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邂逅(2)
車廂裏本來很安靜,王朗的一聲大吼顯得非常刺耳,所有人都一下子坐正身軀,順著王朗的目光望向瘦長臉,這一下瘦長臉真的成了眾目睽睽之下,臉皮再厚也有點不好意思,目光惱怒地盯著淩威,手底下不由自主放鬆下來,姑娘立即掙紮著站起身,不顧腳下有人,直接踩著撲向王朗身邊,這種時候誰出麵誰就是救命稻草,也顧不得有沒有份量。
給王朗軍大衣的年輕人此時也側過身,看著眼前的一幕,不過沒有吱聲。車廂裏短暫的沉寂,瘦長臉見王朗隻是個學生模樣的的人,而且沒有人支持,臉上立即浮出陰陰的微笑:“媽的,你想英雄救美,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算什麽東西,我們哥幾個在這條路上來來去去還沒有人敢說什麽,識相點,把丫頭送過來。”
無論多麽惡的人都會有點廉恥,許多事不會太張揚,但如果被揭穿就會惱羞成怒顧不得其他,變得原形畢露。瘦長臉就是這樣的情況,調戲姑娘的事被王朗喝破,幹脆撕破臉、他身後的兩個人揮舞著拳頭助威,嚇得走道上的人擁擠向一旁的座位,相互重疊著把中間空出來,雙方相對而立,變成臨時的戰場。
那位姑娘怯生生躲在王朗和秦宇的身後,微微顫抖著。秦宇和王朗並肩而立,低聲嘀咕:“王朗,你小子就會惹事,也不想想我們的處境,打起來無論結果如何都得進派出所,到那時候怎麽辦?”
“別婆婆媽媽,我管不了那麽多,害怕你就蹲下別動。”王朗瞪了秦宇一眼,他不像秦宇思考那麽多,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該管的毫不猶豫,就像昨天一磚頭砸在李所長的腦袋上。
“我不是那孬種。”秦宇硬氣地挺了挺腰杆。對方可容不得他們商量,瘦長臉向前一步握緊拳頭衝過來。王朗牙一咬,也向前一步,抬腳向對方小腹踹過去。他不是個經常鬧事打架的人,但小時候在村裏孩子們難免磕磕碰碰,知道先動手不會吃虧,後發製人許多時候是要有絕對的實力。
瘦長臉沒想到麵對他們三個人兩位學生竟然敢先動手,腹部被王朗踹了個正著,不是很痛但也被踹得接連後退,後麵兩個人急忙把他扶住。
“媽的,你找死。”瘦長臉用力一挺站直身軀,大聲罵起來,眾目睽睽被一位學生踹倒,臉上太無光了,羞惱之下,臉紅得像豬肝,眼珠冒火,再次揮舞著拳頭衝過來,眼睛瞄著王朗的雙腳,謹慎了許多。
打架鬥毆憑實力,兩個人不是一個檔次,剛才瘦長臉是大意,現在可是有備而來,氣勢洶洶,旁邊的旅客中有膽小的姑娘發出低低的驚呼。王朗向後微微退一點,和秦宇並肩而立,兩個人同時舉起拳頭,豁出去了,奶奶的,明知道打不過對方,沒有退路也得幹。
瘦長臉的拳頭並沒有接觸到王朗,旁邊忽然伸出一隻手,準確地抓住瘦長臉的手腕,瘦長臉掙紮了一下,竟然紋絲不動,慌忙舉起另一個拳頭砸過去,那隻手抖了一下,瘦長臉整個人向後飛了出去,撞擊兩個同伴,三個人一起後仰,摔倒在後排座位上,
事出意外,車廂裏靜了一下,緊接著議論紛紛,有人低聲叫好。那個給王朗軍大衣的年輕人穩穩站在王朗和秦宇的前麵,個頭比王朗略高,後背寬闊強壯,有一種山般的踏實安全感。
“你是誰?多管閑事。”瘦長臉狼狽地爬起來,甩了甩手腕,明顯還在疼痛,沒有敢再向前衝,聲音有點底氣不足。對方那種氣勢和軍隊特有的淡黃色便裝讓他心裏發怵。
“老實點,不然我把你們扔進大運河。”那位軍人沒有回答瘦長臉的話,而是警告了一句,聲音不是很高,但聽起來誰都會相信他有那個能力。
“我們隻是鬧著玩,至於那麽認真嗎。”瘦長臉瞄了一眼車外泛著白光的運河水,臉色上忽然浮起一絲微笑,真有點唾麵自幹的味道。這種人欺軟怕硬就是臉皮厚。
“我不希望再看到這種玩笑。”年輕軍人哼了一聲,坐回自己的位置,不再言語。售票的胖婦女這時候才大聲招呼:“好啦,大家坐下,坐低一點,前麵到檢查站了,不讓超載。”
走道裏都擠滿了人,傻子也看出有沒有超載,體諒賺錢不容易,也不想多找麻煩,大家重新坐下。那位姑娘擠在秦宇和王朗旁邊,膽怯地瞄了瞄瘦長臉,瘦長臉一瞪眼,她立即垂下頭。王朗低聲安慰:“別怕,有我們。”
“謝謝。”姑娘聲音小得像蚊子。
客車繼續南下,檢查站並沒有出現什麽意外,在外跑的自然早就打點過了。陽光一點點變弱,把窗外的運河照得一片豔紅。秦宇呆呆望著河水,似乎要詩興大發,王朗卻沒有那種心情,門縫吹進來的風又變得有點冷,他挪了一下位置擋在那位姑娘身前。風吹進衣服,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那位姑娘的臉色慢慢變得紅起來,王朗仔細瞧瞧,不像是害羞,身體在微微抖動。他心中一動,是病了,急忙伸手探了一下她的腦袋,滾燙。慌忙扯過三個人共用的軍大衣,一股腦裹在姑娘身上。
“你幹嘛?”秦宇身上感到一陣寒意,急忙伸手拽軍大衣,王朗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你沒看見她發燒嗎?”
“發燒?病啦。”秦宇急忙觀看姑娘的臉頰,語氣關切:“這可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先取暖,看出出汗會不會好點。”王朗白了秦宇一眼。就知道詩情畫意,那些狗屁詩文這時候毫無用處。
破舊的客車,擁擠的旅客,未知的前途。這時候唯一取暖的方法就是最原始的擁抱。兩個人用軍大衣把姑娘連腦袋都裹上,隻留一點縫隙喘氣,然後緊緊抱著,相互溫暖。
客車在搖晃,就像三個人未知的命運,他們不知道將來等著他們的是什麽,恐懼不安讓王朗和秦宇抱得越來越緊。那個時候心中隻有忐忑,不會想到別墅寶馬,法國大餐,,豪華的歌舞廳,浪漫奢侈的咖啡屋,泰國的桑拿,夏威夷的海灘,一個個嬌媚的姑娘。雖然這一切他們即將擁有。
第九章邂逅(3)
客車的窗戶隨著搖晃發出雜亂的響聲,陽光就在響聲中一點點消失,夜幕漸漸拉開。客人下去了一些,車廂中顯得空了一點。那位裹在軍大衣裏的姑娘長長出一口氣,王朗低下頭:“怎麽樣?”
“好多了,出了一身汗。”姑娘聲音柔和,王朗和秦宇的手臂放鬆,讓軍大衣鬆開,透透氣。姑娘露出腦袋,鬢角的頭發很淩亂,眼睛瞄了瞄車窗外:“到哪了?”
“平江市。”旁邊的那位軍人回答了一句,忽然站起身:“司機師傅,就在這下。”
“好,我靠前一點,這裏是市區,不準停車。”司機答應著,車向前行駛一點,停在路邊。那位年輕軍人靠近打開的車門。王朗急忙站起身:“你的大衣。”
“不用了,留給這位小妹妹。”年輕軍人向那位姑娘笑了笑,一個箭步躍下車。
“你叫什麽名字,有機會還你。”王朗對著車門外叫了一句,年輕軍人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街道的一個拐角。
客車繼續向前,很快越過街燈閃爍的市區,向南繼續行駛。姑娘忽然向王朗靠了靠,王朗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車廂內燈光昏黃,但還是可以看到瘦長臉年輕人陰翳的目光,心中一冷,軍人下車了,他們的保護也就消失,再次麵對幾個惡狼般的威脅。王朗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伸手抓住走道中間的一個小板凳,凝神戒備。
瘦長臉似乎也看出王朗不好惹,一個人一旦不要命誰都會害怕,惡狠狠瞪著王朗一時也沒有采取行動,客車繼續向前,出了市區,行走一會,進入一個小鎮。售票的胖女人忽然叫起來,手指著王朗:“你們兩,不是說到建湖嗎,早就過了,快點下車。”
王朗探頭看了看外麵冷清的小街道,向胖女人笑了笑:“阿姨,能不能再帶我們一程,我們想找個大城市落腳。”
“下去,下去,別給我們添麻煩。”胖女人語氣毫無妥協的餘地,顯然有點害怕王朗和瘦長臉再次起摩擦。
“走吧。”王朗拉一下秦宇,兩個人無奈地背起背包走下車,身後的車門剛要關起來,裹著軍大衣的姑娘手裏提著一個包也衝了下來,大聲叫著:“等等我。”
“你沒到站吧,在這下幹什麽?”王朗詫異地看著姑娘。
“我一個人在車上有點怕。”姑娘怯生生說道:“再說我到那邊也是投奔家鄉人,找不找到活幹都不知道,還不如跟著你們。”
“我們自己都不知道怎麽辦。”王朗苦笑了一下,看著那輛客車漸漸走遠,伸手拿過姑娘手中淡黃色的包:“走吧,先找個地方休息。”
燈火闌珊的小鎮空氣中充斥著淡淡的水潤氣息,街道邊的小飯館內飄出誘人的飯菜香,王朗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在疲憊饑餓的時候,這樣的誘惑是致命的。秦宇舔了舔嘴唇:“吃點東西吧。”
“也好。”王朗看了看身邊的姑娘:“餓了吧。”
“嗯。”姑娘用力點了點頭,有點羞澀地看了看路邊的飯館。
小鎮雖小,比起家鄉的小縣城可大得多了,,整潔平坦的街道,閃爍的霓虹燈,玲琅滿目的商品,這一切都讓王朗有點眼花繚亂。摸了摸口袋中可憐的幾張鈔票。向前走了一會,在拐角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有個小飯館,看起來檔次偏低,王朗停下腳步:“就這裏吧。”
“OK,”秦宇高興地叫了一聲,一把拉住那位姑娘的手,衝進飯館。客人不多,三個人在牆角一張小桌子邊坐下,看了看牆上掛著的菜單,好一會兒才找到適合的東西:“老板,三碗麵。”
“三碗什麽麵?”一位服務員大媽走過來,笑得很溫和。
“青菜麵吧。”王朗脫口而出,旋即瞄了一眼姑娘:“兩碗青菜麵,一碗肉絲麵。”
“謝謝。”姑娘笑了笑。女孩子敏感,對於王朗的體貼立即就知道了。
“王朗。你這可是重色輕友。”秦宇在一旁噘了噘嘴,說實話,一天一夜奔波疲勞,秦宇恨不得啃了一頭豬。
“你別給我添亂,沒看她剛發完燒嗎。”王朗瞪了一眼秦宇,轉臉看著姑娘:“對了,忘記問你什麽名字了。”
“我叫柳蘇敏。”姑娘把軍大衣放在一邊,理了理頭發,臉頰很瘦,倒是顯出一雙大眼很水靈。
“我叫王朗,朗朗乾坤的郎。”王朗指了指身邊:“他叫秦宇,宇宙的宇。”
“認識你們很高興。”柳蘇敏笑了笑,顯得很溫和。
“高興什麽,我們還不知道明天去哪裏。”秦宇歎了一口氣,氣氛立即顯得凝重。三碗麵端了上來,王朗把上麵有一些肉絲的推到柳蘇敏麵前:“吃飯吧。”
饑餓讓人顧不得形象,何況幾個人也沒有什麽形象可以顧忌,低下頭狼吞虎咽地吃起來,一陣稀裏嘩啦的聲音過後,三個人同時放慢速度,不是吃飽了,而是有點舍不得最後的幾口。
就像許多人一樣,喜歡把最好的留在最後慢慢享受。
“老板,來碗大排麵,再炒個長魚絲,一盤炒雞丁。”門口響起一個粗大的聲音,一個人大步走進來,身材高大壯實,腳步咚咚有力。
“夏老板,您請做,馬上就好。”服務的大媽陪著笑,殷勤地招呼著。
“快點,快點,我還有事。”夏老板大馬金刀地在一張桌子邊坐下,寬大的手掌把桌子拍得啪啪響,吃飯的人望了他一眼,立即低下頭。
夏老板點的東西來得很快,快得驚人,很快端了上來,夏老板大口大口吃了一會,額有有點冒汗,抬手擦了擦,眼睛忽然定住了,直視著剛剛放下筷子正看過來的柳蘇敏,咧了咧嘴,用筷子夾起一塊大排:“小妹妹。是不是想吃啊。”
“我吃飽了。”柳蘇敏用力搖了搖頭,祛除剛剛湧起來的饞意,吃了點不起眼的肉絲,肉的誘惑力更大。
“到我這邊工作,不僅有工錢,每天都可以吃到肉。”夏老板笑了笑,臉頰上的肉微微抖動著。
“吃完了嗎?”服務的大媽走過來,擋住夏老板的視線,麵對王朗,一邊收拾碗筷一便使了個快點離開的眼色。王朗立即掏出幾元錢放在桌上,拉起柳蘇敏:“我們走。”
“站住,往哪走。”三個人剛剛走出兩步,夏老板忽然站起身攔住他們,高大的身形就像一座小山,臉上的表情很怪異,皮笑肉不笑,讓秦宇想起那本《巴黎聖母院》中的醜人卡西莫多。