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華恩仇引

第〇三五章 端夫子論攻與防(上)

“今日授課戰之攻防。如以往,爾們可先提問。”端夫子拄杖立於授案前,鴻聲言道。

這十幾日來,致知堂每日開課四堂,一堂課一個時辰。每日四堂分別是:軍事、武校、政知、德育。此時乃辰時二刻,正端夫子授課之時。薛寧自小長在文宦之家,從來少涉獵於武事,這些日來,每每首個提問,今又如此,隻見他站起問道,“夫子,攻之兵有幾何?守之法又有幾何?”

端夫子似乎早有預料,看他一眼,乃道,“大華軍備,攻之兵有槍、戟、刀、斧、弓、弩六兵,投石機、火油灌、撞車、衝車、雲梯、攻城塔六器,凡一十二。守之兵有鐵蒺藜、檑、鉤、狼牙拍、幔牌、盾六械,鹿角木、距馬槍、釣橋、閘版、塞門刀車、刃車六具,陷馬坑、護城壕、護城河、羊馬牆、弩台、白露屋六事。”

“夫子,戰時,當何以攻?”薛寧又問。

“攻在前者,首要之用乃是壯軍威,振士氣,是以力求傷敵而不自損,當以投石機、長槍、弩長距遠攻急射;待敵我兩軍相距迫近,再當以弓箭流矢掃射,以求多多殺傷敵前;敵我既交兵,戰機瞬逝,殺敵當以快,可先行槍、戟在前戳、挑、刺、撩,再以刀、斧劈、砍、切、割在後。”

“夫子,為何是槍戟在前,而刀斧在後?”梅遠塵有疑乃問。

“槍戟之傷在於縱深,被其所傷,輕則流血不止,無再戰之力,重者髒腑碎裂,當場身死;刀斧之傷在於橫長,難以一擊殺敵,被其所傷往往還有再戰之力。既為殺敵故,自然槍戟在前,刀斧在後。”端夫子解釋道。

“既然槍戟殺傷強於刀斧,那又何配刀斧呢?”柳是如聽後一時不明,疑道。

“兵器之用,從無絕對。槍戟殺傷強,

但亦有其不足:利在槍頭,易於防守;近身再攻時,回槍稍慢易給敵機。刀斧殺傷雖稍弱,刃口卻長,敵眾之時隨意劈砍,其速快。且對方甲兵一旦壘起盾牆,槍戟難以破防,重斧劈砸卻可破其防線。”端夫子掃視眾人答道。

“夫子,若防線如此便被破了,後城且不危矣?”胡晦明好奇問道。

“防務之繁遠非如此簡單。防務之用不在於勝,而在於不敗。”端夫子言道,“敵軍攻來,氣勢必洶,首要乃是阻滯其攻勢。是以短兵應敵之前,往往於敵軍進軍之途設鐵蒺藜,以傷馬之腳掌、兵士之足,有此一防其攻勢必緩。而設鐵蒺藜當以無規無律,使敵不能盡除,腳下有顧慮;鐵蒺藜之後,可再置鹿角木,鹿角木上又有鉤連,其身浸油,敵攻至此必停下設法除障,此時往往聚兵一處,正是守軍弓弩手放箭殺敵的好時機。鹿角木已浸過桐油,箭上點火射去,鹿角木將成火堆,堆火而成火海,敵之攻勢焉能持續?在鹿角木後,可再設鐵蒺藜,敵剛過火海,心思多半不在腳下,再行進間又如何能避開?若敵方騎兵眾多,可於鹿角木、鐵蒺藜後設陷馬坑,騎兵之用在於速戰,其策馬必快,於此時設陷馬坑,馬快則陷於坑中必為暗刀所殺傷。如此四五次阻滯敵方攻勢,敵軍一來人馬必有損傷,二來人馬必定乏累,三則行軍之陣必散,四乃兵士心中必懷懼意。對此損傷、乏累、有懼意的敵軍,再以前鋒軍應敵。五十丈內可施以弩,二十丈後放以弓,再殺傷敵軍。若敵軍既過遠攻之距,則前線甲兵當速立盾牆,敵來時於狹縫刺以槍戟。若敵軍再破盾甲兵之防,則兩軍短兵相接,勇者悍者眾者勝,怯者弱者寡者敗。”端夫子言及此,去看眾人反應,隻見眾人皆是一臉訝異。

“夫子,既有如此多樣重重拒敵之法,進軍實難以為繼!”夏承炫喃喃歎道,“隻怕

非數倍之敵,不敢攻城啊!”

端夫子緩緩道,“自古攻城向來都是兵道中棘手之事。守城之軍一萬眾,攻城無十萬之兵,要破城而下實在極難辦到。是以古來善守之將常有,卻難有留名後世,往往留名者都是攻城既成之將,便是攻城比守城難十倍不止之由。”

“學生受教了!”夏承炫起身執禮謝道。

隻聽夫子又言起,“拒敵之法又何止那些?交戰中最激烈之時便是攻城之時。隻因,此時已是攻守雙方決戰之際,再無半點退路,攻則必猛,守則必堅。”眾人尚在回味間,聽得夫子將講最最精彩之處,一時人人興起,眼神熾熱望向授案。

“下城有三途,登牆、攻門及鑿地道以入。攻城之前,當先以投石機向城上擲巨石、火油灌,以亂敵守勢,殺傷守兵。再以雲梯、攻城塔引兵而上。攻城塔由塔身、斜梯兩部。塔身由楠木烤火再裹以犀皮製成,高約五丈寬約一丈,分三層,由四軸八輪承載,人力在後推動。一旦塔身靠近城牆,攻城之兵從塔身後之斜梯直上頂層,放下搭橋,由搭橋進入城牆。其下中層乃掩護所用。其內中空,可存兵士十數人,有豁口,頂層之兵攻城時,守軍必阻,攻城塔中層之兵於豁口與其對攻,以掩護上兵登牆。下層內置重物,以保塔身不倒。其通體結構如此圖。”說完從案上取來一卷軸,輕擲給夏承煥。

眾人哄然離座,向夏承煥聚攏過去。夏承煥小心打開卷軸,隻見卷軸中有一繁複、威武之物事,左右兩側有數百言備解,右下有工部收編戳印。卷軸正中大書五字:端氏攻城塔。

眾人細看圖解,又去對比圖作,逐漸知曉此乃何等不凡,一個龐然大物慢慢成型於腦海。皇甫天縱看完,良久乃道,“有此神器,何愁城將不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