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世情緣

三五章 合體

同鬱銅同躺在一間臥室的人,不是許中陽本人。鬱銅先用腳踹他,用手搡他,其實他醒著,故意沒有動彈,鬱銅用手在他嘴鼻間感覺,他也是故意不喘息,希望他走開,因為他知道這裏沒有與他有關係的人。

聽見鬱銅去後有好半天,確信臥室裏再無人了,他平靜地舉舉手,抬抬腳,還轉動了幾下脖子,明白靈魂已附著在別人軀體上了,淚水順著太陽穴直往下流。最後他歎了口氣,一翻身從地板上爬起來朝外麵走去。

他不可能記得與鬱銅一起看護周洵,兩個人又帶小柳和小鄭從醫院溜出來開房這一節經過,也不可能記得他們幾個在仙戀山那一節。

他是個處星人,名叫鬆下蹲。

他能記起的事情是完全無關的另一件:他是生活在半人馬座的外星人,來收取地球信息的,一起來的有一個飛碟編隊。當他們飛到喜馬拉雅山地區時,接到隊友發出有地麵攻擊的紅色信號,此刻他正沉湎於恍惚的感情世界裏。

在他剛編入地外觀察隊時,對實際操作飛碟熱情高漲,有空就想去搗弄一番。有天吃罷午飯,趁隊長不在,他又去打開了倉庫的門,登上了一架飛碟,當他掀動艙門驚訝不已,裏麵正坐著一位揚起笑臉的女子,典雅純情,嫵媚動人。

她在坐艙出現令鬆下蹲如入夢境,他幾乎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下意識地笑著說:“我是地外觀察員鬆下蹲!”

她也笑著回應說:“不告訴你我是誰好嗎?”

他甜蜜地閉上一隻眼說:“嗯哼?怎麽坐在這裏?”

那個女子甜蜜地看著他打量他,輕歎一口氣,站起來走向艙口。

鬆下也在觀察她,但她象迷霧籠罩,除了美幻還是美幻,他是誰從哪來,為何而來卻無從得知。

她聽鬆下蹲問她,仍掛著微笑:“也不告訴你!”說著她走出了艙。

鬆下蹲本想搗弄飛碟,這下給她搗弄了,於是急了,忙跟著走下來說:“不告訴我也行,一起喝一杯好嗎?”

“我得回家!”

鬆下蹲遠視著她的背影,那是段款洽柔美,精致雋永的曲線。

那款曲線深深刻印在腦海裏,長久地揮之不去。

他此後依然是每天有暇就登機,強烈的動機卻是那段夢一樣的奇遇,希望能再次見到她。

許多次失望之後,他再不去倉庫了,換成溜馬路,他在大街上來回地走著,可是她再也沒有出現過。

天氣漸漸冷了,心思沉重得象樹葉一樣掉下來,再也沒有見到過她。

直到有一天早晨,他正刮臉,鏡前有個人影閃動了一下,他追出浴室一看,她靜靜站立在廳堂,仍舊是一臉失落和茫茫然。

他趕快做完清潔,招呼她坐下,並遞給她一杯開水。

她認真地說;“每次做夢都看到你,逼著我再次來打擾你,對不起!而見到你本人,卻不是夢裏的神情舉止,我一定是搞錯了!”

鬆下蹲來回走動著,無論從哪個角度審視,她的麵影和身姿無時無刻不在撩撥他。他沒有聽她在說什麽,走上去狂吻她。

她對他的親密舉動無動如衷並心緒大亂似地起身說:“你絕對不是!我們往後沒有任何關係!我得走,有人在找我。”

他追到門口問:“能告訴你是誰嗎?”

她慌慌張張下樓梯差點兒摔倒,也沒有顧及回答他。

她真的再也沒有出現過了,嫩紅的葉子層層疊疊冒出枝頭,灰暗的枯葉蕭蕭落下,門前的景色又煥然一新了。

鬆下蹲冒著寒風,沐浴著落葉走在空曠的大街上,被風吹得象一麵獵獵旌旗。

有人塞給他一張報紙,頭版是巨子國公主招駙馬的消息,報上還配有幾張公主的全身照,鬆下蹲麻木地看了一眼報紙,惶恐了好半天,他一直不能釋放的人,原來是皇帝唯一的女兒徐雲公主!

這則消息如雷貫耳,他聚然生動起來,無意皇宮招駙馬,隻對她的那一抹夢幻、一絲柔情、一款曲線心心念念。

鬆下蹲雖然沒有爵位,作為地外觀察員,身份是夠格列入遴選名單的,躺在床上心情舒暢,甚至覺得條件可能由公主自己訂製,目的就是有意要選他,隻不好意思再回頭來找他,這樣想著,那位塞給他報紙的人也是預先安排好了的。

等待入宮的那一天真是度日如年,驚心動魄,因為後來的細則樣樣都讓人提心吊膽,每一個規則都會引起掀然大波,各大媒體報道得熱火朝天沸沸揚揚,但那一天畢竟還是等到了,最後入宮的不到二十個人,其中有鬆下蹲。

這天天氣明媚,舉國現出祥瑞的氣氛,皇帝皇後帶著皇親國戚陪公主徐雲來到這二十多人前,公主在記者的層層環繞下,親自挑選。

這二十多人分成兩排站好,年齡長相身高幾乎都差不多,很難分辨。

鬆下蹲站在前排中間,公主從每個人麵前經過,最後返身停在鬆下蹲麵前,所有在場人都一陣驚呼,這一刻全國人都雷動了,為之歡呼雀躍。

但公主並未向他作任何表示,也不看皇上皇後嚴峻得近乎氣憤的臉孔,默然回宮了。

鬆下蹲從此極度消沉,沒有辦法跨越生命的長河。由於鬆下蹲是第一次執行星際偵察任務,聽到遭受攻擊,從思緒萬千中轉換到眼前的處境上來,心裏陡然發慌,手忙腳亂竟將正處在開啟中的防禦係統關閉了。

他機械地向上猛拉飛碟,飛碟還是被尾隨而來的激光導彈擊成了碎片。

激光武器是人類目前最先進的武器,其速度達到光速,幾乎在它發現目標的同時就可摧毀目標。

他的身體頭和四肢也在空中四散開來。而他尚有意識存留,與身體分家的頭顱眼睜睜看著朝下墜,一時間天旋地轉,他還看到地上有很多人朝向他將要跌落的位置跑過來。

在那一瞬間他意識很清醒:他的身體炸成了碎片,自己很快要死了。他真的解脫了,有無限的平靜舒坦和滿足,生命會象春花柳絮一樣輕輕散去,被風霜雨雪浸蝕消解,化為塵粒。

因為真心愛過,所以絕無遺憾。這樣很美很愜意。

然而現在他毫發無傷,平安地睡在這間房子裏,明白已經複活了。

他曾在書本上十分了解地球,學生時代溟想過地球人的生活狀況,特別是地球與他們居住的行星據說是同位一體的,可能生活著一個與自己完全一樣的人,他很想與這個地球上的自己見個麵。但隻是想想而已。

這次有任務在身,不可能獲允許,想做而不敢做。在自己遭受滅頂之災時,脫離自身的靈魂依附上了地球人的軀體,不知道命運這樣安排生命算不算繁瑣。

他走出了旅館,向隊友發出了呼救請求,隊友知道他還存活著,立即向他回了信號,要他在市外廣場等待營救,此時鬱銅也到了廣場,但他不認識鬱銅。等飛碟落穩,他不敢怠慢很快上去了。

機上還有兩個同伴,為了不讓隊友看出破綻,他很快穿上了件同伴的衣服。

“全體注意了!任務中止,艦隊返回!”艙內響起了艦長的聲音。

鬆下拿起耳機放在嘴巴上氣憤地喊起來:“我的飛行器被擊中……”

耳機內傳來機長的聲音:“我看到你的飛行器被擊成碎片,又見很多人朝著一個方向奔跑,估計你掉下去了,怕傷到你就沒有還擊。”對話都是用中文,但不是普通話,很象是江蘇連雲港地區的方言。

聽到機長回答,許中陽明白沒有人知道他是借體還魂的,再糾結下去可能會失言,輕鬆地把耳機放在桌子上,就沒有再多說什麽了。

五架飛碟呈人字型飛出地球大氣層,漸漸不成隊型,前前後後朝一個方向向太陽係外飛去。

七天後,他們到達半人馬座阿爾法星係的一顆取名巨子的行星上,這裏是他們的家園——一個比地球體積大三倍,大自然的氣溫變化及生存環境,更適合人類居住的紫色大氣層星球。

中微子飛行器平穩地降落在星際廣場,可一出艙許中陽就跪在地上幾乎不能動彈了,象有三四個人壓在身上一樣負重,他知道這是巨子星強大的引力引起的,地球的質量較小,習慣了地球環境的人類身體,不能適應這麽沉重的吸引力。

為了不讓人發現自己的秘密,鬆下蹲還是努力站了起來,慢騰騰地邁出了步子。

還未走幾步,就有兩個警察朝他走來,並向他出示了拘留證:“我們是星際管理局的,你因涉嫌擅闖巨子星,被拘管了!”“莫明其妙!我是鬆下蹲,地外觀察員!”

“少廢話!跟我們走吧!”鬆下蹲想掙脫他們,被這兩名警察提著膀子帶進了星際管理局的審訊室。

審訊進行行很簡單,先在大銀幕上將他飛行器擊碎的一幕重放一遍,重點地將鬆下蹲的屍體,在空中四分五裂時的情行給了靜止特寫。

鬆下蹲還看到隊友將他的屍體吸上了飛行器。看到這一幕與親身有關的慘劇,他低下了頭開始哭泣,伸手拿過筆錄在上麵簽了名表示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