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心底一聲聲的呐喊刺得腦袋嗡嗡作響,不可抑製的殺機在體內洶湧翻滾。石青心無旁騖地盯著那個麵具,除了殺死對方再沒有其他念頭。
忽然,那個麵具動了,從鮮卑軍中越出,緩緩靠近過來,似乎有出陣搭話的意思。石青眼中厲光一閃,機會來臨之際,他整個人立時清醒過來。
“雷弱兒!權翼!左敬亭!隨我來——”石青不自覺地驅馬迎上去,臨行前喊上了身手最為高超的三員大將。對方有二十騎重鎧甲士護衛,但是,石青相信,隻要有機會靠近,他們四人完全可以格殺包括慕容恪在內的二十一名敵騎。
五裏、四裏、三裏、兩裏、一裏。。。。。。
雙方距離越來越近,慕容恪距離本陣已有兩裏,石青趕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幾乎要從嗓子裏蹦出來了。就在這個時候,慕容恪停了下來,長槍一指,揚聲問道:“石青?”
石青穩住心神,看似隨意地驅馬靠近,口中漫不經心地應道:“正是石某。汝可是慕容恪?”
“大膽!狂妄——”
“小賊!找死!”
。。。。。。
連聲嗬斥從慕容恪護衛口中呼出,他們怎能容許石青如此無禮地冒犯慕容恪這個尊貴的名字。
還有兩百步。。。。。。
石青整個心弦都已繃緊,他輕輕抖著馬韁緩緩上前,淡淡笑道:“慕容皝給自己第四個兒子起名慕容恪不就是讓人叫的麽?難不成這名字隻能寫在牌位上?”
這話更是無禮,不僅辱及慕容恪。連帶慕容皝也給掃了進去。慕容恪護衛俱是大怒,長槊高揚,眼睛望著慕容恪,隻待他一聲令下,便要衝上去廝殺。
石青見狀大喜,暗自希翼慕容恪也如此般忍受不住侮辱,衝上來廝殺雪辱。
“三位不要露出聲色,待會若是動手,其他人可以不管,隻想法助石某誅殺慕容恪,畢此功於一役。”
石青沒有回頭,輕聲將命令送到身後,他眯著眼,人畜無害地笑視慕容恪,隻見對方長槍緩緩舉起,然後豎在空中一動不動,卻沒有向下揮擊的意思。
搞什麽鬼?
石青目光一閃,估計雙方大約相距一百步。這點差距,己方輕騎足以在兩裏內追平對方重騎,但是不一定有時間格殺對手,另外,一旦廝殺起來,對方本陣立馬會有接應。慕容恪隻須退回一裏就算安全了。
這個距離突襲難以有效,至少在五十步內發動才會有希望。
石青剛剛算定,卻見對方本陣越出三五百重鎧甲士,向慕容恪靠了過來。敢情慕容恪舉槍不是準備與石青廝殺,而是招喚重鎧親衛。
這廝也太過謹慎了吧!石青的心思徹底涼了下來。這時候不要說突襲對手,反而要提防對手突襲才是。
“三位回本陣去吧,小心戒備,謹防對手重鎧鐵騎。石某單獨會會慕容恪。”石青無奈地打發走雷弱兒、權翼、左敬亭,他可不願讓對方鑽了空子,趁新義軍沒有大將坐鎮的時候突然襲擊。
慕容恪目光在雷弱兒三騎背影上一掃,暗自冷笑。石青平白無故地侮辱讓他意識到對手可能是有意激怒,己方重鎧甲士增援而來之時,對方三人撇下石青先行離去,說明他們不是石青的護衛,而是軍中悍將。這些能說明什麽。“石青。汝果然意欲對某不利!哼。。。”
石青拋去綺念,距離五六十步外勒住戰馬,大聲笑道:“慕容恪。石某隻是好奇,想瞧瞧那張鬼臉下隱藏的是什麽?為何見不得人罷了,汝怎地生出這許多齷齪心思。”
“你!”
慕容恪鋼牙緊咬,任他再是沉穩,也禁不住石青連番挑釁。徐徐吐了口氣,慕容恪揚聲說道:“石青。實不相瞞,慕容恪天生雙麵,與人相交便有君子之相,與敵相遇則如惡鬼臨凡催其膽魄。此乃天賜神佑。汝焉敢逆天而為,與我大燕為敵!”
“天賜神佑!哈哈——慕容恪,大言不慚!汝看仔細了,汝頭頂之天罩我華夏大地數千年,天地之神護佑我華夏生民無數載。鮮卑慕容犯我華夏,天地神靈隻會降怒汝等,豈會福佑與你!”
石青長槍前指,怒聲狂喝,黑雪跟著湊興,揚蹄嘶鳴;一人一馬威風凜凜,傲立數百重鎧鐵騎陣前,將十幾匹初上戰陣的鮮卑戰馬驚得哀鳴著後退。
“你你你。。。好好好。。。”
慕容恪氣得嘴巴也不利落了,說了半天依然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這越發地讓人羞惱,他索性一使力扯下麵具,露出漲得通紅的俊秀臉龐,並指指著石青喝道:“石青石雲重!好利的口舌。但願新義軍與汝口舌一般犀利,否則,天地雖大,隻怕也無汝存生之地。”
石青雙眉一揚,嗤笑道:“新義軍是否犀利,枋頭蒲洪知道,鮮卑段龕知道,汝麽。。。哈哈哈——應該早就知道,所以才未戰就走,聞風而逃。算汝識趣,否則,蒲洪、段龕前車之轍就在眼前!”
慕容恪原本被石青激得火冒三丈,聽到段龕、蒲洪的名字後腦袋猛地一清。原來石青這廝是在激將,他不甘心我大燕軍就此退走,三番四次挑釁,是想讓某留在渤海與他糾纏。哼哼哼。。。某豈能讓這等伎倆得逞!
想明白之後,慕容恪哈哈一笑,心平氣和地戴上惡來麵具,從容說道:“石青。汝好生瞧仔細了,慕容恪身後不過章武一郡騎兵,新義軍即便精銳盡出也奈何不得,又怎能擋我大燕傾國之軍?大燕退軍北返,乃是方略調整之需,並非因為新義軍。實話說罷,新義軍在某眼中,不過是隻惹人憎厭的蚊蟲,距離成為對手還遠著呢。嗬嗬。。。當然,慕容恪不會與蚊蟲一般見識,臨行之前,有一言相告。汝年華正茂,榮華富貴的日子還長,應善自珍惜,休要做螳臂當車之蠢事,該當順天識命,早日自縛來降才是。”
慕容恪快意地還擊了一通,不等石青反擊,他一勒馬向後回轉,招呼也不打一個,徑直回本陣去了。
慕容恪說得沒錯,新義軍精銳盡出也沒能力進攻章武一郡,甚至於拿眼前的一萬多騎兵都沒有絲毫辦法。如果對方沒有三千重鎧鐵騎,如果以騎射為主的輕騎營參戰,石青拚了損耗,也會想辦法殲滅這股騎兵,可是,世間的事沒有如果。。。與巨無霸一樣的慕容氏開戰,新義軍唯一的辦法就是依靠地利堅守,進而消耗對方,等待機會擊潰對方。隻是慕容恪拒戰的態度如此堅決,渤海郡戰火無論如何是燒不起來了。
石青是真的沒轍了,他怏怏地回到本陣,眼睜睜看著河間郡敵軍退到西岸,然後拆去浮橋;眼睜睜看著章武郡敵軍步卒漸去漸遠,直至沒有了蹤影;眼睜睜看著慕容恪騎兵本陣開拔,一隊隊形成整齊的序列北上。。。
“他*奶*奶*的!太憋氣了——回南皮去!”
石青惱怒地啐了一口,不甘心地盯著鮮卑人的重鎧鐵騎吼道:“慕容恪!你等著,總有一天,石某也要弄出一支重騎,下次見麵時,你給石某小心一些。。。”
大軍回到南皮的時候,天已晚了。大部騎兵在城外駐紮安歇,石青帶了一小隊騎兵進入城內,他要見見劉準、逢約,商量渤海郡下一步的動向。
一行人來到城門口之時,王猛、劉準、逢約、賈堅等人一起迎了出來。
石青躍下馬先和劉準、逢約見過禮,陪二人寒暄兩句後,他正準備和賈堅、王猛打招呼,王猛身後嗖地一下躥出一人,撲地跪倒在他麵前,扯著公鴨嗓子叩首嚷道:“采風司伍慈拜見石帥——哎呀。。。石帥。好久不見,想死伍慈了。。。”
石青不用報名,一聽聲音就知道是伍慈。聽到“想死伍慈。。。”這句話,他身上不由得起了一層疙瘩。忍不住一腳踹過去,笑罵道:“滾起來。你伍行雲什麽時候才有個正經模樣。。。”
伍慈順勢起身,拍拍衣襟,搖頭晃腦地說道:“伍慈因想念石帥,這才在石帥麵前沒正經,在其他人麵前,伍慈可是一本正經的。。。”
“怎麽地一本正經?”石青被他逗得笑了起來,隻笑了兩聲,他忽然想到伍慈的差事,當下心頭一沉,喝問道:“伍行雲。汝此來南皮,莫非是因青兗有變麽?”
伍慈任職的采風司正在籌建當中,當前的主要任務也是唯一人物就是監視江左來人。
石青對江左來人的心思極為複雜,他希翼江左來人能夠與新義軍同心竭力,將青兗經營成漢人的一片樂土,同時他又很清楚,那種可能極其渺茫,江左來人的來意絕不會單純。為了青兗的穩定,他希望采風司監察得力,提前發現江左的圖謀,同時又怕采風司真的發現了什麽新義軍不能容忍之事,以至於不得不與江左撕破臉。
話問出口,石青緊張地盯著伍慈,隻見伍慈形容正常,不像有什麽大事的樣子,不由暗自鬆了口氣。隻聽伍慈回道:“石帥。青兗原本可能會出事的,不過,嗬嗬。。。眼下已消餌於無形。”
石青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沉聲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伍慈諂笑道:“啟稟石帥。姚弋仲死了。。。”
“姚弋仲死了?”石青一怔,隨即釋然下來,姚弋仲年老多病,看那精神,隨時都有死的可能,倒也並不為怪。聽伍慈繼續道:“。。。姚弋仲剛剛火化,姚襄就糾集了一夥羌人試圖反叛,他聯絡上蒲雄、段勤,意欲裏應外合,奪取官渡浮橋。。。”
“蒲雄!他不是死了嗎?段勤怎麽攪和進來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石青一陣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