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易之一行在客棧裏吃了點晚飯,便各自回去歇息。
林秀等人自然是沾床即睡,他們一整天都在馬背上,實在是困得厲害,驟然輕鬆下來,自然難抵倦意。
張易之卻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這裏離箕州隻有兩三天的腳程了,很快就要進入那個關係著他前途命運的地方。從此以後,是龍是蟲,都要看在這裏的發揮。這讓他不能不略略有些興奮,又有些緊張。
多少次,張易之強行閉上自己的眼睛,努力將對於未來的總總幻想:樂觀的、悲觀的,平淡的,統統擠出腦海,卻發現其他的事情就會立馬趁虛而入:兄弟、伊人、母親、還有一些甚至不很熟悉的人。
總之,不論如何,張易之總是無法讓自己的腦海處於真正的空寧狀態。
輕輕歎息一聲,回想一下,穿越不到半年,居然發生這麽多事情了嗎,真是令人感慨哪!
緩緩地從床上爬起來,披上一件中單,張易之便推開了門,打算到外麵走走,讓自己有些舒緩的心靈暫時得以舒緩,回來之後,也能盡快入睡。否則的話,張易之感覺自己就算是在這床上幹躺一晚上,也許也沒法睡著,明天早上起來,定然會以熊貓眼的麵目招來無情的恥笑。
剛一打開門,張易之立時心神一動,那無雙的雙目中倏忽射出湛湛光芒。
雖然隻是驚鴻一瞥,他很確定看見了一個黑影,一個有點笨拙的黑影,匆匆地消失在旁邊的轉彎處!
有賊人了嗎?張易之感覺有些興奮。畢竟,要說飛簷走壁偷入人家,張易之完全敢自承高手。而眼前的這個人,就他看見的身手而言,實在還處在入門級別,張易之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第一次作案,才會如此遲鈍,方才自己起床、穿衣、開門這一係列的動作,明明都鬧出了不小的動靜,這賊人若是稍有經驗,就不至於失措至此。
在一個鼓噪的旅途中,在這樣一個無聊得難以入睡的夜裏,若是發生點有趣的事情,總是很好的。張易之暗暗下定決心,一定以一己之力,將這個賊人抓住,並好好調教一番,讓他知道,就算是這個幾乎沒有門檻的行當,沒有手段的人也是混不下去的。
當下,張易之立即裝出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迷迷糊糊地說道:“是我看錯了嗎?明明看見有一隻小貓兒從走廊裏跑過去的,怎麽一眨眼就不見了?哎,看來是睡得迷糊了,眼睛都花了。”
說著,他便伸個懶腰,緩緩地向那拐角處靠近。
張易之嘴裏說這話,耳朵卻早早豎了起來,細細傾聽著來自前麵的一丁點細微的動靜。盡管那聲響極為輕微,他還是清晰地聽見,自己一言剛剛出口,前麵便傳來一聲輕輕地呼氣聲。想來,那驚魂未定的賊人以為自己真的並沒有發現他,終於長舒了一口氣。張易之甚至在惡趣味地想著,那賊人聽見自己將他比作小貓的時候,不知的什麽表情,張易之很期待看見。
兀兀陶陶地向轉角處行了幾步,張易之嘴裏喃喃地說道:“外麵的空氣就是好啊,又清涼,又純淨——”幾步之間,他已經走到了那轉角的前麵,隻需再往前一步,就能和那賊人藏身之地平行了。
這時候,張易之離那賊人越發的近了,賊人有些粗重的呼吸聲變得越發的清晰,張易之甚至能感覺到那賊人極速的心髒跳動。
“嘿嘿!果然是新手啊,竟然緊張成這樣子了!”張易之暗暗偷笑。他甚至有點懷疑,自己即使這樣呆呆地站在這裏,最後那賊子會因為精神失控而自己跳出來。
當然,張易之畢竟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和那賊人幹耗著。他把自己左轉,又向前一步。
那賊人就藏在右邊轉角處,正好和張易之轉身的方向相反。但就在張易之走上前的那一刻,他還是很清晰地用眼睛的餘光看清了那賊人的輪廓。
這是一個身材比較矮瘦的賊人,手上還抱著一件不知從哪裏偷來的物事,抱得很緊。想來這便是他今晚的第一件收獲了,看得出他對這個收獲也很滿意,要不然也不會如此在意的。
隻是這電花火石的一瞥,張易之自然無法籍著有些昏暗的夜色看清賊人的麵容,但他卻看清了賊人正在發抖的身體。
是的,他在發抖,這就證明了他正處在極度的緊張之中。
張易之冷笑一聲,驀然回過頭去,以一個蒼鷹博兔的姿態狠狠地朝著那賊人抓去。
張易之的第一目標,是那賊人的嘴巴。在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刻,他並不想鬧出什麽動靜來,若是為了這樣一個並不具備多大戰鬥力的賊人,將他的幾位同伴,尤其是兩位美女從好夢中驚醒的話,實在是不值得。
那賊人顯然沒有想到張易之驟然發難,直到張易之的雙手已經抓到他身上了,他還兀自目瞪口呆地望著張易之,根本沒有絲毫的反應,甚至連閃避一下的傾向都沒有。
原本就預料到會極為輕鬆將對方擒住的張易之也是極為驚訝,他根本沒有想到會輕鬆到這樣的程度,對方居然就像個待宰的羔羊一般,絲毫沒有反抗,任張易之一手捂住他的嘴巴,一手按在他的胸前,將他緊緊地摁在那牆壁之上。
隨即,兩個人都是怔怔地看著對方,半晌沒有發生任何聲音。然後,張易之終於感覺有些不對了,他感覺眼前這個賊人的胸前好軟,好——唔,“他”竟是一個女人!
張易之嚇了一跳,連忙將自己那隻早已占足便宜的鹹豬手抽回,然後再仔細往對方望去,頓時再次被驚了一跳:這“賊子”不是薑小玉嗎?
張易之再次嚇了一跳,連忙又把捂在薑小玉嘴巴上的左手也抽了回來。這一刻,他已經顧不得去回味兩手之上帶著點幽香的餘溫,他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明知道眼前的女子很可能會大肆聲張起來,讓自己這個好心救命的小叔子變成無惡不作的大色狼,讓身邊的人唾棄,甚至拋棄,但他也隻能鬆開對方。
就像等待宣判一樣,每一瞬息,對於張易之來說,都是那樣的漫長而無奈。他甚至產生了一種轉身就跑的衝動,但理智和責任還是將他牢牢地固定在原地。
也許隻是過了短短的一瞬,也許已經是很漫長的一段時間,張易之再次抬起頭來,他實在是憋得不行了,沒有其他想法,就想問一句:“您老人家打算怎麽辦吧?要殺要剮,那不行,要罵要奸,隨便!”
隻向眼前的女子望了一眼,張易之便呆住了。隻見薑小玉正低低地垂著頭,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黯淡的夜色掩去了她那緋紅的臉色,卻掩不去她眼角濃濃的羞赧。
“嗨!”張易之幹咳一聲,從對方的反應來看,他知道自己算是逃脫了大厄,很明顯對方並沒有深究的意思,張易之也樂得含混過去。隻不過,有一種賤賤的心思卻在這一刻再次爬上他的心頭:“還真別說,她的嘴唇真的挺柔軟的,還有,那個地方也很傲人,彈性十足啊!”
“四嫂原來也還沒有睡啊!”張易之笑道。他的聲音本是頗為清朗的,此時卻顯得異常的幹澀,倒像是從喉嚨裏出來之後,又經曆了一番炙烤,才散入空中的一般。
“嗯!”薑小玉將頭垂得更低了,簡直就差把自己的俏臉埋入身前那洶湧的波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