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魏鴻離開洪京城的時候,大洪皇帝還意氣風發地與他談論政事改革,革除積弊之類的朝廷大事,身體無恙,氣運正濃;那時,高次輔也曾與他推心置腹,提點他不少為人為官的道理。可誰曾想,此番從仙界歸來,朝中支持他施行宣撫蠻族政策的,兩位最有力臂助,如今都魂歸冥土,陰陽兩隔。
“先皇意外身故,朝廷嚴格管製,封鎖消息,理所當然。可是,高大人逝去,總督府應該可以從其他的渠道得到確切的死因啊。你派人到京城找過歐陽修嗎?他是歐陽家族的人,也曾在魏家莊上清院擔任儒學祭酒,如今他的恩師無故身亡,這般大事,按道理,他會與我互通消息。”
十幾年前,那時魏鴻還沒有出仕,時任上清院儒學祭酒的歐陽修,教會了魏鴻儒道修行的一般步驟,可以說,兩人亦師亦友,關係非常之好。發生這麽大的事,身在洪京城的歐陽修,應該會提前向東霖總督府透露一些風聲。
“歐陽大人,他正在府上做客,家主,您要接見他嗎?歐陽大人剛來之時,就說有要事找您,非得見到您本人才肯說。”沒想到這麽巧,魏福竟然給他帶來了如此意外的一個消息。
靠,高次輔死了沒多久,那些依附他的大臣們便樹倒猢猻散。作為高大人的親信弟子,在洪京城內已經很難立足,竟然跑到我這裏來避難,真是世事難測啊。
“好,馬上帶他來見我。”魏鴻是一個守禮的人,沒事的時候,神念不會離開他周身百米,自然不會發現府裏突然多了些什麽人。
“這個…,這個時候有些不方便。歐陽大人每天的這個時間,需要陪一個非常重要的客人出城遊山玩水,飲茶下棋,恐怕要晚些時候才能有空來見您。”老管家說話吞吞吐吐,好像有些事情瞞著魏鴻,不想讓他很快知道。
“重要客人?什麽人,比我還重要?”這倒奇了,東霖行省之內,總督最大,何況此地本是魏鴻的府邸,還有什麽人比他更重要。
“啊,家主,您才剛回來,府裏有些事,您還不知道。要不先去見見夫人她們,遲些時候再和歐陽大人商量正事?”此刻,魏鴻發現,他的老管家好像一直在回避某個問題。
平日裏,魏鴻不會無緣無故使用神念,去偷窺總督府其他人的日常生活,但是,今天他打算破例了。地仙神念無形無跡地朝總督府的每一個角落滲透而去,不正常,極度之不正常,觀察完整個總督府,都沒有發現自己的女人和兒女的蹤跡,倒是府裏多了許多他不認識的,而且毫不相幹的閑雜人等。
“怎麽回事,除了前院官廳,府裏其他地方的人,沒有一個我認識的,歐陽修也不在,他去哪了,那些人是他帶來的嗎?還有,我的家人去哪了,離家之前,我就交代過,要她們沒事不要出府,我不在,這裏才是最安全的。”
“家主,您說話不算數。以前您常說,修者胡亂使用神念,是極度藐視他人的表現,很容易引起別人的反感,招惹不必要的禍端,叫我等歸真境修士不要亂用靈識。那麽,您今天的行為,又算什麽呢?”
“這裏是我家,想怎麽做是我的權利。你不要岔開話題,住在總督府內院的那些人,究竟是何等的高貴身份,讓你如此顧忌,連我都不能直言相告。”早就知道魏福有所隱瞞,可是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他仍然拖延時間,不肯將真相說出來。
“家主,這事還是讓歐陽大人親自來跟你解釋吧。老奴也不知道這些人是何來頭,隻知道他們來自洪京,好像是皇親貴戚之類。他們的身份,隻有歐陽大人一個人知道,但是,因為我等官職過低,歐陽大人不願向我們這些總督府的下臣透露。而且,他們一來,就強占了總督府內院,歐陽大人有當今聖上禦賜金牌在手,我等不敢阻攔。老奴擔心如果在這件事情上繼續糾纏下去,會對家主的仕途造成很壞的影響,所以與小姐和夫人等人商量之後,讓出了這座宅邸。府中原來的下人和我們魏家的人一起,搬離了總督府,暫時在雨霖郡守府棲身。多虧有周平周大人大義相助,當天就邀請小姐她們去郡守府小憩幾日,要不然,我們魏家的人得去城中客棧落腳才行。”
“什麽?歐陽修好大的官威,非但不念昔日的交情,還讓我的家眷離開自家府第,差點流落街頭,真是豈有此理。”魏鴻怒極,大聲喝道。
東霖總督府內院東側,魏鴻三年前所住的房間,從臥房裏麵傳出一陣陣女人發出的清靈笑聲。昔日魏鴻用來與妻妾大被同眠的超級大床,如今已變成一個賭桌,幾個穿著各色織金鳳衣的美貌女子,正在上麵玩一種洪京城時下流行的字牌遊戲。
“雨婷姐姐,我們姐妹能找到如此好的地方玩字牌,得好好感謝那位即將離任的總督大人。要不是他為我們準備了一張奇大無比的溫玉床,姐妹們哪裏能玩得這麽盡興!”說話的粉衣女子身材窈窕,麵容妖媚,一看就知道,她有成為禍國殃民的絕世妖女的潛質。
端坐於床首的紫衣女子眉頭微蹙,像是不喜妖女說話時的語氣,“飛燕妹妹,魏大人乃是儒門前輩,我等養在深閨的小女子應當尊重他。師兄這次陪同我們離京,主要目的是來此接替總督之位,還要在南荒之地選擇一郡作為三爺的封國。魏大人與師兄是老朋友,擔任東霖總督已經十幾年,對南荒的情況非常熟悉,我們在很多地方需要他的協助,你們以後決不能在這裏妄言,要是被魏大人的親信聽到,他們不會再乖乖配合,還會給三爺添亂,到時候你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大姐,您是高大人的女兒,歐陽大人的師妹,跟很多儒門弟子關係密切,才會那麽相信那些關於儒修的傳言。趙姐姐家中的同族兄弟,很少有人學習儒道。我們平日裏見到的儒生,隻會空談誤國,手無縛雞之力,他們那副衰樣,哪裏值得我們尊重。”位於床東的紅衣女子不滿高玉婷剛才所說的話,出言反駁。
“王鳳儀,你懂得什麽叫尊卑貴賤嗎?本夫人才是三殿下的正室,趙家妹妹是皇後娘家的侄女,殿下的平妻,我們倆說話,輪得到你插嘴嗎?自己掌嘴十下,就當觸犯宮規的懲戒,還不趕快動手?”紫衣女子發怒了,當即便要實行家法。
“不要啊,高姐姐,鳳儀妹子一時嘴快,要是有什麽說錯了的地方,還請您大人有大量,繞過她這一回吧。”那名粉衣妖媚女子連忙說話,給自己這邊的姐妹開脫。
“是啊,雨婷姐,王姐姐隻是實話實說而已,洪京城之內,儒生數十萬,也沒見一個有大神通在身,都是一些病秧子,的確不值得我們尊重嘛。”最後的那位綠衣女子,也來幫王鳳儀說話了。
“靜茹,你怎麽也這麽說。徐首輔可是你的爺爺,大洪王朝德高望重的儒門前輩,難道你也不相信他。”望著這位同出儒門的姐妹,高玉婷難以置信的說道。
“爺爺,哼,我認他是最親的爺爺,他有當我是他的嫡親孫女嗎?殿下是他的孫女婿,可是,當我們最需要他幫助的時候,他卻聯合大皇子,軟禁了三殿下,之後還將我們全家趕出了洪京城,讓我們來南荒這荒野偏僻之地為他們鎮守邊疆,有這樣狠心的爺爺嗎?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值得我去尊重。”徐靜茹目露寒光,惡狠狠地說道。
“哎,說過不要提這些不開心的事,你們怎麽就不聽呢?大姐,鳳儀和靜茹的話有些重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們還是接著打牌吧。要是等歐陽大人和殿下回府,又要裝扮成端莊賢淑的樣子,什麽都沒得玩了。”不愧是皇後娘家出來的女兒,熟知籠絡人心,善於調節尷尬氣氛,心中頗有城府。
“好,看在趙家妹妹的麵子上,饒了你這一回。”
聽到高雨婷不再追究此事,粉衣女子胸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隨後她又說了幾個閨房小笑話,衝散剛才的凝重氣氛,房間裏又恢複到先前眾女開顏歡笑的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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