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蹄裏加了鹽和冰糖,大火收了汁,盛進盤子裏,那嫣紅的色澤,晶瑩剔透,仿似馬上要流出油滴一般,惹得幾下齊齊吞了口口水,安伯也竄到門口嚷著,“雪丫頭啊,我老頭子肚子裏的饞蟲都跑出來了。”
這下,大夥兒都笑了起來,瑞雪又撈了豬頭出來,翠娘麻利的切片,指使幾個小饞貓趕緊剝蒜,拍蒜泥,最後開鍋的才是雞手雞頭雞翅膀,火候把握的剛剛好,雞手上的皮微微爆開,不膩口,又極又嚼頭,而雞翅和雞頭卻是皮軟@肉爛,待整整齊齊擺在大盤子,雪白配嫣紅,周邊再點綴幾片小小的翠綠香菜葉,真是養眼又惹人垂涎欲滴。
先前洗好的那幾隻雞的內髒,雞心雞胗,也沒有糟蹋,統統切碎,加上辣椒薑蒜,大夥炒了一大盤,一起端上去,湊了四個菜。
趙豐年和張大河都被從前院喚了回來,閆先生一聽有請,也立馬大步趕來,加上安伯,幾個小子,眾人團團圍了石桌,開始了品嚐大會。
先前人人還矜持的用筷子夾著,後來啃起豬蹄、雞爪子,就直接上手了,各個啃得滿嘴滴油,連呼過癮,就是安伯那壺好酒也被分喝一空,幾個小子趁機也偷了兩口,臉色醉得紅通通的,也不知道掩飾,舉著兩隻油乎乎的手傻笑不已。
翠娘各敲了他們一記,都攆回吳煜的屋子裏,睡成了一排。
不必說,隻看桌上空空的盤子,三個忙碌半下午的女子就知道,這些吃食必定大賣,哪怕她們還不曾嚐到一口,心裏卻是歡喜之極。
閆先生心滿意足的洗了手,喝了一口涼茶就道,“夫人同兩位大嫂的手藝真是好,原本我還覺得那雞手又幹又沒肉,必定難吃的緊,沒想到配起酒來,真是難得的好菜,以後鋪子的生意,想不興隆也難啊。”
“那就借先生吉言了,以後這幾日還陸續要有其它菜色出鍋,還免不得要先生再多幫忙品嚐幾次。”瑞雪有些疲累,坐在趙豐年身邊,趙豐年立刻替她倒了杯茶,送到手裏,夫妻倆對視一笑,極是和諧。
閆先生爽朗一笑,“這樣有酒有菜的好事,夫人就是不請,我也要厚著臉皮擠過來的,所以,夫人但凡開鍋的時候,可千萬莫要忘記落下我才好。”
閆先生來到趙家這麽時日,性情隨和,才學出眾,待孩子們親切,同眾人相處也好,所以,很得大夥愛戴,聽他說話這般逗趣,眾人都是哈哈笑起來。
翠娘是了解瑞雪脾氣的,不必她吩咐就帶著王嫂子一起,把剩下的豬頭肉和豬手分了幾份,一份自家、一份張家,一份雲家,剩下的也都裝了陶碗,作坊裏眾人下工時,各個端了一碗,喜滋滋回去了。
第一次實驗新吃食,獲得成功,這極大的鼓舞了翠娘和王嫂子的士氣,王嫂子安心在趙家住了下來,日日紮在灶間裏不出來,瑞雪拿了新方子琢磨,她就幫著燒火,仔細觀看,瑞雪停了手,她就重新再做一遍,她本就有些廚藝天分,又當真把這當成報恩之事來對待,不過幾日下來,做出的味道,居然比之瑞雪還要美味三分。
趙家這幾日是日日肉香溢滿院子,甚至走過路口的村人都能嗅到滿鼻的香氣,村裏的孩子們是有慣例的,隻要趙家做吃食,他們挨到門前,必然會分上一些,香香嘴巴,於是這些時日也跑的更勤。
很快,醬牛肉,醬脊骨、排骨,豬心、豬肝,雞骨架,雞脖子,牛尾,牛舌,豬尾,豬舌,但凡瑞雪能想起來的,前世吃過的熟食,都紛紛出爐。
考慮到鋪子裏不能都賣葷菜,還要添些素菜搭配才好,瑞雪又派人買了許多厚棉紗出來,費了一番功夫,終於把幹豆腐成功做了出來,先沒有寫菜方,推銷給各個酒樓,就先扔進了湯鍋裏,煮起了雞湯豆腐絲,豆腐卷,加上各種味道的秘製豆幹,熗土豆絲,拌竹筍,麻辣細腿蘑,炸茄盒,耦盒,幹炸小魚,林林種種,又琢磨了十幾種出來。
最後,翠娘算了算,素菜八種,葷菜居然多達二十二種,各個都是色香味俱全。
待得高福全從城裏回來稟報,鋪子已經完全拾掇好了,眾人都是迫不及待,恨不得馬上開張才好。
可是瑞雪卻笑著說要拖後幾日,眾人不解,但是都知她一向有主意,於是收購肥雞的,準備碗碟的,準備搬家的,各行其事,隻等待瑞雪下令的一日。
瑞雪自然有她的打算,前世裏,但凡有些名氣的老字號,哪家沒個秘方,沒個紮人眼的老湯鍋啊?但凡做上鹵味,舀一勺老湯放進去,那就是不一樣,就算味道不出眾到哪裏,放到食客眼裏,那也是與眾不同。
如今她要做這樣的鋪子,自然少不了這個噱頭,況且,當真堅持一年半年,甚至五年十年,誰能說她這經年的鹵汁,就成不了名揚武國的招牌。
於是,趁著趙豐年不忙的一日,夫妻倆在城邊的幾家燒窯走了一圈兒,挑了家手藝好的,定了一隻外表極古樸的大陶缸,圖樣是瑞雪親手畫的,隻缸口就兩人合抱那麽粗,缸腹更是令人吃驚的粗,外圍四個方向,浮雕了四隻樣子凶橫,大張著口的饕餮,饕餮鼻子上有四個圓環,以備抬換之用,缸底是少見的四方形,刻了簡單的雲水紋。
那接了活計的燒窯老板,問明白了用途,又拉了窯廠的老師傅討論了半晌,最後要了足足十兩銀子。瑞雪也沒有討價還價,直接付了定金,又去了城中最好的銅匠鋪子…
很快,三日後,燒窯和銅匠鋪子的老板都紅著眼睛,帶著夥計把貨送到了新鋪子裏,收了尾款也不肯走,美其名曰要留下幫幫忙。
瑞雪好笑,真就不客氣的指揮他們幫忙搬扛,把東西都搬去了後院搭好的一個青磚紅瓦搭建的雨棚下。大缸被洗刷一新,座到了那個足有六尺見方的銅爐子上。
各種已經焯去血沫子的雞骨、牛骨、豬骨被成盆的倒了進去,各種調料包也扔下了幾十個,大桶的井水倒了七八桶。這般折騰完,巨大的銅爐子裏,才放進了木柴,大火燒了起來。
大缸實在太大,任憑大火燒了幾個時辰,才隱隱冒了些微熱氣,那些夥計和掌櫃等不得,也就都紛紛告辭了。
如此這般,足足燒了一日,大缸裏的湯水開始沸騰,咕嘟嘟冒出了氣泡,這般又過了三日,鋪子兩側的鄰居,就先嗅到了一股奇特的香氣,有那好奇心重的人,就嗅著香氣找了過來,紛紛詢問,鋪子裏煮了何物,如此誘人。
高福全等人怎麽能錯過這等好機會,自然介紹不停,然後也不禁止眾人去雨棚下觀看,那口大缸至此出盡了風頭。
翠娘心急火燎的拾掇了家裏的細軟等物,又把地裏的莊稼托給婆家眾人,就裝了輛馬車,帶著兩個孩子進城同高福全匯合了。
東廂兩間房,一間小廳,足夠高家一家住了,西廂房一間做了賬房,一間待客,一間就預備著瑞雪平日來時歇息之用,至於耳房不必說,就是庫房,各種調料,要用到的碗碟等物,統統整齊擺在裏麵。
栓子也早早從碼頭鋪子裏回家來,先給瑞雪磕頭謝恩,賭咒發誓,要對得起師傅的信任,然後就同娘親一起,裏裏外外的忙碌開來。
仗著王家一家的好人緣,還有瑞雪的慷慨大方,鋪子還沒開張,各種好吃易做,又成本低廉的小吃食,就已經被送到了周邊的鄰居桌上,各種豆幹、豆腐卷,油炸或者醬好的雞骨架,雖然是素的居多,或者也沒有多少肉,但是不要錢、白送的東西,誰人會嫌棄,何況那味道確實好吃的讓人忍不住吃過,還要允一遍手指頭啊。
老王更是有頭腦,借著兒子做了掌櫃這一喜事,在家裏擺了個小宴席,請了一眾同僚小吏和有些頭臉的街坊鄰居們,不必說,菜色自然都是鋪子裏拿來的,除了幾樣做工比較麻煩,成本高昂的,其餘都統統亮了相,王家隻貼了幾壇酒進去,效果卻是出奇的好。
不過幾日功夫,整個東城區,人人都知道了,府衙裏的書吏老王,有個出息兒子,不過十三歲就做了一家鋪子的掌櫃,那鋪子也賣的好吃食,下酒極好。
雖說還沒開張,“酒咬兒”這幾字,卻已經實實在在被眾人所熟知了。
待得那大陶甕裏的骨頭換了三次,日日咕嘟嘟沸騰著,香氣足足能飄出一條街去,瑞雪終於宣布可以開張了。
眾人就等這一日呢,聽了這話,如同打了雞血一般,忙碌的腳不沾地,不過一日功夫,各種吃食就已經齊備了,肥雞殺了十幾隻,豬頭、豬蹄,牛肉等各種肉食也采買了回來,都是洗刷拾掇幹淨,夜裏就統統扔進各個大鐵鍋,加上大陶甕裏舀出的濃香湯汁,然後慢慢燉煮了起來,等火候到了,也不開鍋,直接燜煮在鍋裏,等著味道更加深入骨肉裏。
第二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下了兩三日的小雨也停了,街麵碧青如洗,極是幹淨,而“酒咬兒”鋪子裏飄出的香氣,在這樣清新的雨後空氣裏也越發飄得極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