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世情緣

二八章 長老

時序轉過忙種節,初涉暑氣。某日傍晚十分,俞元國女王一襲白衫正當門坐在一張藤椅上,她手裏拿著一方青銅古塔把玩著,時不時注視一眼逸親王。

逸親王遠遠站在夕陽投下宮殿的深厚陰影裏,看蝙蝠忽左忽右上下翻飛。

立在某個陰暗角落,豎起尖尖耳朵,聽蝙蝠在瓦楞下竊竊私語,看黃昏的大幕徐徐拉開,暮色為成群的蝙蝠精當動感的剪影,似乎是逸親王夏秋傍晚靜止的雕像,他每到這個時刻顯得精神抖擻,不知不覺他的心情從隱秘轉入暢快。

逸親王最近老是心神不寧,不是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受到難以忍耐的饑腸轆轆的致命誘惑,就是莫明其妙地心生緊張感,使他即使在睡夢中也會驚醒過來。這種緊張揮之不去,內心始終無法平複。

還無端有張稚嫩的臉在他腦子裏忽隱忽現,記不起在哪裏見過,好象是夢裏的情境。這張臉孔會引起內心不寧,無緣無故地覺得那張臉背後遊移著深邃的恐怖。

蝙蝠飛起來也不象從前那麽群體龐大,旁若無人徐緩安閑了。幾隻倏地從眼前竄去,轉眼躲藏得無影無蹤。

在逸親王低頭感受的情景中,似乎每隻翅膀都驚魂未定,一抹浮躁氣息在黃昏的光裏不和諧地漫揚著。

有時半夜起來他立在宮牆內靜聽,遠遠有一聲夜狼在嚎叫,他不能判斷是虛妄還是真實,就象自己又重回兩年被拘禁在地心冰國外的鞭策層,每當月圓之夜仙戀山那邊傳來的狼奔豕突令人不寒而栗的聲音。

女王把玩著金塔,尋找驚弓之鳥的蝙蝠蹤影,喚醒了對逸親王複雜的感情。

從女王的來看,此刻他有最動人最具迷人氣質,然而也是令她心神不寧的。

去年初夏季節,女王也是這樣一個人當門坐著,正當夕陽落山,一身黑色西式裝扮的男士,從宮牆的陰影裏向她走過來,此人思維敏捷,談吐高雅,妙語連珠。而最讓她傾心得五體投地活色生香的是,他彬彬有禮高雅得體的舉止,那似乎隨身攜帶一種莊重氣質,一種親和的懾服人心的魅力,這是在一般人身上發現不了的。她似乎等待了好久,有幾個世紀那麽長,以致於她一見到他就愛上了,當天讓他在宮中留宿。

接下來了日子女王更言聽計從,甚至於他的一些令她疑惑不解的習性,比喻說每日黃昏,逸親王總要觀賞蝙蝠,女王不知道為何這麽一群似鳥非鳥,似獸非獸,喜歡在荒郊叢塚出沒,在蛛網塵封的舊房子的背景裏穿梭,倒懸在房梁下睡覺的夜暗精靈,一團小小的黑乎乎的東西,竟能讓他神魂顛倒,愁腸百結,黯然神傷,她把他的這種神秘特質也看成是一種魅力。蝙蝠飛到哪兒,逸親王就在哪兒,反過來說也是恰當的,逸親王在哪兒,蝙蝠就飛到哪兒!

可是時間長了,有天清晨,逸親王招來的這些夜暗之物可把女王嚇壞了。逸親王還在鼾睡,女王起床看到廊簷下、房頂上,甚至是窗欞上到處倒掛著蝙蝠,碩大的蝙蝠聚集在一起,遠遠看去它們象蝴蝶一樣顫動翅膀,細聽象暖房裏剛孵出的小雞吱吱嘰嘰地刺刺尖叫不停,好幾次女王見他一個人單獨呆在房屋的一角全身到處爬滿蝙蝠。

對此怪僻女王實在驚怖得難以忍受想把他趕走。

他終於對女王講出了實情,他說他叫桑頓,來自意大利,是個吸血鬼,他現在是血族長老,存活了一千多歲,他們有一個完美的家族式組織,在世界各地都有他的家族成員,他們肩負著爭取一切可以爭取的力量驅逐外星人的神聖使命,一腔血性,心係家國,生前身先士卒,不顧惜身家性命,在地球上到處探求外星人可能藏身之所,他隻身到達南極,發現了地心冰國,外星人都深藏在那兒。

一個不小心,深入冰國城區被俘虜了,因為扛不住每日無情的鞭魂,他投降了,上升進入冰欲層。

外星人見他能招募黨羽,放他回地表招安萬民,這樣可以消除身體上和精神上的痛苦,他樂意照辦。為了擴大血族成員,他故伎重演,吸食活人的鮮血,他每吸進一個活人的血液,又將自己身體內的血充入其體內,讓他複活,但被其吸過血的人再也不是人類,這些人都成為血族中的一員,是真正的吸血鬼了。現在他麾下成員何止千萬?

這些人就生活在人類中間,大街小巷子裏到處都是吸血鬼,但一般人都分辨不出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吸血鬼,因為吸血都是在夜深人靜時實施,吸血鬼進入睡眠狀態後,靈魂就跑出去吸別人的血,且不痛不癢,十字型的傷口在被注入吸血鬼的血液後很快愈合,這樣人就神不知鬼不覺偷天換日地被變成吸血鬼了。

根據吸血鬼傳播速度之快,發展之迅猛,有人預言十年之後,人類將是吸血鬼的世界,隻不過這些吸血鬼再不是聽命於他,而是相反,從驅逐外星人到為外星人賣命。

在大功告成時,桑頓懨倦這種傳播生活,為逃避外星迫害,獨自一人跑到暗星界來,並取得了女王的信任,過著悠閑寧靜,田園牧歌式的生活。

因為長久未吸血,他的身體日漸消瘦,麵色更加蒼白得可怕,暗星界的血是血族禁忌吸食的,吸進了暗星界的血液,身體會自燃,吸血鬼眼睜睜地被燒死。

即使是現在,女王麵對這種事情也是很矛盾的,一方麵她習慣了與逸親王共同生活,在處理一些大事上少不了要聽起逸親王的意見,她覺得逸親王並非是膽小怕事出賣組織的貪生怕死之徒,倒是位機智過人誌在千裏的人中豪傑。

另一方麵,他這種嗜血的本性,對人對已都十分慘毒,從前他吸食人血是對人類的一種毒害,現在他不食人血又是對自己心靈的殘酷折磨。有時睡覺時,不經意間女王發現他在睡夢中突然長出了長而尖的犬齒,精神煥發的時候,半夜會偷偷出宮,化為蝙蝠與同類比翼翱翔。

一些難以忍受的怪僻,女王很矛盾,經常想起慧弘,慧弘佛道兼修,又不失貴族清高之氣,兩人雖屬人間同源,卻道魔分明,各具本質。

女王今天的興致很好,喚一個宮女請逸親王過來說話。

逸親王平靜地向女王走來。

女王說:“一年一度的五月六大花街節近在眼前了,這也是我執政千年慶典,為了祝願國泰民安,繁榮昌盛,俞元城將舉行盛大的節日儀式,屆時將恭請西天王母、南海觀音、地藏菩薩、冥帝、上八洞道人、東海龍王等參加,你看妥當吧,還應該請誰呢?”

逸親王問道:“請西天王母,為什麽不請玉帝呢?”

女王說:“隻怕是請不動玉帝。”

逸親王問道:“請不動玉帝,你怎麽能請動王母呢?”

女王笑著說:“很抱歉,長老!這我就沒有跟你說起過,西王母就是我的生身母親。”

逸親王先是肅然起敬,後來又問道:“那玉帝不就是你的生身父親嗎?”

女王笑得更得意,回答道:“又是我的錯了!一直沒有說起過這些,今天你為何老是拿捏我的痛腳?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西王母是西天王母,生活在滇池,世人稱古滇國,她就是西南王,瑤池就是滇池,與玉帝無涉!王母至今生活在瑤池另一個世界裏。俞元城原來是一座縣城,東漢初年遭遇大地震,整個俞元城沉入撫仙湖,幸得我母親請佛祖將我們超度到異界,才得以保全百姓性命,繁衍生息至今。”

逸親王恍然大悟:“這麽說我就全明白了:你是人麵豹身,傳說中的西王母也是人麵豹身,我一直對你的身世迷惑不解,這次總算清楚明白了!”

女王的雙眸劃過羞怯,她心想這個人怎麽憨直得如此差勁?難怪他作為血族長老竟被外星人俘虜去了。

她又問道:“你明白了,那我請的客人對不對呢?還應該請誰?”

逸親王機敏過人,馬上回答說:“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既有這麽高貴的身世,怎麽請也不會有錯吧!”

女王滿意地笑了,低頭賞玩著手裏的青銅塔。

逸親王更挨近女王些說:“陛下手裏拿的是那方古塔嗎?我細研究過了。”

女王遞過青銅塔,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逸親王和顏悅色地回答說:“不是有什麽問題,你看這方青銅塔分四麵八方,共九層,上麵還有一層祭壇。”

女王問道;“是這樣,那又怎麽樣呢?我告訴你吧!手裏這隻塔不是玩具,它是照著撫仙湖裏的真塔製造出來的。”

逸親王問道:“撫仙湖裏真有與這個金字塔完全一樣的真塔存在嗎?”

女王說:“這還能有假!但你有很多事情總叫我搞不清白,這又有什麽意義嗎?”

逸親王回答道:“中原沒有這種造型的金字塔,在地球的另一麵,在大西洋與太平洋分界的中北美地區也有與這隻塔完全一樣的真塔至今保存完好,名叫庫庫爾坎金字塔。”

女王問道:“在地球的另一麵?隔絕著幾萬裏的海洋?也有與我手裏的塔完全相象的金字塔?”

逸親王說:“是的,陛下!這說明古滇國與地球那邊有個叫瑪雅的民族,都是很神秘的民族,他們信外星人,而你們信天帝,稱謂不同而己。這也從側麵印證了西天王母就是陛下的母親——滇國女王。”

女王笑道:“哦!明白了!你繞了這麽大彎子,就是要恭維我啊?”

逸親王說道:“是的,陛下!明白我的心意就好!可也不完全是,我是明白了世界存在多維時空,各個世界都並列存在於同一個地球上。”

女王沉浸在幸福中,譏笑道:“你這不是廢話嗎?我醒事就懂得這個道理。”

確認了女王的身世,更浩歎她的仁慈,感懷與失落縈繞於心,平息了逸親王最近一段時間以來的心神不寧,現在這一切虛幻都靜止了,他心駐芳華要為女王的千年慶典做些事例,也借此衝淡一些無所不在的憂懼。

這種心情是許久沒有的,他懷有一種飽滿的希冀,他未曾見過東方人的神靈是什麽樣子,他真心愛著女王,從未後悔過,屆時求菩薩超度他的身份,讓他能和女王成為真正的夫妻,報答多年來對他的接受和寬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