,好,接國書,嗬嗬,本王這就接國書總成了罷。”龜茲王見秦文華持禮甚緊,不由地略有些子尷尬,嘿嘿地笑了一陣,自我解嘲了一番,這才挪動著胖大的身軀,步下了寶座,走到秦文華的身前,略一躬身,雙手接過了國書,卻並沒有展開來看,隻是訕笑著走回了自己的寶座,隨手將國書放在了身旁的幾子上,而後像是突然才發現秦文華尚未落座的樣子,滿臉子故作驚奇狀地問道:“咦,秦刺史怎地不坐下?莫非嫌棄鄙國乎?”

到了此時,秦文華又怎會不明白那班是故意瞎整,雖不明白其用心何在,可心中卻是暗自警醒,卻並不生氣,笑了笑,也不多言,輕輕一撩棉袍的下擺,端正地坐在了椅子上,目不斜視地看著那班,卻不開口,臉上滿是淡然的笑意。

秦文華不開口,龜茲王也不著急,這兩人可就對上了,都快一柱香的時間了,還是沒人先開口,滿庭一片詭異的寂靜,到了末了,龜茲王實在是有些子受不住秦文華的凝視了,側了下頭,算是避開了秦文華的視線,訕笑了一下,故作不知狀地問道:“秦刺史此來是……”

“外臣奉聖天子及越王殿下之命前來向貴國求婚,請殿下應允將貴國之明月公主許配於越王殿下,外臣帶來了絲綢六十匹,絹兩百匹,駿馬十匹……,為聘禮,望殿下看在貴我兩國交好的份上,應允了此婚事。”秦文華自然知曉龜茲王這都是明知故問,不過卻並不動氣,笑盈盈地將所帶來的下定禮物一一報了出來。

“啊,是這樣啊,這個,唔,這個……”那班撓了撓後腦勺,一副很是為難的樣子,支支吾吾地卻沒將話說個明白。

“殿下可是有甚為難之處?”秦文華不動聲色地問了一句。

“啊,沒有,沒有,嗬嗬,隻是呢,這個,這個,唉,實在是不好開口啊,嘿嘿。”那班訕笑著說了一大通,卻故意不說有甚為難之所,擺明了就是要吊起秦文華的好奇心,由秦文華來接著往下問,卻不料秦文華根本就不上鉤,笑了笑,索性閉緊了嘴,隻是一副好奇的樣子端詳著那班,搞得那班反倒心虛了起來。

眼瞅著秦文華不肯開口,那班隻好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聳了下肩頭道:“秦刺史,這事情是這樣的,嘿嘿,小女雖是蒲柳之姿,可在這西域之地也算是薄有名氣,能入得越王殿下法眼固是小王之榮幸,隻是求親之人卻並不是隻有越王殿下一家,疏勒王納穆阿也曾派了人來為其長子求親,當然,嗬嗬,當然納穆阿之地位跟越王殿下是比不得的,隻是呢,唔,隻是納穆阿答應以疏附城為聘禮,這個條件,啊,這個條件令小王很是為難啊。”

秦文華來龜茲國三天並不是白來的,對於疏勒王曾派人來求過親的事情自是了如指掌——去年五月中旬,疏勒王確實曾派了人來為其長子求親,給出的聘禮也很是貴重,但並沒有拿疏附城為聘禮的事情,至於結果嘛,也不是像那班說的那樣尚未定奪,而是被明月公主給回絕了,至於那班為何在此時提出此事,秦文華心中已然抓到了個邊——土地、城池,這才是龜茲王真正想要的東西,不過嘛,秦文華卻並沒有當場點破,隻是笑了笑,也不接口,隻是靜靜地看著那班,一副等著他接著往下說的樣子。

龜茲王那班一向以能言善辯而著稱,可這一回遇到了不露聲色的秦文華卻有種有力使不上的感覺,見秦文華穩坐釣魚台的樣子,實在是無可奈何,心一急,話便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了:“越王殿下若是真有心迎娶小女,那就以高昌故地下聘好了。”這話才剛一出口,那班立時後悔了,忙不迭地笑著打哈哈道:“哈哈,小王乃是說笑話,秦刺史不必放在心上,啊,這樁婚事嘛,小王心中有數了,且容小王回頭與群臣們商議一下,再作定奪如何?”

秦文華乃是精明之人,又怎會聽不出何話是真、何話是假,待得龜茲王露出了底牌,秦文華心中雖急,可臉上卻依舊笑得有如春風般可親,也不多廢話,起了身,笑著對龜茲王行了個禮道:“商議自然是該當之事,外臣就再多等幾天亦是無妨,隻是怕越王殿下那兒不好交待,還請殿下早下定議為妥。”

“那是,那是,嗬嗬,來人,送客!”那班先前泄露了底牌,心情立時大壞,見秦文華要走,自是不想留客,強自笑著令人將秦文華送出了王宮,自個兒卻氣惱交加地在內廷裏生著悶氣,在大殿上急躁地踱了好一陣子之後,突地高聲吼道:“來人,傳本王之令,即刻封鎖唐使驛館,無本王之手諭,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

此令一下,整個內廷頓時亂了起來,一群宮廷內侍、宦官們忙不迭地去傳令,也有不少的宦官則忙著給各自的“主子”遞消息,整個龜茲王宮立時陷入了一片騷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