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醫院回來,又開始燒了,耳朵都燒聾了,再請假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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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濟寧路的重要意義,鄧舍已經明確告知了前線各軍。
在發給前線的動員令中,他這樣寫道:“現在的形勢是艱苦的,但是正因為我益都的形勢艱苦,所以察罕輕忽大意,在冀寧興師動眾,開始了與孛羅的內訌,這個機會對我軍來說,更是千載難逢的。如果不能抓住這個機會,等察罕與孛羅決出勝負,則日後的戰事定然會更加艱難。
“故此,當此之時,我軍必須要及時地抓住此一良機,堅決地趁機而動。不怕犧牲、頑強作戰,一定要打下濟寧。
“隻要能打下濟寧,則我益都目前所麵臨之嚴峻的形勢就必然會因之一改。如果說去年底的益都之戰、包括前不久的濟南之戰,都還是內線防禦的話,那麽,隻要能打下濟寧,我軍就可由內線防禦轉變為外線作戰。
“這將會是一個重大的轉折。從此之後,我軍就可以把戰火從我益都境內,引向察罕境內。古人雲:‘寧為百夫長,不為一書生。’盛世尚且如此,何況是如今亂世呢?三軍勉之!設立有功勞,吾亦必不吝封爵之賞。”
動員令之外,鄧舍又親命鎮撫司,在前線各軍中展開了一次轟轟烈烈的戰前動員大會。主要的方式還是以“憶苦思甜”為主。通過憶苦思甜,激發起士卒對蒙元的憎恨,從而加強他們敢在艱苦形勢下作戰的決心。
如果把這個憶苦思甜比做是內在,從士卒的內心中深處確定他們敢戰的勇氣,此外,還搞了一個外在的東西:“三比”。“比武藝、比鬥誌、比勇敢。”從外部的環境來更引導士卒們敢戰的鬥誌。
“貪生怕死”,這是人的本性。但是同時,人,又是一個群體性的物種,很容易會受到別人、很容易會受到群體的影響。如果在一支軍隊裏,所有的士卒都是充滿了不敢死、不敢戰的思想,那麽這支軍隊肯定就沒有什麽戰鬥力。但是,反過來,如果在一支軍隊中,能把“敢戰、敢死”的信念給建立起來,那麽這支軍隊就定然會成為一隻所用無敵的猛虎。
其實,鄧舍對軍隊鬥誌的塑造,並不是臨時抱佛腳,現在才動手施行的。他早先給立下殊功的部隊頒發軍旗,也是出於此一目的。
軍旗是甚麽?那就是代表了榮耀。一支軍隊有了榮耀感,才能說這支軍隊有了靈魂。而隻有一支有了靈魂的軍隊,才能算是百戰強師。
鄧舍的這兩手舉措,簡而言之,前一條是讓將士們知道此戰是為何而戰,有的放矢,才不致迷惑,才會在即便遭受挫折的情況下,依然能夠保持堅強的鬥誌。而次一條,則便是想要通過“憶苦”、“三比”來鼓舞將士們的鬥誌,要在軍中形成一個人人以敢死為榮,以怯懦為恥的風潮。
雖然說,鄧舍看準了察罕與孛羅內訌,敢於在此時出軍。但是他並非盲目自大。對自身與察罕的差距,他還是看得很清楚的。
他曾經對他本人有過一句自我評價,他說道:“所以我海東能走到今日,所以我海東能日漸蓬勃,並不是因為我有多麽的英明神武,也不是因為我有多麽的神機妙算,隻不過是因為我很有自知之明。”
自知者明。不做自己能力之外的事兒,這首先就立在了不敗之地。既然如此,他自然不會衝昏頭腦。戰機是要抓住,但是差距更需要看得明白。
海東軍和察罕軍的差距在什麽地方?
其一,裝備、戰鬥力不足。較之海東軍,察罕軍的裝備與戰鬥力都是要略勝一籌。其二,後方補給不利。益都和海東間隔大海;而晉、冀、河南、陝西等地卻都是陸地相連。在這一點上,海東軍更是遠不如察罕軍。
戰備不足、戰鬥力不足、補給不利,按說起來,這仗還怎麽打?不過,也有對益都有利的地方,察罕與孛羅內訌。但是隻此一點,要想獲得勝利,怕還是遠遠不夠。就必須得要在鬥誌、敢死、不怕犧牲上下功夫。
有很多的戰例,為何能以弱勝強?還不就是因為其中的一方雖為弱者,但卻鬥誌頑強麽?所以,現下海東雖處弱勢,但隻要軍中動員到位,卻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的。
鄧舍對此,還是有不小的信心。他備戰的計劃分為了兩大步走。
頭一步,秘密調動軍隊,集結泰安。次一步,待前線軍隊準備妥當,接著開始大規模運送輜重、糧秣等物。為何分此兩步?因為有利保密。不帶輜重的部隊運動起來,既便利,又方便隱蔽。等部隊都集結完畢之後,再把輜重運上去。如此,能夠更好地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姬宗周見過鄧舍的次日,第一批的民夫開始出發。多數是從益都而出,也有一部分是從東南沿海而出。
如果這個時候,從天空中往下望去,可以看到,遠至萊州、乃至文登,幾乎所有益都分省的道路上,現如今都是遍布了一隊隊的輜重運輸。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運輸隊的規模也是一天比一天更要擴大。
成千上萬的民夫、車輪、騾馬,絡繹不絕,星夜兼程,趕去泰安,踩踏、碾壓出來的煙塵遮天蔽日。
而便在同一時間,棣州、濟南、泰安等地前線的防範也是日漸森嚴。也不知有多少隱伏在益都的細作,——不但是隻有察罕、孛羅布下的,其中也還有安豐、金陵、江都、鬆江府等地遣來的,像是忽然聽到了號角響聲,皆被海東的這一次前無規模的大運輸給同時驚動了,但是卻因為前線的封鎖,他們盡管著急,卻也隻有無可奈何,根本無法將消息送出。
而且,更還別說,益都不但封鎖了前線,以李首生為首的通政司,連日來更是大大地加強了工作量。除了少數極其隱秘的外來細作之外,像朱元璋派來的何必聚等等這些人,也早就全部被落入了嚴密的監控之中。
鄧舍給通政司下的死命令:“片言隻字不能出益都。”
可以說,李首生很堅決徹底地落實貫徹到了一點。到底他是地頭蛇,在益都經營日久,也許想要把細作全都揪出來不容易,但是在得了軍方的全力配合下後,控製一下消息外傳的渠道卻還是綽綽有餘,能夠做到的。
當然了,這個控製不可能控製太久。但是,隻需要十天半月的時間也就足夠了。
姬宗周見過鄧舍後第五天,頭一批的輜重物資順利運送到了泰安。畢千牛親出迎接。押送運輸的輜重官是胡忠。便在營中,兩人查點、交接。
“此次運來糧秣若幹石,箭矢若幹支,鎧甲若幹件,以及槍戈、刀劍若幹柄,並有地雷、手雷、炮彈等物若幹箱。畢大帥,請您查點。”
畢千牛細致地檢查一遍,扣除損耗,確認無誤。取出帥印,在交接文書上簽名畫押。等手續辦好,他與胡忠說道:“胡將軍一路押送辛勞,本帥已在帳中略備薄宴。胡將軍,這邊請吧?解解路上風塵之苦。”
“大帥好意心領。給您送來的這是第一批輜重、糧秣,俺還就得趕回去,接著給您送下一批。眼看濟寧將要開戰,輜重十分緊要。主公軍令如山,末將不敢有違。……,大帥,這酒什麽時候喝都行,且記著,且記著!”
“不知後續輜重還有幾批?”
“主公對打濟寧非常重視。不瞞您說,大帥,您是不知道,俺在益都親眼所見,這一回,可算是把咱益都的家底都快要給掏空嘍!”胡忠抬頭瞧了眼天色,說道,“末將送的第一批,次一批乃是由王國毅護送的,大約至遲到明天早上就可送來。後天晚上,又有一批是趙左丞親自護送。大後天早上,該是佟生養的第四批送來。末將所部皆是騎兵,趕點路程,回去益都也就是一天兩夜。四五天後,俺將會把第五批軍資給您送過來。
“您問後續輜重還有幾批,大約也就是這麽幾批了。不過等到開戰後,等海東的大批支援運到,肯定還會接著給您往這兒拉。”
“五天之內,五批軍資。把益都的底子都快要給掏空了?主公這次下的決心還真是不小!”畢千牛往輜重清單上看了看,蹙起眉頭,說道,“隻是箭矢、刀劍、手雷等物還好,唯獨有這糧秣,就此一批運到的來看,還是遠遠不足支撐四五萬大軍的日常需用啊!頂多夠十天所用。胡將軍,不知後續運來的這幾批物資中,糧秣占多大比重?總共能運來多少?”
“總共能運多少,那是軍機。俺又非主帥,怎會知曉?實話告訴您大帥,俺知道的,也就是俺給您運來了多少。主公下有嚴令,不許俺、王國毅、佟生養之間彼此打聽。您問俺是白搭,問他們也是白搭。誰也不知道總數。也許,等到後天趙左丞來了,您能從他那兒問出來一個確定的數目。”
此次攻打濟寧非同小可。畢千牛一來資曆不足;二來,能力也有些不夠,鄧舍肯定不會任他做主帥的。他現在也就是擔任一個戰前協調各部、交接輜重的任務。等趙過來了,前線的整體軍事重權就會移交到他的手中。
“你剛才說,趙左丞後日能到?”
“不錯。”
“這就好,這就好。說實話,趙左丞一日不到,本帥這心裏,就一天沒底兒。”
“哈哈!益都離泰安不過幾百裏,輕騎而行,一日夜可到。趙左丞要來,那還不是會快得很麽?本來預定這第一批的軍資就是由趙左丞送來的,隻是因為這幾日,主公又多次召見他商討軍情、議論戰事,並及開戰後的各種部署。所以推遲到了後天,來得晚了點。……,有關糧秣,俺雖不能告知您確數,但是卻有個消息。或者可以稍緩大帥您的心頭之憂。”
“是何消息?”
“俺臨從益都出來前,見有左右司發下的公文,已經張榜各地。令各地豪紳有糧出糧、有錢出錢。嚴辭命令,要求其務必大力支援前線。我益都雖然多經戰事,那些個豪門大戶畢竟土生土長,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卻也還是都頗有糧儲的。就算把他們榨幹了,也絕不會耽誤前線需用!”
“是,是。”
畢千牛雖點頭稱是,心中頗不以為然。指望從地方豪門處征糧,實在希望不大。前線數萬大軍,隻用豪門之糧能供養得起麽?要想保證糧秣無缺,沒有別的辦法,還是唯有依賴海東。別的辦法,都僅僅是杯水車薪。
“行啦。天色不早,俺得動身回城去了。大帥,咱這就告辭。”
胡忠轉身就走,畢千牛隨後相送。
走沒幾步,胡忠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又轉過頭,問畢千牛,說道:“濟南、棣州軍半數皆已集結泰安。早幾日前,李和尚與楊萬虎兩位大帥不是也都來了麽?卻怎麽沒有在帥帳見著?不知去了何處?”
“奉主公之令,李、楊兩位大帥皆深入軍中,正在展開戰前動員。”畢千牛示意胡忠傾聽,問道,“聽見了麽?”
“甚麽?”
“周邊營中的誓師大會。”
胡忠側耳細聽,隱約聽到了一點聲音。似乎有人在呐喊,又似乎是在歡呼。畢千牛說道:“這有的是在憶苦思甜,有的是在搞‘三比’。你仔細聽,聲音最大的那一營,就是楊大帥營。楊大帥親自在動員將士比鬥誌。”
“這麽說,軍中士氣很高?”
“在前番益都之戰裏,我軍雖然稍落下風,傷亡較重。但是一則,傷亡的軍卒多半為士誠舊軍,其實對我海東主力並無太大損失;二來前陣子,主公取濟南成功。我軍挾大勝之威,又知此戰為何而戰,士氣自然高昂。”
“大帥所言甚是。想我海東在遼陽、朝鮮、南韓戰無不勝。來到了益都,偏偏就連受挫折,竟至舉步維艱。真是豈有此理!難道他察罕帖木兒就與眾不同,和別人相比他是長了三頭六臂,又抑或是刀槍不入?
“大帥,雖然說俺這次沒撈著打濟寧的首戰,但是即便是俺,還有俺營中的弟兄們,沒一個不是憋了一肚子氣的!這一仗,非得要打好不可。讓他李察罕也知道,論起打仗、不怕死,咱們堂堂華夏貴胄、漢家兒郎,和他韃子相比起來,隻有強過,沒有不如一說!”出了營門,胡忠上馬,便在馬上,對畢千牛行個軍禮,大聲說道,“用主公的話講,三軍勉之!”
畢千牛取下兜鍪,肅然而立,慨然說道:“願與將軍共勉!”
關鐸的腦袋就是被胡忠砍掉的。從軍之人,誰沒三分熱血?何況胡忠他們這些造反起事的原本草莽之輩。隻要鼓舞得好,鼓動得力,能把他們的鬥誌都鼓動出來,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人人都是鬥誌昂揚。
胡忠呼哨一聲,引了本部押送輜重的騎兵,左右卷住了已把貨物卸載下來的民夫們,馳騁而去。
泰安城外,遠山連綿,他們在廣闊無垠的原野上漸漸地遠去。畢千牛立在營前,舉首,見紅日高懸;回首,看城池屹立。無數的斧鉞隱耀其間。他不禁握住手,熱血沸騰,心中想道:“是勝是負,數日後便可見分曉!”
第六日,第二批輜重運到。
第七日,趙過到,第三批輜重運到。
第八日,第四批輜重運到。
第十日,第五批輜重運到。
第五批輜重運到的當晚,一支數千人的部隊悄悄開出了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